第六十四章·迦利納
——【......衛星順利升空......進入預定軌道......衛星發射任務取得圓滿成功......】——
——
午後,幾名士兵走進聯合政府地下監獄。
“通行證。”監獄看守對打頭的士兵說道。
士兵們互相看了一眼,似乎並不知道有這麼個東西。
看守見此遂說道:“沒有通行證,不給進。”
打頭的士兵思考了一下,隨即使用耳麥聯繫上級。
——“通行證?什麼時候需要通行證了?”——
(士兵)“不清楚,但現在沒有通行證不給進。”
耳麥那頭陷入短暫的沉默。
——“沒有通行證你們就進不去了嗎。”——
士兵聞言,也是沉默了一會兒,隨後換以“了解”的眼神回道:“明白。”緊接着,關閉耳麥,非常自然地架起槍對準了看守的腦袋,一邊問話,一邊緩緩打開了槍的保險:
“這樣行嗎。”
看守眼見士兵的手指輕輕地放到了扳機上,艱難地咽了咽口水,再看看這名士兵身後的其他人,也是一副要端槍的架勢,趕緊抬起手,指了指監獄裏邊,恭敬地說了聲:“請進。”
士兵見此,迅速收起了搶,而後帶領身後幾人一齊走進了空曠冷清的地下監獄內部。
等士兵走遠后,看守才鬆了口氣,跟自己的隊友們相互看了一眼,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通行證一事還是上回麥哲倫闖入時候的事,那時眾看守都被打暈,這樣疏於職守的行為不僅被麥哲倫利用,還被艾塔尼亞抓了個正着。
麥哲倫是留下了影像資料作威脅,而沒有去觀看代理競技的艾塔尼亞則是作了見證。明明當時監獄的監控都在麥哲倫的威逼利誘下已經全部關閉了,麥哲倫自己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影像證據,恰好證明不是他打暈的看守。
只能說幸運的是,監獄不是普通的聯合政府結構,最高長官在二十領導人之中,犯人沒丟,艾塔尼亞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責罰,至多警告一下;至於麥哲倫,他就喜歡手裏握着別人的把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也還算是個講信用的人,只要眾看守閉口不言當日事,他也不會去代理面前告發他們,等於他們欠着艾塔尼亞的恩情,又扛着麥哲倫這個小人的威脅,心裏真不是滋味。
只不過,艾塔尼亞雖然沒有聲張此事,卻也負了點責任,跟刑獄的最高長官說了一聲,之後就有了通行證的事情,且這件事情只有最高長官口頭上的命令,沒有實文,索不索要通行證是看守對長官的忠誠,放不放到訪者進監獄就是他們自個兒的眼力見了。
就好比剛剛進來那寥寥幾名士兵,光看他們的着裝都知道來頭不小,他們可不是那種可以隨便丟到戰場上殺敵或者在哪裏駐紮巡邏的普通士兵,而是某位長官的親信兵,再看那囂張的態度以及果斷的行為,八九不離十,是阿爾巴準將——奧利維亞的部下。
麥哲倫沒有部隊,由案件相關另一位長官協助提犯人也是正常的事。
因為軍政府新政策的實施,有“正規”的殺人途徑可以公報私仇,各地方監獄收治的犯人較以往都大幅度減少,聯合政府如此嚴肅的地方,其地下監獄的犯人也就更少,只關着兩個人。
清美是長久以來住進這監獄的第二人。
既然認定了是奧利維亞的部下,那除了清美以外也就沒有第二人了,因為早在奧利維亞進入聯合政府工作之前,這另一人已在地下監獄住了很久。
也就是說,這幫士兵不僅帶着奧利維亞的命令,還有代理的命令,做事適可而止,即使沒有通行證放行,也不至於受到太大的懲罰...吧。
監獄腹地,士兵們很快來到了關押清美的牢籠,四下寂靜,清美此刻也是安靜地坐在白熾燈下,平靜地接受自己的命運,聽見有整齊的腳步聲靠近,只是微微斜了下眼。
來到監獄門前,士兵沒有任何通報,拉閘開門,例行公事。早就被告知了今日的行程,清美也不慌不忙站了起來,伸出了雙手。
清美身後,一名士兵也早已取來手銬,見清美主動伸手便也沒有猶豫給清美拷了上去,只是沒想這手銬看着挺小,對比起清美皮包骨的腕部還是太大了些,掙脫倒還不太可能,只是看着怪異,才一會兒,清美的腕臂便被手銬擦出紅印。
奧利維亞是交待過這些士兵的,清美看着纖弱,但有影像資料證明她不是外表看上去那樣文弱。可話是這麼說,真見到了,士兵們也還是對她的所作所為表示疑惑......
