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行2

踏雪行2

交代完一件心事,總算覺得心裏的不安壓下去幾分。她今日穿着一襲月白交領長袍,用細細的金線壓了垂絲海棠的花樣子,飄逸迤邐,清澈明麗的像是山中精靈,青絲如瀑隨意披在肩上,並不挽發。

屋內地龍燒的正旺,冬陽也暖洋洋的透過小軒窗灑進屋內,冬榮隨意踢掉繡鞋,光着圓潤可愛的腳丫走到桌案前看了一會爹爹送來的一沓子兵法書籍,一邊享受着桃葉柔若無骨的小手在肩頸遊走按摩。

看了一會,冬榮突然想起來什麼,帶着笑意問一旁給她剝果子的綠珠:“相府的宋小少爺這幾日去遊街打馬了嗎?”

綠珠將剝乾淨的果子塞進冬榮手裏,少女逆着光臉上的小絨毛都像是在柔柔發著光。微微搖頭無奈道:“相府少爺自那日同小姐一別後便被關了禁閉,聽說被丞相大人狠狠訓了一頓呢,似乎是因為和東市裡出來的一個小混混起了口角打了一場,把人揍的哭爹喊娘的。”

冬榮聽的露出一副老母親般慈祥的笑意,這個獃子,東市出來的儘是些猥瑣鼠輩確實該打,但是他教訓人也不知道低調點。想着舔舔紅唇,忍不住回想起少年前世每每被自己逗的面紅耳赤的樣子,嘖嘖。

她向來身隨心動,當即跳起來,從書架上摸出來一副墨玉雕琢的雲潤棋子,小手捻出來一顆放入荷包,招呼綠珠桃葉給自己梳妝備車。

桃葉神神叨叨湊過來:“小姐不會要去拜訪相府吧,方才還懶洋洋的,怎麼一說起宋小郎君便來了精神?”

綠珠也吃吃笑:“小姐明年就及笄啦。”

冬榮一陣頭大,不過也懶得多言,從妝奩中挑選出一條瑩白的綢帶,尾端墜着精緻銀鈴:“不必挽髮髻了,用這條髮帶攏住就好。”

“可是小姐,這樣出門見人有失體統呀,哪家貴女小姐這般隨意….”桃葉手上靈巧的動作不停,卻忍不住小聲嘮叨,最後還是冬榮拗不過,兩側各編了一條辮子好歹扭了個簡單的髻。

有小廝前來回稟說是車已備好,冬榮忙套了件玄色的厚衫,前腳已經踏了出去又被綠珠拽回來往外套的第二顆盤口上墜了一枚小巧的壓襟,簡單的平安扣樣式,拖着長長的淺藍色流蘇很是好看。

幾人笑笑鬧鬧的才上了馬車出府去。

相府就在將軍府隔了一條街的巷子裏,還沒走近,便聽得外頭敲打吆喝聲不絕於耳,捲簾望去幾十個穿着工服的男子護着一個足有兩人相環才能抱住的木材正往相府不遠處的宅子運去。

這條街上住着的人都是非富即貴,也不知是哪位大人在開闢府邸。又聽見一道尖細的嗓音趾高氣昂的指揮:“都給我看着點昂,這可是咱們王爺出宮往後的住所了,要是有什麼閃失,仔細你們的腦袋!”

王爺?

當朝稱得上王爺的數來數去也就那麼幾位,都是皇上的兄長,早已成家立業,先帝在世的時候就自行出宮居住了。要說尚未辟府的,怕是只有那一位了。

年僅16歲的攝政王賀安。

冬榮猛的打了個激靈,猛然回想起前世赫赫有名無人敢近前的攝政王府可不就是在宣武巷。想起瘋批美人那雙看似多情卻最是涼薄的眸子,冬榮不禁咂咂嘴心裏替被迫當鄰居的小可憐宋子燁感嘆了一陣真是倒霉啊。

待馬車穩穩的停住,綠珠便接過冬榮手中的棋子交給門前小廝:“麻煩小哥通傳一聲,就說我家主子邀貴府公子陌桑苑小續。”說著又遞上個分量不輕的荷包。

今日冬榮沒有坐將軍府敕造的官車,但大府邸中當差的小廝們個個人精,自然看得出來那寶馬香車非富即貴,眉開眼笑的接了銀子忙不迭進院子去了。

不一會車轆轉動,瓔珞帳子上四角的青銅鈴鐺發出陣陣清脆悅耳的叮噹聲,一行人往京郊的陌桑苑而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外頭又飄起了洋洋洒洒的雪,馬蹄聲漸漸停息,綠珠桃葉先一步下車扶着冬榮。陌桑苑雖然偏僻,但人氣極高,五棟相連的瓊樓玉宇說的上一句仙境也不為過。

冬榮略略打量了一眼門口飄搖的旌旗,天上人間。四個大字翩若游龍,頗為風雅,隱隱有金光閃爍。攏了攏衣襟,抬步邁入了朱紅大門。

眼前景象印入眼帘,綠珠桃葉這些大戶人家的丫頭也忍不住偷偷驚嘆。整座陌桑苑依山而建,坐落於醉月湖上,數千盞蓮花燈漂浮於萬頃良澤,水波蕩漾折射出讓人迷醉的光線,像是跌入了另一個光怪陸離出奇華麗的小世界一樣,真真是滾滾紅塵三千夢,為此浮華撫我心。

