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藝術
聽着蕭鶴的話,女子的表情有些不自主的獃滯,在她保持着這種狀態的同時,蕭鶴另一隻手抓住護欄一用力,人直接跳回到了橋面上。
回到橋面后,蕭鶴用兩隻手拖着女子的身體,慢慢把她放了下來。
此時的蕭鶴,顯然成為了人群中的聚焦點,一旁的巡檢員也都下意識警惕起來,但當蕭鶴轉過身,使得他們能看清楚自己身上那個字母N的時候,巡檢員們紛紛放下了戒備,身子下意識的支棱起來,一時分不清是尊敬還是懼怕。
蕭鶴面對巡檢員們的眼神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認真的說道,“她現在的情況比較複雜,應該涉及到了能力者事件,所以暫時先不用想着去勸導她,直接控制起來吧。”
巡檢員們同時點頭,隨即兩名女巡檢員上前攙扶着女子,同時也是在控制她,其中一人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女子披上。
看着當下的局面暫時得到了控制,蕭鶴再次轉過身,看向了身下寬闊的之江江面。
江面放肆的滾動着,帶着一種奇妙的吸引力。
蕭鶴的眼神順着江水流動的方向逐漸落定,看起來是做出了什麼決定。
只見他拿出手機,找到了一個備註名為組長駱夜的賬號併發了個語音:駱組長,我這邊有一些發現。
說完,蕭鶴一躍站到了已經扭曲的護欄上,眼神慢慢的看向遠方后,雙腳一蹬,整個人飛躍而下。
所有人的眼神不自覺的跟着蕭鶴,包括剛被救下的女子,此時也基本回過神來,跟所有人一樣看着蕭鶴從空中落下的背影。
那個逐漸渺小,卻又充滿了安全感的背影。
...
之江上段,在一個古老的村落里,一名年輕的攝影師正在江邊支起三腳架。
確認了三腳架的穩固后,攝影師把單反裝在三腳架上,並打開鏡頭準備對一下光。
他慢慢彎下身子,透過取景器看向江面的時候,整個人突然猛的一震。
在遼闊的江面上有一名穿着碧綠色古裝的女子站在一個大概兩米寬的竹筏上,竹筏上還支着畫板,女子正拿着畫筆,淡然的作畫。
在江面和兩岸古樸建築的襯托下,這一幕顯得孤獨,卻又充滿了詩意。
依然處在震驚中的攝影師連忙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連忙找到了快門鍵。
可就在他按下快門的那一刻,一個身影從取景器的最左邊沖入了鏡頭。
攝影師暗罵一聲,抬眼剛想看清楚是什麼東西影響了這樣的美好的畫面,便看到一個人影以鯊魚狩獵般的速度沖向竹筏上的女孩。
“總算找到你了啊,夏南雪,是你吧?”
竹筏上,蕭鶴站在女子的對面,輕輕吐了口濁氣。
他看起來挺累的樣子,但他努力端着。
夏南雪看着蕭鶴,柳眉輕動了一下,隨後禮貌的問道,“可以稍微讓一下嘛,你擋着我了。”
蕭鶴低頭看了一眼她面前的畫板,身體往邊上挪了兩步,並微微歪頭看了一眼她的畫。
夏南雪在畫的,正是眼前的風景。
“我畫的好看嘛?”注意到蕭鶴在偷看自己的畫,女孩認真的問蕭鶴,眼神里竟然能看出真誠的期待。
蕭鶴看着她的表情,遲疑了一會兒后道,“我不懂畫,就是覺得...畫的挺真的。”
“謝謝你。”得到了蕭鶴的肯定,女孩看起來很開心,“你可以多說一點直觀的感覺么?”
“不好意思。
”蕭鶴一隻手慢慢升起來,指向了女孩手裏的畫筆,“我現在可能沒有時間去跟你討論畫的問題,因為外面有很多人因為你可能即將失去生命。”
“哦...”夏南雪努了努嘴,看似有些不高興,“你覺得是我害了他們。”
蕭鶴在思考後給出了他的答案,“至少是間接吧。”
夏南雪有些意外的看着蕭鶴,“你居然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因為這是一個挺嚴肅的問題,惡意殺人跟過失殺人,在法律上也是兩件事情。
正如我現在需要立刻確認的事情也很嚴肅,怎麼樣才能停止你對他們的影響?”
夏南雪突然笑了起來,“你有看到他們自殺前的樣子么?”
蕭鶴點了點頭。
“那你有沒有在某一刻,哪怕是一瞬間,覺得那是一件挺浪漫的事情?”
蕭鶴眼皮跳了一下,因為剛才他就是有過這樣的感覺,“在某一瞬間吧。”
“你是個很真誠的人啊。”女孩更仔細的看着蕭鶴,對蕭鶴多了一些好奇的感覺,“那你有沒有想過,死亡對他們而言到底是什麼?”
這一次,蕭鶴沒有回應她,女孩也不介意,自顧自道,“人在成長的過程中,都會慢慢沉澱出一個自己最在意的點,這個點或許是人,或許是事,有時候甚至是很虛無縹緲的假象。
正是這些點,使得平日裏無比懦弱的人也可以變得堅強,使得平日裏強大無比的人也會懦弱。
所以,那個我們最在意的點到底是為何而生?
