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沒什麼事的加會班,周六能來的都來一下,爭取周末把需求做完!”一個磁性的男聲響起,乾淨利落。那聲音那麼威武雄壯,彷彿有什麼魔力般,能停止時間,降低疲勞以及叫停地鐵和班車。

蘇默停下敲鍵盤的動作,伸手拿起右手邊破舊的菊廠手機,輕輕捏了下開屏鍵。他掃了眼桌面,眼神中沒有過多的情緒,亮起的屏幕上沒有未接的電話,沒有未讀的微信,甚至...沒有10086親切的問候,只有一隻哈士奇的狗頭正默然和他對視着,2018年7月13日17點53分43秒星期五33攝氏度天氣陰。

蘇默左手旁的年輕人已經收拾好挎包,右腿像個馬達一般不斷的抖着,那雀躍的樣子分明是等着下班了。聽到這話后他腿也不抖了,嘴裏分明狠狠的嘟囔了兩個字,又惡狠狠的輕輕放回小包,他的雙手在鍵盤上不斷躍動,帶起急促而響亮的敲擊聲。

大概也就五秒后,年輕人的鍵盤聲停下,一則叮噹信息同時在蘇默電腦上響起。蘇默抬頭,點開信息:“總是這個時間,這狗東西真煩,都踏馬連續加班三周了。蘇哥,你走不走?帶帶我。”

蘇默沒回復,關上了叮噹窗口,也沒管左邊同事看向他的目光。他取下眼鏡,舒展了下酸痛的頸椎,揉了揉眼睛。今天不那麼清閑,除了中午吃飯時休息了幾十分鐘,幾乎就這麼坐了一整天。感覺到眼睛有點酸澀,蘇默慢慢的做起了眼保健操。輕輕的擠壓睛明穴七十二次,而後按太陽穴輪刮眼眶,上下各七十二次,如此循環。

兩個循環結束,蘇默睜開了眼睛,眼前的世界彷彿被擦拭過一般染上了藍色,酸澀感不見,疲勞感也削減了許多。他低頭再次看向了常亮的屏幕,嘴角微微揚起,對面的二哈也逗比的看着他,笑的嘴歪眼斜,2018年7月13日17點59分59秒星期五33攝氏度天氣晴。

蘇默帶着座椅後退半步,緩緩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隨着他的起身,辦公室中連鍵盤聲都瞬間消失了,周邊不少人的目光在此刻都投向了站起來的蘇默身上,辦公室內的空氣此時彷彿凝滯,重若千鈞。然而這和蘇默有什麼關係呢,他熟練的鎖屏,關掉屏幕,拿起挎包,千鈞之力並不能沾身。

正當他要轉頭離開時,蘇默感受到了左側炙熱的目光,他看了一眼旁邊的少年,少年叫做趙昊,今年的本科畢業生,學校不錯,技術也不錯,實習這一個來月里蘇默一直在帶他。然而本科生又怎麼樣呢?在s市裡,本科遍地走,碩士多如狗,搞火箭的都不一定比得過賣茶葉蛋的,又何況是他們。猶豫了片刻,蘇默還是停下了轉身的動作,坐下重新打開了電腦。隨着蘇默坐下,鍵盤聲響起,空氣中的壓力一瞬間消失不見。

“噠,噠噠噠。。。”蘇默敲擊了會鍵盤,不到二十秒,利落的鎖屏,關掉屏幕,拎起挎包走出了辦公室,只留下一群或羨慕或氣憤或不屑或莫名的氣息在室內交織,動蕩。

趙昊看了眼蘇默離開的方向,又轉頭盯着眼前的電腦怔怔發獃,剛剛蘇默重新開機后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此刻那條信息被他點開,映入眼帘:“我在這工作了三年,有時自由有時不自由,並沒有你想的那麼瀟洒,也許哪一天就被開了,我是在意也不那麼在意的。你還有一個半月轉正,走或不走自己思量。”他咬了咬牙,嘴裏嘟囔了句,到底還是沒有離開。