一座秀氣精緻的木橋直通對岸三層樓高極致奢華的大殿,十步一橋柱,雕刻成不同的遠古神獸,鏤空的腹部燃着熊熊長明燈。旁側均立着一位容貌姣好的丫鬟。清一色的水綠色百褶華服,雙鬟髻,手執花盞,頗有些提燈候歸人的意味。

待她們行至橋頭,為首兩個丫頭屈膝行禮,齊齊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冬榮點點頭,兩人才起身提着花盞在前方帶路,環在雙臂間的紗羅披帛繞肩曳地,好似仙宮神侍。

桃葉為冬榮打着紙傘,忍不住偷偷蹭近一點壓低聲音:“小姐,這陌桑苑什麼來頭呀,裏頭的丫鬟都像是仙女兒下凡似的,當真是財大氣粗。”

冬榮挑眉,財大氣粗?京中貴人都對陌桑苑趨之若鶩,天下文人騷客也不遠萬里來一睹為快,然而也不是誰都能進來的,但凡是進來的客人,必然是有過人之處。

江湖劍客,落魄貴族,絕色花魁,不需要有錢,但是得老闆看你順眼。本來冬榮也是被看着不順眼的人之一,但扛不住她陰差陽錯的幫了那個神神秘秘的怪脾氣老闆呀,前些日子莫名接到陌桑苑的通行牌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人雖然薄情但是非分明,從不愛欠別人什麼。

根據前世聽說的關於賀安那點零星消息,這處陌桑苑,正是他搜羅各方消息召集能人異士的秘密基地之一。

別說財大氣粗了,這人可是鳳毛菱角的有本事,可惜世上有本事的人多多少少都沾點瘋。嘖嘖,冬榮笑不出來了,咂咂小嘴,她對賀安所知甚少,只知道他出了名的俊逸又能打,行事乖張一切隨心,也不知道這輩子選擇抱這個大腿要吃多少苦,好歹目前看來還不錯,只希望小妖孽長得慢一點,讓她慢慢把握把握心思。

丫鬟們一路領着上了三樓雅間便悄無聲息的退下了,冬榮喝了碗細粥墊了墊肚子,就不動筷子了,只專心逗着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一隻雪白的小豹子。

綠珠和桃葉勸了幾回被興緻勃勃的冬榮敷衍過去,便都不再開口,慘白着張臉,緊貼在兩側服侍,若這畜生髮狂好及時護住小姐。

冬榮細嫩的手指夾着片肉鋪餵給窩在她懷裏懶洋洋的小豹子,另一隻手忙不迭的順着油光水亮的毛:“小豹子你怎麼自己在這?你的主人呢?”

後者顯然懶得搭理她,只是少女香香軟軟的懷裏讓他靠的舒服,還有零嘴吃。小豹子敷衍的掀了掀眼皮,肉墩墩的前爪墊着下巴舒服的享受着撫摸。

清冽的松竹氣息不知何時瀰漫在暖融融的屋內,似有若無,桀驁如風。

一雙漆黑的眸子抬首間撞入冬榮的眼帘。

來人一身玄色衣衫,同色腰封凌厲的勾出一段精瘦的不可思議的勁腰。銀冠高高挽起髮辮,一縷髮絲懶散的打着彎勾在白皙的脖頸處,冬榮眼尖的看見少年白玉般的皮膚上一點灼人的紅痣。

賀安面無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小丫頭有些驚愕的瞪大杏眼,黑白分明的清澈似乎在無聲詢問他何時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這裏。然而很快少女收斂好表情,在確認了角落裏人事不省的僕從沒有生命危險后,從善如流的起身行禮,並未問他任何問題。

少年微微歪頭,沉默的頷首算是回禮了。旋身自然而然的坐在桌前飲茶,一副你不問我也不說的架勢。通身矜貴的氣派看的冬榮暗暗磨牙,沒禮貌!

在心裏再三勸自己不生氣不生氣,和小混蛋生氣以後沒大腿抱。呼吸迴轉兩個小周天,冬榮才慢吞吞的也坐下,一聲不吭的看着偷偷溜到來人身邊的小豹子。

一改之前老子是大爺的醜惡嘴臉,更加醜惡諂媚的用腦袋去蹭少年纖長有力的手掌。

冬榮斟酌着開了口:“不知王爺今日前來所為何事?道謝還是滅口?”

賀安漫不經心的撫摸着虎頭虎腦的寵物,聲音喑啞如醉玉:“非也,為的是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那可不行,兩清了怎麼成一條繩上的螞蚱帶着她一個弱女子雞犬升天。

“本王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但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顧娘子聰慧,可提出一個要求,從此以後要當作忘了那件事繼續做你的閨閣貴女。”

“那日王爺也看到了,閨閣貴女也沒那麼好當,更何況顧府除我一人並無嫡出兄弟。”冬榮頓了頓,悄悄抬眼觀察了一下對面人的臉色,發現他只顧着低眉逗弄小豹子,心中暗暗思量要把自己知道的陰謀透露多少。

“實不相瞞,最近有人想要謀害我,雖然這些年爹爹和我也暗暗培養了一批暗衛,這次僥倖逃脫,只是那人背後也有依附的靠山,恐怕目的不僅僅是我這個小小女子,”冬榮微微身子前傾:“王爺,如今朝廷大半軍權在我爹爹手中,如果他們是想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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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將軍請上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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