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2 賽事（三）
事情的發展卻出乎了高準的意料。第二天一早高准和鄭巧就被部門經理單獨叫到了會談室，談話的內容是關於他們兩個人的正式工作安排，公司決定將正在參賽的一個頭部故事類賬號交給高准來運營，鄭巧作為高準的運營助理。在工作面談之後，部門的經理帶他們兩個人認識了這個賬號內容的主創團隊，看到了主演的鄭巧掩飾不住的興奮。而高准在看到這位千萬粉絲的網紅后表現出來的僅僅是職業上的友好態度。
簡單的寒暄過後，他們便接到了唯一的任務：在現有預算條件下，保證這個主賬號在大賽中取得第一名，賽事截至時間三月底。接到部門經理直接下達的任務后，除了高准每個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面露難色，鄭巧是因為一上來就要爭第一，她的心裏完全沒有底。其他人則是知道，到了現在的衝刺階段，按照以往慣例一定是全組高強度的加班，但這次還增加了預算不變這一條，這就是既要馬兒加速跑又不給馬兒吃草。只有高准眼裏閃着光，他覺着自己的戰鬥狀態正在一點點開啟，那種抑制不住的興奮從心底里翻騰起來。
回到工位的高准快速翻看着經理交給他手上的賬號資料，包括以往的數據統計、以往的內容統計、以及2gb的文案稿件和劇本。他進入了自我的世界裏，像個機器一樣，不吃不喝不動不說話，看完了這些文字性的東西就開始看往期的音視頻資料，直到下班時間到了他還是那樣。
這讓鄭巧有些不知所措，她今天嘗試着跟高准交流，可得到的高準的回答都是“哦。”“好。”“不用。”“你先去。”等等這樣一類的回答。一時之間讓鄭巧覺着她好像哪裏得罪了高准一樣。在查看完往期的幾百條音視頻資料后，高准又在平台公佈的數據中找到其他競爭對標賬號，他繼續開始研究對手的模式、結構、劇情以及場景等等，知道辦公室里的喧囂回歸寧靜，直到辦公室里最後一盞燈也關了。他仍舊在被電腦屏幕照亮的小小空間裏，兩個眼睛裏是炙熱有神的光。就這樣時間對他好像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
鄭巧早上再到辦公室的時候，她嚇了一跳。不知道什麼時候高准拉來兩塊大白板，上面密密麻麻的貼滿了簡報。她看到高準的襯衣已經從褲子裏拽出來，下擺非常褶皺，他還在白板上邊貼邊做標記，而他身邊的地上還放着本屬於茶水間的大咖啡壺。咖啡壺現在是空的，只有殘存在玻璃壺底的掛壁。高準頭發凌亂着，光着腳踩在地上。這一切都證明他昨晚沒有回家。
“你這是？”鄭巧問。
“嗯？你來了，已經上班了么？”
“對呀！”鄭巧走到工位放下包。
高准從桌上拿起手機看了下時間，然後一隻手扶着額頭。他看着他忙碌了一夜的成果，一種疲倦、飢餓、黏膩和混沌的感覺立刻充滿了全身。
“我去收拾一下我自己，等大家到了，組織大家開會。”說這句話的時候高准已經在往洗手間的方向走了。
鄭巧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組織大家開會這句是高准佈置給自己的任務。鄭巧也立刻忙了起來，她先在oa上預定好會議室，又走到主創團隊那邊的工位，好在大家到的都比較早，她當面通知了所有組員要開會的事情。會議室的使用時間是九點半，因此還有個幾十分鐘。她又回到工位，把咖啡壺水杯這些收拾好，簡單的把被高准折騰了一夜的工位收拾乾淨整齊。
高准回來的時候又恢復了熱切與激情，他把自己打理的看起來盡量乾淨整潔一些。走進會議室，他信步走向首位，但他並沒有坐下，而是等着演員、編導、攝像、後期以及鄭巧陸續走進來落座。除了鄭巧，其他人的臉上掛着淡淡的冷漠，一副“且聽他說些什麼”的表情。高准站在首位的椅子後面，雙手扶着椅背。
“大家早上好，”高准平淡的開始了今天的會議，“一大早就能看到這麼多好看的人坐在一起，一下子就讓我困意全無。我真的有點忍不住想和大家都交換一下個人聯繫方式，順便一提，我單身可撩。”
高準的話讓在座的所有的人都不自覺的笑了。不得不承認，故事組的人馬清一色娘子軍，每個人顏值都不差。
“好吧，其實我比看着要油膩，但是今天的油膩發言到此為止。回歸我們的任務，關於大賽勝出這個任務，我想先聽聽編導的想法。畢竟你是咱們內容團隊的負責人。”