。。。

夏天的s市熱的像個蒸籠,六點的天色和三四點似的。蘇默走出公司,看向明亮而蔚藍的天空停下腳步,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心中滿足的呢喃了聲:“今天的雲彩可真美啊。“

“叮~~~”

蘇默正看着天空發獃,褲兜里的手機震動並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片刻的寧靜。

“10086,謝謝你還記得我哦。”蘇默不用翻手機也知道這是短訊的聲音,微信是另一種提示音。這年頭的短訊,除了貼心的移動和快遞小哥,誰還會給他發信息呢?雖然有強迫症,想要點掉那個小點,但是手機在口袋裏,實在懶得去掏出來了。

蘇默收拾了下心情,向地鐵站走去。這個穿着柴犬寸衫,牛仔短褲,斜挎着個小包的少年邊走邊哼着小曲,平日裏悄無聲息的那顆心臟此時彷彿都在隨着小曲輕輕跳躍了起來。

地鐵站離公司倒是不遠,十五分鐘的路程,小曲還沒哼幾遍就到了。刷卡進站后,順着通道走了幾十米下樓梯,沒多久便迎來了一節列車。這時候下班的人還不那麼多,總是零星的有些座位的,這也是下班最讓蘇默高興的環節了,他向末尾的車廂看了看,居然沒幾個人。

“今天運氣不錯,一會加個雞蛋~”

“叮~~~”

話音剛落,褲兜里再次傳來了短訊的提示音,蘇默愣了下,但是也沒掏出手機。列車門打開,蘇默緩步走了進去,末尾的車廂今天就他一個人在這站着,一點也不急。他選了靠門靠欄杆的地方坐了下來,心中滿足。在滴滴滴的警報聲后,列車門緩緩關上,他也從褲兜里掏出了手機。

蘇默是個書蟲,喜歡看小說,尤其是玄幻和科幻小說。從大學開始,他看了十來年的小說,古武修真、魔法鬥氣、卡牌、機甲、末世、無限等等流派幾乎都看了個遍。這追小說的習慣很多人都說不好,連他有時也覺得似乎不那麼好,然而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愛好了。光怪陸離的世界,振聾發聵的話語,讓人唏噓淚目的情節以及意難平的角色都深深吸引着他。慢慢的他也放下了,不再聽那些批評,同樣是工作學習后的消遣,看看別人用心寫的書,總好過接觸那些侮辱你智商又或是硬要塞些奇奇怪怪的東西給你的玩意好吧。

s市的地鐵聲音不大,坐在座位上基本也挺穩,蘇默逐字逐句的看着小說,偶爾翻動,表情也隨着劇情有些微的變化,只是按捺着,板著臉,總不好讓人覺得他是個神經病。

“叮~~~~”

“艹!忍住,看完再說!”劇情剛到小高潮,哪裏能打斷,幸好短訊關閉了彈窗提示,不然這氣氛就完全被打斷了,蘇默眯着眼,忍着躁動繼續看着,只是明顯閱讀的速度快了起來。

“叮~~~”

“叮~~~”

“什麼鬼!今天10086是要關懷孤寡青年嗎?靠!”蘇默強行看完了小高潮,按捺着爆粗口的衝動,心中狠狠的吐槽了幾句。而後點開設置將短訊提示音也給關閉了。這短訊圖標上紅色的數字怎麼也是不能忍的,他又點開短訊列表,準備點掉短訊。

“不會是換號了吧?”預想中的10086慰問語並沒有出現,反而是一個沒見過的號碼赫然置頂,這條號碼最新的一條消息顯示在列表最上方,下面一溜的都是運營商親切的問候以及貸款,炒股,快遞的信息,讓它顯得那麼突兀。

“誰啊?”蘇默疑惑,這個號碼沒有顯示名字,應該是陌生號碼,他也沒多想,直接點了進去。

“蘇蘇,我是羊,這是我新號碼,你存一下。”

“最近怎麼樣啊?我這不聯繫你,你就不聯繫我啊?怎麼的?和哥絕交了?”

“靠,幹啥呢你?”

“不會是換號了吧?”

