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喬納森的提問
優略略看了一眼手裏的紙張,竟然覺着內容還好,也可能是他心大。基於每一位記者都只能問一個問題,他們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才做出的選擇,在考慮了自身安全之後,出現“罪不容誅”型問題的概率應該會大大減小。
想到不會被凌遲處死,優便沒那麼害怕了,甚至還有點小激動,這麼好的機會讓給他,那他的報社豈不是要火?
“代理是否支持斯利姆上將(蘇曼)的所有決策?”
優先試探性地問一下,看看代理的反應,如果情況良好,他再繼續問。
“不完全支持,那些決策還很稚嫩,需要實踐以檢驗。”
代理波瀾不驚。
優見狀,慢慢挺直了腰板,翻到第二張紙。
“代理與中將是什麼關係?呃?”
這問題,優自己問着都覺得奇怪,怎麼會有人想問這麼詭異的問題,然而他也很好奇代理會對此做出怎樣的反應。
結果代理面不改色,不假思索便回答道:“同僚”。
優聽到答案之後,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順口就回問道:“真的?”
代理報以微笑:“我真誠回答,信不信在你。”
“也是哦,”優居然一點都沒有發現中將掐斷筆的舉動,連同行們都為他捏了一把汗,他還自顧自繼續翻頁問道,“斯利姆上將為什麼要背叛……我嘞個去!”
這下優終於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話立馬用雙手捂住嘴,樣子看上去就像是要吃掉那些紙。
代理早就預料到會議不會一帆風順,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示意優沒關係后,他用昭告天下的態度對着鏡頭回答道:“我以及在座的各位前輩與斯利姆上將都只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我們所聽過的解釋就是:‘戰爭對於這個世界是一劑猛葯,它傷害大,但可以治癒這個世界。’他認為戰爭是必須的,而政府軟弱無能,所以背叛了政府。”
看着代理一本正經地回答,優漸漸放下了雙手,蹦到嗓子眼的心也歸了位,現在的優眼裏,代理就跟打了聖光一樣崇高偉大。
優也決心不再猶猶豫豫了,手裏攥的紙張還這麼厚,再不抓緊就要問不完了,這可是在座所有同行的希望,他可不能一個人毀了大家的努力啊!於是乎他完全忘記了剛剛是誰逼他站起來的,一股腦兒地便繼續問起來。
(優)“代理是如何選出來了?”
(代)“我也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優)“人類計劃大樓為何會爆炸?”
(代)“事故還在調查之中。”
(優)“據調查,並不是每一個國家都支持斯利姆氏執政,拒絕改國為區,那麼對於這些國家軍方會如何處置?”
(代)“軍方執政,已不再有‘國’,請注意這一點,處置方法仍在商討中,傾向於武力解決。”
十三分鐘過後......
(優)“代理認為軍方所作所為是否完全正確,世界會不會因此而毀滅。”
(代)“不敢說完全,但絕不會毀滅。”
(優)“兇手是誰?”
(代)“殺害斯利姆上將的兇手嗎?已有眉目,尚在調查。”
(優)“費納雷帝、阿爾巴,斯利姆三大軍部家族對於推舉非家族者為政府代理統領這一決策是否意見一致?”
這個問題問的刁鑽,即能打探三大家族是否和睦,又能推測代理的真實身份,在死亡邊緣反覆試探。寫這個問題的人可能也在糾結該不該直截了當地問,太直接會不會就此光榮,於是乎寫下這麼個拐彎抹角的字句。
但代理還是一句話:“不一致。”
三個字,直接將內情變得更加複雜。
優忍不住多問一句:“怎麼不一致?”
代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輕描淡寫的說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優有些愣神,代理雖說知無不言,但每次回答都言簡意賅,讓人捉摸不透。
“我估摸着時間也快到了,還有什麼重要的問題嗎?”代理問道。
優回過神來,趕緊低頭翻頁,對着紙張呢喃了幾句:“代理是......不不不,這個不重要……”
代理看出了優一瞬間的驚愕,本能覺得那個問題會很有趣,便說道:“就那個問題吧。”
“不不不!那個不重要!”優開始慌張。
代理仔細觀察優翻頁的動作,忽而莞爾一笑,說道:“優,沒有紙張了吧,那是最後一個問題。”
優聞言手上的動作立刻僵住了。
會議大廳很大,來的記者很多,但真正準備了字條並且有機會將其塞到優手裏的卻不多。再加上規定的時間也短,那個“代理是......”的問題確實成了最後一個問題。
看着優拿着一沓紙死到臨頭的樣子,代理大概能猜到問題是什麼,但真是那個問題的話其實也很無稽,因為他已經是而且只能是代理了,這個位置幾乎不可能改變。
“我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代理說到,“如果我猜中了,那我就要處置你了,所以我勸你還是自己說出來比較好。”
優此刻的大腦正飛速運轉,想着有什麼名詞可以替代,結果代理的整句話他就聽到了“處置”兩個字,嚇的一個哆嗦!
“代理是...是...是...是...”
代理眸光瀲灧,唇齒輕啟似要說話。
優見狀趕緊的趕在代理之前回答!
“是兇手嗎?!”
沒想兩聲齊出,代理與優異口同聲,一字不差。
現場氣氛變得凝重。
代理剛想開口,現場廣播卻突然響了。
“時間到,進入下一個環節!”