基因,經歷,環境?”
夏南雪停頓下來,用一種等待答案的眼神看着蕭鶴。
“現在要怎麼做,才能結束你對他們的影響。”蕭鶴再次詢問了一句,相比之前,表情更加嚴肅,語氣也變得催促起來。
“你這個人不懂女生啊...”夏南雪忍不住搖了搖頭,“你玩《第一世界》多久?玩了多少隱藏關卡?”
蕭鶴微微皺眉,對於夏南雪始終不說正事的狀態逐漸有些沒耐心了。
夏南雪看着蕭鶴這樣,用了她的緩和方式,那就是加快了一點語速,“我是第一批《第一世界》玩家,我在這個遊戲裏發現的東西或許會比很多人更多一些。
比如我學會了抽離自己這個身份,站在上帝視角去觀看自己,那時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曾經在意的那一切一旦脫離了自己這個主題,全部都顯得那麼一文不值。
簡單來說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你,壓根沒人真的在意你,哪怕是你的親人。
可當我們回歸自我的時候,就是會有那麼多煩惱,這種煩惱來自於哪裏?很重要的一個點是環境吧?
而我們的環境也在變化,它變得越來越極端,越來越不理智,越來越不客觀。
那這種環境的變化,是因為網絡的出現?
還是說,網絡不過是讓原本的那個世界更真實的展現了出來?
這些問題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考慮過。”
夏南雪停頓了一下,看着蕭鶴越發沒有耐心的表情,進一步加快語速道,“人類一直生活在一個充滿禁錮的世界裏。
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但可悲的是我們習慣了生活在這樣一個充滿禁錮,卻也更安全的世界裏。
我們不敢闖出去,因為闖出這個世界就意味着無盡的不可預知。
或許也正因此,我們才會慢慢培養起來那個屬於自己的,最在意的點。
因為這個點是支撐我們在這個世界踏踏實實生活下去的支點,或者說,一個很好的借口。
一旦這個支撐點破碎了,人便會很容易走向死亡。
可等到那個時候去死的話,我們的人生從出生到死亡都是在束縛中一路被動着的,哪怕這個世界變得如此的讓人討厭。
那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在那個支撐點還沒有破碎的前提之下主動的去擁抱自由呢?
甚至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們一直生活着的這個世界只是一個虛假的架構世界,只有當我們真的勇敢的闖出去之後,才能看到最真實的世界呢?
這就是我在追尋的東西。
曾經在《第一世界》中,我稍稍窺探到了一些可能性的東西。
我相信,無限瀕臨死亡那一瞬間的真實感,一定是最美的藝術!”
“我覺得...你是一個挺勇敢的人。”聽完夏南雪用加快了的語速表述完的這一切后,蕭鶴給出了回應,“可以這樣去思考人生,可以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追尋真理,可以將死亡視為最美的藝術。
這是我做不到,但是願意去尊重的人生。
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還挺想跟你好好聊聊的。”
夏南雪又一次意外的看着蕭鶴,只是還沒想好說什麼,蕭鶴繼續道,“但有一個問題,我們現在生活的這個世界或許真的虛假的,其實我也這樣考慮過,因此你用什麼樣的辦法去追尋真理都沒有問題,可你不能拉着別人陪你一去用死亡去追尋真理和藝術。
那是別人的生命,我們沒有任何的資格去控制任何一個活生生的人該幹什麼。
每一個人都是自由的,哪怕他看到了世界的虛偽后依然選擇活在虛偽之中,那也是他的自由。
當你觸及到他人生命的時候,你的藝術便不再是藝術。
而是一種必須被制止的自以為是。”
夏南雪轉過頭看向前方的風景,陷入了一陣短暫的思考。
“那你打算怎麼做呢?”夏南雪依然看着遠方的風景,語氣中有一種明顯的複雜。
蕭鶴感受到了這種奇怪的複雜情緒,但他沒有去解析這個複雜背後的原因,而是按照他的節奏和職責說道,“首先,我需要知道如何結束你對其他人的影響。
我們先解決這個問題,然後再來處理你的問題。
雖然你求死好像是為了追求你所謂的真實和藝術。
但我還是要跟你確認一件事,當人選擇求死的時候,往往只有兩種意義,一是真的想死,二是求救。
我想搞清楚你到底想要什麼。”
夏南雪一直舉着畫筆的手在這個時候突然慢慢放下,“你為什麼要讓我最後再確定一下這個事情?”
“因為如果你其實是想求救的話,我會試着救你。”
夏南雪很開心的笑了笑,“那如果我求死的目的是求救,可你想要拯救其他人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殺了我呢?”
“那我就殺了你。”
看着蕭鶴連一絲猶豫都沒有的樣子,夏南雪嘴角慢慢勾起來,“你可真是個直男。”
就在這時,蕭鶴突然感覺到腳下傳來了一陣兇猛的壓迫感。
夏南雪保持着微笑,“你能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我其實充滿了期待,但我喜歡浪漫的男人,可惜你不是,所以你可以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