蘇默看着這連續的幾條信息愣愣發獃。羊是他的死黨,初中同學,倆人認識了十多年,是見過家長得關係。沒畢業前,但凡有假期回家,他們一般都是要出來喝酒擼串順帶吹牛皮得。只是,工作的這幾年,回去的時間少了,他們也極少再聚了,距離上一次面基是多久了?恍惚間蘇默只覺得有些遙遠,有些陌生,平靜得心居然慌亂起來。他愣了許久,想要回短訊,但是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知不覺中地鐵居然到了站,列車緩緩停下,他慌忙的打了幾個字,提着挎包慌忙跑出了列車。

“加班,一會再回你”

“叮~~~”

蘇默低頭看了眼手機,沒有關閉的短訊頁面上顯示出最新的一條信息。

“好的,你先忙,哥們先下班了(壞笑)。知道你不喜歡聊微信,就不加你了,等你有空電話聊。”

蘇默呼了口氣,按掉了屏幕,只覺得太陽穴一鼓一脹的有些不適。人流匆匆,不時有人與他擦肩而過,他只是定定的往前走着,回去的路那麼熟悉,熟悉到不需要記憶。

過了地鐵站南出口的斑馬線,繼續向南走是一條不寬的小路。小路西側是看不到邊的圍牆,牆高約兩米五,上面圖畫著各種溫馨的圖畫和熱血的標語,東側是零星的磚瓦房和幾塊農田,其中最耀眼的大抵還是那殘垣斷壁上大大的“拆”字了。這條路他算過,要走3650步左右,總長約2400米,上班時大約要走18分鐘,下班時大約要走25分鐘。路的盡頭便是牆體拐彎的地方,蘇默常常會感嘆:這地方那麼大,也不知道會起多少高樓,會圈住多少人。

蘇默今天沒有一步一步的丈量這條小路,他只是兩眼無神的看着蔚藍的天空,靠着牆慢慢的往前走着。他不用操心前面會有人擋路,只是不斷的任人超過,不斷的忽視着路人不時投來的異樣的目光。

今天的路是那麼長,大概過了半小時才走到盡頭,盡頭處的紅燈攔住了蘇默的步伐,也切斷了他混亂的思緒。

紅色的數字閃動着,紅色的小人等待着:222120....

蘇默定定的看着紅燈,心中有些莫名的沉悶,他深吸了口氣,搖了下頭,使勁眨了眨眼睛。

3

2

1

蘇默一腳踏上斑馬線,紅燈變綠。忽地,他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胸中的沉悶居然消減了許多。這樣奇奇怪怪的快樂總是這樣奇奇怪怪的出現在他生活之中。

走過斑馬線,五米后便來到一座小小的拱橋上。拱橋下是一條寬約十米的小河,小河對面再過兩百餘米就是蘇默合租的小區所在。天氣燥熱,水面吹來的微風卻是給人帶來了一陣一陣的清涼。幾棵巨大的楊柳依橋而長,最高的那棵,枝幹高出橋面五米有餘,蘇默停在楊柳陰下不再邁步。

橋下流水潺潺,河水不時拍擊光滑的石塊傳來嘩嘩的聲響,溫柔的撫摸着路人的耳朵也安撫着蘇默沉悶的心。河邊樹蔭下幾位或年輕或年長的男人或靜立或靜坐着,他們手持數米的釣竿,眼神犀利的盯着水面的波紋,聚精會神的等待着狡猾的魚兒上鉤。蘇默時常好奇,年長的便罷了,年輕的也不用上班嗎?當然,也只是想想罷了,與他又有什麼干係呢。

蘇默趴在欄杆上,閉上雙眼靜靜的享受着這片最繁華土地上最原始的氣息。此時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一句話:“落花流水無人見,清風拂面人不知。”

風趕着雲朵一片一片的從蘇默頭頂飄過,橋上行人零星而過,時而傳來鳥語聲,時而傳來嬉笑聲,蘇默趴在橋邊未走。太陽漸漸西落,餘暉灑在橋上,橋上行人匆匆,時而傳來踢踏聲,時而傳來自行車的鈴鐺聲,蘇默倚靠在橋邊未走。太陽落下,橋邊燈光漸起,水面反射出點點波光,蟲鳴聲稀稀落落的響起,蘇默看着水中的倒影,依舊未走。