按理說會議的推進應該交給現場主持人而不是廣播,況且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明眼人都知道是在救場。
代理無奈搖了搖頭,揮手示意優坐下,卻出乎意料地說了一句:“不是。”
後台,奧利維亞按播報按鈕的手僵在半空,計時器剛好歸零。
恐怕在場的也就只有代理還能笑得出來了。
主持人趕緊上台推進流程,抽獎畫面被傳輸到巨幕上,裏邊形式地播放了一下這一年網絡部門艱苦的工作,略略滾動了一下郵件列表,進而迅速進入空屏,一個小按鈕由代理的耳麥投影在了桌子上,代理將手放在上面,只等主持人喊開始。
“開始!”
畫面突然閃爍,因為頻率太快根本看不清內容,這一閃一閃的光亮照着記者們焦急的臉,攝影師都想擺脫機器竄到前排去。
台上,一眾高層如坐針氈,中將也好幾次想要抓住代理的手阻止他,但看見他樂在其中的樣子又不得不一次次忍下來。
“就這個。”
代理按了下去,畫面瞬間定格。緊接着,便是在場所有人的驚呼。
——
“我的願望是,在競技場,與代理一決高下”
——
“代理!”中將立刻抓住代理的手臂,“這是敵人的計謀!為了您的安全請堅決拒絕!”
代理拍了拍中將的手背,示意他別那麼緊張。
“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一般市民的願望。”
“一般市民會挑戰世界代理嗎?”
“我相信網絡部門的工作,既然這個願望能被擺到枱面上,說明發件人是沒有問題的。”
“你知道接受挑戰的後果嗎?”
“知道,怎麼會不知道,我可是代理。”
可是,後果有多複雜嚴重,代理也是知道的。
既然許下承諾,不履行的話,各方勢力便有可乘之機,可一旦接受了挑戰,那麼代理也同樣適用於競技場的規則,也就是說,如果代理輸了,那麼“代理”這個位置就是挑戰者的了。
真可謂是步步殺機。
眼下,按代理的性格是絕對不會拒絕這樣子的挑戰的,以中將對代理的了解,他是一個極度自信的人,但他也不會在完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行動,只是中將不知道他對現在的情況了解多少,是否已經有了對策,以至於從剛剛看到願望的那一刻起到現在都只是一副“樂在其中”的表情。
“我接受這位拉替尼·卡納先生的挑戰,至於比賽時間,公示階段結束后的任意一天,由先生決定,此約定終生有效。”
代理完美展現出了他的身份應有的風範,對弱小者的包容以及對迎面而來未知挑戰的無所畏懼。本作為軍方,他有足夠的實力去拒絕任何人任何事,但他沒有這麼做,而是從這個會議被決定開始就選擇做別人的牽線木偶,一切按流程走,一切按別人的安排走,最後走到這一步。
“今天的會議到此為止,部分可行願望的抽取將轉到後台,未來幾日會陸續公佈,請各位有序退場。”
散場,來者都意猶未盡,三步兩回頭,而後台的吵鬧才剛剛開始。
一個個高層陸陸續續地從階梯上方下來,奧利維亞焦急地等待着,無論是呵斥還是懲罰,她都甘願。
第一個來到奧利維亞面前的高層也二話不說張嘴就開始罵起來,奧利維亞低着頭,一句反抗地話都沒有。
“對不起,是,是,是我的錯,是,是我的狂妄自大,是我天真,您說的對,是,是我的錯......”
這一路罵下來,第二個想噴奧利維亞的高層甚至插不進話來,而奧利維亞的態度又過於誠懇,以至於其他的高層想說話也根本挑不出什麼刺兒來。其餘在場的工作人員中甚至有覺得罵的太過分了的,這罵久了罵多了,也都不知道是罵到曾幾何時的恩恩怨怨去了,那火氣就好像從來沒有發過一樣一直積攢到今天,呼嘯着咆哮着。
“那人不是阿爾巴準將(指奧利維亞)的恩師嗎,怎麼罵這麼難聽?”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自己人打還會注意分寸,要是換了旁人,指不定更難聽!”
怒罵聲中,一個人漸漸撥開人群來到奧利維亞跟前,根據那人穿的鞋奧利維亞認出是中將,正想着抬起頭來認錯,沒想這一抬便是眼前一黑,緊接着“啪”的一聲,一個巴掌落在臉上,都不帶憐香惜玉的,而後奧利維亞便直接撞在了隔壁的桌子上,頓時盆傾瓮倒,把在場所有人都震住了!
收回手,中將卻沒再說什麼,不遠處代理還在等着他。
“我說了吧,自家人還知分寸。”
“受教了受教了,中將的眼神太可怕了......”
奧利維亞的恩師——肯·潘德拉·斯利姆搖搖頭嘆了口氣:“你到底在想什麼?”
但肯也沒有等奧利維亞站起來回答,代理和中將一走帶走了大部分人,肯不好也不想再繼續留在這裏便也跟着走了。
奧利維亞狼狽爬起,整理了一下制服,接着便開始為會議收尾,她也沒有下命令讓別人做什麼,只是自顧自地開始收拾。其他人見狀也不好再說什麼,便也各自整理起來。
“你這狼狽的樣子還真讓人喜歡啊~”
奧利維亞側頭看了一眼說話的人,心裏想着這個人的名字:“麥哲倫。”
“不過這發展也不錯,期待你的表現啊~導演~”
說罷,這位喚作麥哲倫的棕發男子便離開了會議後台。
奧利維亞一言不發,只是緊緊握着手中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