“我來公司三年多了，哪年不得折騰這麼一回。就是讓大家加班嘛，這個好理解。但是我不理解的是，正常情況加班肯定要加預算，沒有預算，沒有拍攝經費，大家加班幹什麼，在辦公室里乾瞪眼么？還是打算讓我們自己墊錢進去？你說呢？”編導把話遞給演員。
“就是，就是。我們現在已經要一周五更了，張總新官上任，想做出成績的心我們理解，但再這麼壓榨下去我肯定得崩潰。現在我一天休息時間只有幾個小時，真的快要住公司了。”
“你們演員還有拍攝間隙，還能休息休息。我們做後期的呢，真的是夜以繼日。你們白天拍完，我們就得熬夜趕着做成片，後半夜是常態，通宵也不是新鮮事兒。上午又要發佈又要監控數據。好不容易午後休息一下，下午又要開始忙你們的新片。已經是人在工位吃喝拉撒睡了。”後期的女孩子眼袋很明顯，她的黑眼圈印證着她話語的真實性。
“誰都不容易的，我們趕起文案來，一改最少幾十稿，我這髮際線啊，這點工資都用去植髮了。真的肝不動了，加不起班了。誰要是再讓我們加班，我們態度不罷工身體也要罷工了。”話又回到了編導這裏。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高准始終保持着微笑，聽着眾人的抱怨，氣氛一下熱烈了起來。高准始終一句話沒說，他的笑就好像是在看熱鬧不嫌事大。鄭巧的額頭已經滲出大顆冷汗，她表情僵着，本來做會議記錄拿着筆的手一直停留在空白的本子上。她不知道該怎麼記錄這一切，眼神不斷在高准和大家之間切換，並試圖讓大家回歸會議主題。
十幾分鐘后，大家似乎是說累了，於是又回歸了沉默，臉上從會議開始的冷漠變成了憤怒。
“我可真沒想到大家會這麼坦率。”高准拉出椅子坐了下來，繼續說，“一下子跟我分享了這麼多工作體驗感，看來大家是真沒把我當外人。也說明我這個新人融入大家融入的很成功。”高準的態度讓大家的表情有所緩和。
他接著說：“編導同志，我們那個年代都叫同志，你別見怪。”高准陽光年輕又帥氣的臉上露出陽光年輕帥氣的笑容，這個笑容似乎是真的融合了大家的憤怒，“你在接到一個視頻以後，洗稿大概要多久？”
編導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一副你看不起我的表情，然而在確認過高准真誠的眼神后，她發覺高准不是開玩笑，於是她回答：“取決於字數，我一分鐘最快100字。”
“也就是萬字以內，兩小時肯定能搞定。”
“差不多。”
“那你抓拍攝組的進度，如果讓你模仿的話，速度會如何？”
“有對標的視頻速度可以翻倍，不用分鏡設計、腳本設計，同樣的時長拍攝需要的時間可以減半。對吧？”她看向攝像和後期，兩個人紛紛點頭。
“所以，這麼說相對應的演員、後期和攝像大家的工作都會大幅下降對不對？”
大家有些狐疑的點點頭。
“那好，從這周起，我們的更新頻率減少到三更，內容我們模仿，抄。每次更新的時間錯後到晚上，第二天晚上更新前一天的素材。大家有沒有什麼異議？”
“瘋了吧……”編導小聲抗議。
“大哥，你別害得我掉粉啊，我可還得靠着工作養活呢。”演員也有些訝異。
“從昨天接到這個任務起，我就和大家綁在了一起。你們相信我，就跟我一起，聽我安排。而我保證大家不僅不會受到負面影響，收入反倒會響應的增加。而我本人也將記住大家對我的信任，不管以後如何，我欠大家一個人情，如果大家有一天需要，我會還。如果這個行動方案出了問題有了責任我一個人承擔，但是如果有了好處，而我本人也相信只會有好處，將屬於在座的各位。”
高準的真誠與氣場讓所有人都沉默了，大家低下頭，因為他的條件大家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沉默了一會兒，編導先開了口。
她說：“如果你的行動方案被公司追責了，我會第一個告發你，說是你利用運營的職權強迫大家這麼做的。但是，在這之前，我將全力支持你。”
高准苦笑了一下，他真誠的看着站起來的編導，雖然她個子不高，戴着眼鏡可愛的圓臉上卻寫滿了悲壯。高准也站了起來，握住了編導伸來的手。有了編導的認可，大方向也就基本定下來了。大家達成了行動共識。
於是接下來的一周，在別的組、別的賬號經歷打散、重組、高強度加班和無盡的會議折磨的時候。高准這組人馬卻很清閑，甚至有時間喝下午茶。他們保持着完美的工作狀態以及十二分的工作熱情，效率極高。並且也是在這個時間段公司唯一臉上還能保持笑容的一組人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