“當~~~當~~~當~~~”

一陣悠長而清亮的鐘聲自遠方傳來,響在蘇默耳中。剛剛如石如木的蘇默忽然打了個激靈,沉寂的腦海一下活躍了起來,聽着耳邊的鐘聲,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絲感動,一絲衝動。鐘聲來自離橋邊四五里處的一座寺廟,每日八點總會響起。蘇默散步時經常路過那座寺廟,但也只是遠遠的看過,從未生出進去的心思。他討厭迷信,在已過的近三十年歲月里,他堅定的向善但也堅定的不信佛。不知為何,今天他心中生出無盡的衝動,他想去那座寺廟裏看看,想去聽那鐘聲,想去看那香火,想去拜那佛。蘇默心中此刻只有這一個念頭,他邁開步子,像是趕上班的地鐵一般,直視着他所知的那座寺廟的方向,快步向前。

四五里的路程,蘇默快步走了近三十分鐘就已經到了近前。他喘息着停下,胸口火辣辣的,但是身體裏彷彿有一股力量,源源不斷的供給着,讓他感覺不到太多的疲勞。

寺院不大,甚至不如他老家縣城裏的那座,不過修葺的挺好,紅牆黑瓦,遠遠的看去,高高的門匾上黑底金字的寫着“覺空寺”三個大字。這座寺廟有一個很有意思的地方,廟門前有一片很大的廣場,廣場連着依河而建的小公園,晚上散步的時候蘇默總能看到有大爺大媽在那跳舞,今天也是如此。大爺大媽們跳廣場舞可能是最讓人頭疼又無可奈何的事情了,但或許大爺大媽們也害怕驚擾了佛祖,他們的音樂總是要比其他地方的小上許多。

蘇默穿過小公園,慢慢的走向寺院。不知為何,越是接近,他的腳步越慢;越是接近,他心中越是膽怯。兩三百米的距離,他居然走了五六分鐘才到。正當蘇默看着門上高懸的牌匾猶豫着要不要進去之時,一個穿着僧衣的小和尚向蘇默走了過來,他躬身一禮,說道:“施主,我們寺院已經閉院了,如果您想上香,請明日再來。”

蘇默聽到小和尚的話一愣,匆匆回了句:“謝謝,那我明天再來。”說完他便有些不知所措的走開了。

蘇默有些彷徨的順着來路往回走,步子很快,但是走的離寺廟越遠,他的步伐越慢,不知道為何,他的心中空落落的。他轉頭看向“覺空寺”的牌匾和那紅牆黑瓦的寺院心中生出了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寺廟比那合租的公寓更像是他的家。蘇默在原地看着寺院,聽着耳邊的廣場舞歌曲,許久后邁步再次又走向了寺門。

剛剛阻攔他的小和尚居然還沒走,他正依靠在寺門前津津有味的看着大爺大媽們跳舞。

蘇默之前匆匆離開都沒有仔細看過這小和尚,現在倒有了機會好好打量他。小和尚很年輕,應該沒有成年,他的身形略顯消瘦,但卻絕不是沒有精神的那種;他臉上掛着微笑,眼神中似乎透着亮光,看着小和尚聚精會神的看着大爺大媽們跳舞,蘇默覺得這小和尚與他平時見到的人都不相同。

“小師傅”,蘇默來到小和尚近前,低低喚了一句。

小和尚聽到蘇默的聲音這才察覺到來人,他直起腰身,合上雙手彎腰施了一禮,看到是蘇默后驚訝的說道:“施主可是有事?”

蘇默看着小和尚也微微彎腰:“小師傅,我想拜佛,可以嗎?”

