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夜話
高湛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直到現在他還回味着舌尖上的味道,他曾經有幸在皇宮中享受過皇家膳食,算起來自己也是吃過貢鹽的人,然今日陳逢所制之鹽,他敢肯定,絕對比皇家貢鹽還要珍貴。
其實即便不嘗,那一碗細膩如沙的鹽就已經讓他確信這一點。
出工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高湛抬頭望着夜空上的點點繁星,就像是掛在夜空上的細鹽,是的,也只有陳逢所制之鹽才能真正稱得上是細鹽了。
「賢弟...不...」
高湛忽然覺得自己站在陳逢的身邊實在過於渺小,如果說之前自己還有一份探花郎的榮譽能蓋過陳逢,那麼此刻在他看來,自己這份榮譽放在陳逢面前,根本就等同於一塊抹布,不值一提。
自己那裏有資格做陳逢的兄長大哥呢?
「我看以後你做我大哥還差不多,你今日之舉,讓人欽佩,敬佩啊。」
「別別別,」
陳逢連忙推脫,「這我可承受不起,到時候讓旁人聽了去,我可就慘了。」
「這有什麼,」
高湛一掌落在陳逢肩上,感嘆道:「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佩服你,說真的,你待在清溪這種小地方太過屈才,怎麼樣?有沒有進京做官的想法?」
進京做官?
陳逢懷疑自己聽錯,目光不可思議的看着對方,「你認真的?」
高湛輕笑道:「當然是認真的,以你的才能,如果能跟隨在陛下身邊,我相信陛下一定會非常欣賞你。」
「切,」
陳逢既不相信這一點,同時自己也沒有進京做官的想法。
雖然說現在高湛對自己確實足夠信任,然京都之地,沒有足夠的背景自己又怎麼可能立得住腳,自己的身份到了那種地方豈不是羊入虎口。
「多謝你的好意了,」
陳逢伸手扶了扶自己頭頂的烏紗帽,說道:「不過就我這九品芝麻官,即便你有心帶我入京為官,在京都只怕也沒有我這種小吏吧。」
這話確實不假,想要在京都這等地方找到和陳逢如今品級相差不大且合適的官位,確實很不容易。
高湛想了想道:「說起來,以你的能力,考進士並不難,為什麼當初放棄了呢?」
這個陳逢自然不能說實話,其原因一是來萬春也不希望他去考進士,另外自己也並不想去考進士,畢竟京師對於他來說並非善地。
於是嘆息道:「家境貧寒,哪裏有錢去京師,再者說,在那裏做官不是做。」
聞言,高湛略作沉思,他當然知道陳逢的出身,心中猜想或許和來萬春也有一定的關係。
「罷了,」
高湛搭着陳逢肩膀向外走去,笑道:「你說的對,在哪裏做官不是做,你我都是為朝廷,為陛下效命,沒有什麼不一樣的,何況現如今清溪這個地方也需要你,」
「你放心,待我回京,保證去掉你前面的權知二字,以你的才能,我相信過不了幾年,就能入京為官,屆時你我兄弟二人便可隨時見面。」
陳逢沒有正面回答,因為他並不是很想去京師做官。
便轉移了話題,「說起來你在清溪已經停留很長時間,我聽說好幾個州府的大人都發來文書,你準備什麼時候離開呢?」
聽見這話,高湛沉吟片刻,道:「過幾日便走,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些事我必須交代你。」
……
夜深人靜。
陳府府邸深處,有酒杯碰撞之聲從中傳出。
「老陳,不得不承認,你這酒是真不錯,」
高湛激動地聲音從中傳出,「真不知道你都學了些什麼,從冬天的蔬菜到細膩如沙的白鹽,再到此刻的烈酒,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你當真打算將這些東西都交給我?」
「不交給你我也沒法賺錢啊,」陳逢朗聲而笑。
鹽酒皆是官營產業,尤其是前者。
「行,這酒的生意我做主,不論是黃酒白酒米酒你都可以經營,不過鹽我還是原來那句話,只能是你自己去走程序,」
高湛放下酒杯,正色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反正這製鹽之法只有你一個人懂,幾百年我回京將之交給陛下,也還是需要你的幫助,所以說,鹽的生意,你遲早都得做。」
他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以後新鹽的製作,朝廷離不開他,或者說高湛回京後會力薦他成為推廣新鹽的主官。
「多謝,」陳逢抱拳,他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只要鹽酒兩大產業鋪開,以後就會有源源不斷的銀子進入自己的腰包。
「跟我不用說這些,何況你這也是為了朝廷,」
說完這句話,高湛看了眼外面的夜色,才徐徐說道:「我還必須去西峽一趟,準備後日動身,但是我不能讓某些人知道我後日動身,所以還需要你從旁協助。」
陳逢知道此事重大,便也收起臉上的笑容,鄭重點頭。
「我相信你,所以我跟你交個底,」
高湛肅然道:「定川王七八成是不會接受朝廷削藩之策的,因此戰事爆發的可能性極大,清溪乃要衝,雖說前沿還有一個朝寧衛,但是誰也不能說有十足的把握將定川王攔在朝寧以南,」
「因此,最壞的情況我們也必須考慮到,我觀察過清溪的城防,一言難盡,我認為你還是要在城防上下一點功夫。」
「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
陳逢凝眉道:「不過還是那句話,縣裏沒錢,你讓我做總得讓上面撥錢下來吧。」
「嗯,」高湛點頭,「此事我會安排。」
話音落下后,陳逢便注意到他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怪異起來,心中猜到什麼,主動說道:「我會儘力看能不能從來知府那裏知道些什麼。」
高湛的目光隨之升騰起一道光亮,看向陳逢,「老陳,實話跟你說,據錦衣衛密保,來萬春已經和定川王同流合污,你不要再想着勸他了,話說,他安排你來清溪的時候,難道就沒有說些什麼嗎?」
面對對方一雙彷彿能看穿一切的目光,陳逢沒有絲毫的閃躲,皺眉道:「當初來的時候,他對我確實有所暗示,不過我當時以為他是因為和陸知府之間的恩怨,現在想來,事情確實不簡單。」
「你知道就好,」
其實直到現在,從理智出發,高湛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去相信陳逢,可是他自己也不明白具體原因,就是認為眼前之人可以相信,足以託付國家大業。
他站起身來,舉起酒杯,正氣凜然,「老陳,清溪便交付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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