押送轉移,裝車啟動。
......
從極北防禦區到羅佧區不過個把鍾車程,清美以為自己會從安靜區域進入嘈雜區域,卻不想一路上安靜地詭異。聯想起麥哲倫之前說過的話,自己是衛星展重點節目,就有種車外是千萬群眾夾道注目的感覺。
在地下關了這麼些時日,除了正常飲食,沒有其他可以推斷時間的工具,清美的生物鐘有些許偏差。當押送車在刑場停下時,清美仍以為外面是艷陽天,但當車門打開,光線卻不如意料中強烈。
從車上下來,發覺日頭已經落的差不多,科洛公司大門前的空地上臨時搭建了行刑台,行刑台與科洛公司階梯差不多高,這個角度,清美只能看見左右整齊排列的軍隊以及軍隊後面密密麻麻的人群。
人民的視線不約而同落在清美身上,那眼神並沒有一絲恐懼,更多的是疑惑。
一個體格只有身邊押送士兵一半的瘦弱女性,除了個子高一些,沒有任何優勢與威脅,卻被發現是連環凶殺案的兇手。若不是清美認罪,可能都不會有人相信這看起來無比荒唐的事情。
清美抬起頭看了看頭頂的景色,忽略科洛大廈巨大的樓身,被半遮掩的灰藍色天空竟給人久違的親切感。視線回正,望向那行刑台,悶熱許久的空氣開始微微流動,繞過層疊障礙拂起清美耳旁青絲,顯得形容更加瘦弱,臉色越發蒼白。
隨着押送士兵的腳步,清美走上行刑台,站在了視線中央,手銬被解開,又被換上固定在行刑台上的鐵鏈。可能為了顯示清美有多危險,鐵鏈是加粗的,跟清美的手腕一般粗。
這個高度,清美才看到了那個讓她徹底放棄辯解的人——儒雅的代理,還有與代理不過幾步之遙,帶着微笑的麥哲倫。
衛星剛剛發射成功,在這行刑台上能看到滿地的狼藉,狼藉之上,是世間形色,在羅佧區居住了幾年,卻連一張熟悉的面容都沒有,往事老人更是不敢奢望能再見,就連當初朝夕相處的洛什也是另一張陌生面容......
清美緩緩將雙手抬起,在胸前緊握,自從與洛什交談之後,對寒柔的愧疚更深,強迫自己原諒洛什卻無法再原諒自己。洛什的作為,意味着博士的遺願正式啟動,而清美自己就是必不可缺的力量,在不知道還有多少夥伴在世的情況下,每一分戰力都十分寶貴。
可若如此想,清美卻更加痛恨自己,寒柔畢生都在堅持自己的信仰,甚至為此獻出生命,而清美卻得拋棄摯友,享受着身份帶來活着的榮譽繼續苟活,越是覺得自己活着,便越覺得懦弱;可真的尋死,卻又那麼不幹脆,不坦然,倘若洛什不在現場,清美也就真的放棄了,然而他站在了那裏,不就是為了提醒她當初的承諾嗎……
意識漸漸清晰,耳邊開始傳入行刑致辭,不知道是誰在說話,像博士的嗓音那般循循善誘。
行刑士兵在清美身周站成圈,隨着致辭那人的指令,整齊劃一架起了手中的槍……
......