“施主,本寺已經閉院了,您可以明日再來。”小和尚奇怪的回道

蘇默再次聽到小和尚的解釋,心中竟然沒有了之前的無措,他只是認真的學着小和尚合上了雙手,再次躬身:“小師傅,我想拜佛,請您通融一下。”

小和尚怔怔的看着蘇默沒有再說話,過了一小會,他轉身推開了寺門,立在門旁:“施主,請隨我來。”

蘇默看着打開的院門和轉身準備進門的小和尚,舒了口氣,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施主第一次來覺空寺吧?”小和尚比蘇默靠前兩個身位,回頭看向走進寺門的蘇默出聲問道。

蘇默一愣:“是的,小師傅怎麼知道?”

小和尚微微一笑:“小僧自小住在寺院中,施主很是特別,但小僧記憶中卻沒有施主的身影,所以猜施主是第一次來。”

蘇默聽到小和尚的話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也就沒說話。

小和尚站定了下來,指了指四周:“施主請看”

蘇默站定,看向四周,四周牆壁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蘇默不明所以的看向小和尚。

小和尚微微一笑:“施主定是第一次拜佛,倒是與我寺有緣。大多寺廟入寺門后便可見門內左右分立着共計四尊天王像,分別是東方持國天王,南方增廣天王,西方廣目天王,北方多聞天王。”

蘇默奇怪的問道:“那為何本寺沒有?”

小和尚看着蘇默再次微笑的回道:“那四天王長得雄壯,手執各式武器,各個瞪大了雙眼,長得可以說是凶神惡煞了。很多次香客們帶小朋友們來都被嚇哭過,於是主持師傅便命我們將四尊天王請走了。”

“啊,竟然是這樣。“蘇默有些哭笑不得,心中卻也有些異樣。

小和尚又繼續說道:“施主請隨我入內,本寺沒有那些大寺華麗,也沒有那許多佛像。內殿中有一尊如來像,一尊觀音像以及一尊彌勒佛像。如果施主有心,可以都拜一拜。”

蘇默聞言回了聲:“謝謝小師傅。”

寺廟的確不大,穿過院門走了幾步便來到庭院中。庭院內有一尊三足兩耳的香爐,一炷未燃盡的香立在爐中閃着微光。蘇默隨小和尚圍着香爐繞了一圈,雖然他不知道為何,但是不由自主的便隨着小和尚做了。繞完香爐,蘇默便隨小和尚來到了內殿門前。內殿門被小和尚打開,殿內燭光點點,比白熾燈的光似乎多了一點溫暖。

“施主請隨我來。”小和尚看着蘇默點頭,轉身進了內殿。

看着眼前高大的內殿,蘇默不知為何有些畏懼,站立片刻后他呼了口氣還是邁步踏入了殿內。

。。。

蘇默跨過門檻來到內庭中,只見一尊大佛出現在眼前,他抬頭看去,這大佛高足有六米!他抬頭看着佛,佛也看着他,一種震撼感直擊心靈。

小和尚看着震驚中的蘇默沒有去打擾,等了好一會後才出聲:“施主,如果誠心拜佛,需要身體盡量俯在地面,頭要觸地,心中也要想着佛。”

蘇默被小和尚的話驚醒,連忙跪在眼前的蒲團上,他抬頭看向大佛,雙手合十深深的拜了下去,頭貼在地面上,心中一時竟平靜了下來。

蘇默就這樣拜了足有十來分鐘,這十來分鐘裏他回想了很多,回憶自己的學生生涯,回憶朋友,回憶家人,回憶工作。他問了自己很多問題,直至手腳發麻才停下了思緒。

小和尚似乎看出了蘇默的狀態,連忙開口:“施主不必勉強,禮佛的時間很多,施主不如再拜一拜觀音和彌勒佛吧。”

蘇默聽到小和尚的話也不再跪拜,他撐起胳膊準備起身,然而跪的太久,一時竟站立不穩。他晃動着身子,立馬就要向一側倒下去。小和尚見式不對,立馬上前一把扶住蘇默的胳膊,這才險而又險的穩住了身形。

“施主小心,你扶着我先緩一會。“小和尚有些擔心的看着蘇默

蘇默感覺頭腦眩暈,只能扶着小和尚,閉上眼緩了好一會。

“謝謝小師傅”感覺好了一些,蘇默睜開眼感激的看向小和尚,他覺得這小師傅真的很好。

“施主,下面就別拜了,以後有的是時間,禮佛不必急於一時,心誠就好。”小和尚又勸道

蘇默覺得小和尚說的有些道理便不再堅持。他剛剛跪了太久了,雖然現在站穩,但是腦中依舊很不舒服。他想再緩一下就向小和尚道別,反正明後天放假,明早再來也不遲。

“覺明,這是怎麼回事?”就在蘇默休息的片刻,一個渾厚而滄桑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默轉身看去,只見一位看着有六十來歲,體態圓潤,面露慈祥的老者緩緩走來。

“主持師傅,您怎麼來了?”小和尚連忙上前行禮

蘇默聽到小和尚稱主持師傅,知道來者竟然是覺空寺的主持,也趕緊上前去。

主持看了一眼蘇默又看了看小和尚,他皺着眉,語氣嚴肅的對小和尚道:“覺明,寺門已關,你又壞了規矩,這是第幾次了?”

小和尚見主持責難有些不知所措:“徒兒知錯,徒兒只是見這位施主誠心拜佛,我佛不攔有緣人,所以才壞了規矩。”

主持嘆了口氣:“唉,即使是佛祖也要守規矩,我們這小小的寺廟更應該守,明白嗎?”

蘇默聽着兩人交談的內容,知道是他堅持拜佛給小和尚惹了麻煩,而方丈說的也沒有錯。他心中過意不去,趕忙上前幾步躬身一禮:“大師,都是我的錯,不是覺明小師傅的錯。是我今日心中有感,想要拜佛,這才纏着覺明小師傅讓他放我進來的。我馬上就走,請大師不要責怪。”說著,蘇默又向小和尚行了一禮:“覺明小師傅,實在抱歉,我這就走了,多謝你今天讓我拜了佛。”

說完這些,蘇默轉身就離開,他心想,只要他走了方丈應該就不會太責怪覺明小師傅了。

“等等,施主稍等!”

主持明顯是被蘇默突然的離開搞得有點愣住了,在蘇默走了數米后才對着他的方向喊道。

蘇默聽到身後主持的聲音,有些疑惑的回頭,只見主持和小和尚正向他的方向走來。

老和尚來到蘇默身前,看着蘇默道:“貧僧早就看到施主了,施主在佛前跪了十餘分鐘,可見與我佛有緣,我自然也不會怪罪覺明。”

老和尚不等蘇默開口,又說道:“今日的確太晚,不好再留施主。如果施主有心,可以明日過來,貧僧若是有閑暇可以與施主談談我佛。”

蘇默聽到主持這般說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興奮的點頭:“好,聽大師的,我明日一定來!”

老和尚微笑的看着蘇默,似乎在看子侄一般,他捋了捋鬍鬚,開心的笑道:“好,施主與我佛有緣,與我寺有緣,今日我便贈予施主一冊經書,望施主有閑暇時認真研讀,一定會給施主帶來收穫。”老和尚伸手向袈裟內摸去,不一會便摸出了一冊古籍一般的經書,遞給了蘇默。

蘇默看着眼前的書冊,經書封面金黃,上面寫着《佛道詳解》四個大字,感覺這書應該是異常珍貴的,他鄭重的雙手接過。抱着書籍,蘇默心中有難明的情緒在激蕩,他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謝大師,多謝小師傅!”

老和尚和小和尚微笑的向他點了點頭,蘇默也點頭致意,而後轉身離開!

。。。

今天真的是太高興了,蘇默感覺自己的人生在今夜有了一個重大的轉變!此時的他興奮的想要跳起來慶祝一下,但是寺院前還有那麼多大爺大媽,他可不想被當成傻子。

蘇默走着走着,逐漸遠離了人群,然而腦海中突然記起了寺門旁的功德箱,他一下愣住了。

“收了這麼貴重的禮物,總得做點什麼吧!”蘇默趕忙轉身再回寺廟,這次的速度很快。

看着寺門口紅色的功德箱,他從挎包中掏出錢包,準備把錢包中的錢全部投進去。

“師傅,我這次把握的不錯吧。”寺門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蘇默一愣,判斷出應該是覺明小師傅的聲音。

“尚可,還需多加努力。”

“對了,師傅你這次給的似乎不是《金剛經》啊?那《佛道詳解》是什麼?以前遇到這種情況不都是給《金剛經》的嗎?”蘇默貼着門縫認真的聽着,他奇怪的想着:“以前?這種情況?”