......
......
“......”
“......站住......”
“......不準入內......”
“......攔下他......”
......
......
......
“保護代理——!”
......
......
......
“對不起。”
清美勾出埋藏在胸口的項鏈,將紅色晶石塞入了一側嘴角......
......
......
......
——
“疏散!疏散!”
就在行刑士兵要對清美開槍時,人群中不同位置突然出現幾名健碩的男性意圖沖入法場。起初士兵以為是來劫人的,卻沒想一人奮力突圍之後,竟從行刑台旁徑直奔過往代理的方向跑去!塞納眼疾手快將代理護在身後,同時下令命人攔截射擊。
幾名士兵不知情況沖了上去,人是攔住了,但也發生了爆炸,其餘男子也是一個個在被攔住的地方突然炸開!硬生生將士兵構成的圍欄炸出了幾個口子,人群瞬間亂了!
科洛公司大門前——觀刑台上,除了代理、塞納和聯合政府幾位領導,還有各地有頭有臉的高官以及各位高官所攜帶同一區域的軍官。
各位下屬都很自覺地將上級軍官護在身後,囑咐上級入內避險,反觀科洛公司東道主科洛,一反常態,命其餘員工入內妥善安排內部,將除軍官以外的其他人紛紛安排,自己則站在觀刑台最外邊俯視着混亂的一切。
看清楚闖入者的意圖后,科洛立即接過現場,命士兵即刻行刑,這是一個有預謀一舉多得的計劃,即使這些人都沒有直接的表示要營救行刑台上的清美,甚至是故意繞開,但他們的所作所為依舊與她有關!
考慮清楚之後,科洛遂即下令射擊,但也就在一轉眼間,清美的嘴角忽而盈盈閃爍,不知何時,她竟往嘴裏塞了東西!也就是那一瞬間,行刑台突然轟隆一聲崩塌!煙塵揚起,行刑區即刻被淹沒,本以為無人生還,一陣奇怪的熱流卻漸漸湧現......
“代理!先到裏面去!”
塞納見代理依舊想留在現場,而埋了炸彈的恐怖分子卻源源不斷,拉扯着他要往裏走。
“外面這麼危險,把大門讓出來!讓市民也進來!”代理說道。
科洛見此,立刻命下屬組織疏散,允許婦孺小兒入內。
“代理,”科洛說道,“您有什麼需求儘管吩咐我們,有什麼指令,請中將(塞納)代傳便可,您的生命比這世界上任何人都重要,也請您清楚認識這一點!”
代理聞言,反應過來,遂沒有反駁,與塞納一同走進了公司內部。
“父親!我也!”
“費德里科!保護少爺入內!”
“父......”
科洛根本不給奧塔斯卡反駁的機會,幾乎是下令的同時,給予極度憤怒的表情。
費德里科不敢怠慢,立即抓住奧塔斯卡的手臂將其拖了進去。
奧塔斯卡消失不久,奧利維亞便來到科洛身前,科洛當然知道職責,兩人交換了下眼神,隨後奧利維亞命自己的部下將各地各位高官指揮官妥善保護入內,並肩負起守護正大門的職責,與來自世界各地的同輩同僚們一起清理現場。
“各位,允許你們的軍隊入內可不是為了好看的。”
奧利維亞的語氣依舊毫不客氣。
各位同僚沒有回話,都是瞭然的樣子,紛紛開始部署。
與此同時,科洛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倒塌的行刑台,隨着煙消塵散,身周散發著詭異氣息的清美漸漸顯現,依舊是令人放鬆戒備的消瘦樣子,然而抬眸之間卻如猛禽振翅而起,烏黑的劉海之下儘是泛着異樣光芒的嗜血眼眸。
風,更加喧囂,行刑士兵站過的地方只剩片片血跡,連一顆子彈都來不及射出便被毀滅……
這個連環凶殺案兇手,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