“那本是為師寫的一些心得。“

“心得!為什麼啊?師傅,您都沒給過我心得。”蘇默聽到這裏嘴角微微上揚,看來大師很看重他。

“你啊,急什麼。給心得當然是因為他很特殊了。”

“特殊?有什麼好特殊的,也就那樣吧。”

“徒兒啊徒兒,你看看他,他跪了十多分鐘,證明他有誠心吧。你再看看他,有那麼點文青,有那麼點小聰明,又有那麼點慧根。我們再看看他的打扮,在s市裡這麼樸實無華得穿着,你想想看這是什麼樣的人?”

“嗯,什麼人?師傅你就別扯什麼禪機了。”小和尚有點不耐煩,門外的蘇默聽到此處也有些好奇

“笨!這是程序猿啊,這是福緣深厚之人啊,你聞不到他身上那濃濃的香火氣嗎?這樣福緣深厚得施主以後會給廟裏添多少香火?你弄個金剛經敷衍別人,合適嗎!?”

小和尚聽到師傅這樣說,他恍然大悟,連忙點頭:“師傅說得對!”

“所以啊,你還有的修行呢!”

“知道了師傅。”

。。。

“福緣深厚?”“敷衍?”“給廟裏添香火?”老和尚和小和尚後面的對話蘇默已經聽不清楚,腦海中只是不斷地迴響着那幾個詞,那幾個詞就像一個個炸雷一般轟在了蘇默身上,轟得他腦袋嗡嗡作響。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寺門前,一動不動,突然臉色又變化了起來,一陣青,一陣紫,一陣白。他猛地抬手想敲開寺門又突然想到被這麼耍還不自知,敲開了門又怎麼樣?此時他腦袋充血,彷彿馬上就要暈厥。

蘇默扶着寺門緩了好一會,恨恨的把手中的經書狠狠的摔在了地上,頭也不回的逃離了這裏。他再也不想來寺廟,再也不想見這些禿驢!

“艹!艹!艹!”

蘇默一邊走一邊罵,一邊走一邊抓頭,今天絕對是他這輩子最最黑暗的一天!他想撞暈過去,想被黑衣人拿照射棒照射個幾百次,只要能讓他忘掉,怎麼都行!

二十來分鐘后,蘇默看到了熟悉的燈光,熟悉的街道。他沒有停留,雖然沒吃晚飯,但也實在餓不起來。他低着頭快步的走着,只想儘快回家。

走着走着,忽然一陣大風吹了過來,沙子有些迷了眼睛。他停在原地揉了揉眼睛,想要把沙子弄出來。風越來越大,吹的他都一點站不住腳。旁邊的商販和行人都很淡定,這樣的狂風在s市並不少見,s市靠海,龍捲風什麼的太常見了。

蘇默眼睛中的沙子隨着眨眼很快清理了出去,他也繼續前進,準備趕緊回家。

“咔~咔~”

風太大,蘇默抬頭看向前方,只見狂風刮的一家大型燒烤店的門牌咔咔作響,聲音越來越急促,他準備往旁邊走,離那邊遠一點。突然一個奇怪的聲音響起,蘇默心中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感。他想要趕緊跑開,防止被砸到。正當蘇默準備跑開之時,他的眼角餘光瞥見了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正從門牌下經過,而她頭上的門牌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倒下。

“艹!”

大腦此時似乎不受控制,血液直衝腦海,蘇默一聲國罵,飛速向小女孩跑去。幾秒鐘的時間,蘇默夠到了小女孩,然而他的耳邊傳來一陣急速的破空聲和尖叫聲,他來不及多想,一把將小女孩緊緊抱在了懷中。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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俯首問如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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