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第66章

杜神醫的草廬那邊時不時傳來好消息,虞昭蘇醒有望。

與此同時,因為虞枝枝先前用虞昭的身份在白氏山打響了名號,朝廷有意徵辟他為郎官,上任只是時間問題。

虞枝枝抽空去了白氏山一趟,得知范華已經躍躍欲試,書信聯繫了一眾士人,準備着搞一場浩浩蕩蕩的輿論之爭。

虞枝枝問過齊琰,他和張貴妃這邊也做好了許多準備。

所有人,都在等一個時機。

虞枝枝在虞家小院子裏給齊琰煮茶,兩人談得有些不歡而散。虞枝枝才提起她和范華的打算,就被齊琰打斷:“你不許去以身涉險。”

虞枝枝暗嘆,勸慰道:“殿下,若我不去揭露當年之事,有誰更適合呢?”

齊琰淡淡道:“虞昭。”

虞枝枝啞然。

齊琰說:“虞昭不日就要蘇醒,他去很適合。”

虞枝枝垂眸道:“前面的事都是我做的,到頭來卻推給阿昭,這全無道理。”

齊琰說:“他若是你虞家的男兒,就該去做這件事。”

虞枝枝沒接話,兩人一時間沒了言語。

這時候,院門外走來了黃姆媽。

黃姆媽臉頰紅紅,走過來的時候還喘着氣,她眼神透亮,說起話來激動異常:“女郎、小郎君他、他……”

後面傳來車輪滾滾的聲音,少年坐在輪椅上,清雋蒼白的模樣,他看着虞枝枝:“阿姐……”

“阿昭!”

虞枝枝什麼都顧不得,幾乎是撲了過去。

姐弟相擁,虞枝枝哭了個昏天黑地。

最後,是齊琰走過來,將虞枝枝從虞昭的膝上扶起來的,虞枝枝這時已經哭得沒有力氣,只能歪在齊琰身上。

齊琰手臂虛虛摟着虞枝枝的腰,低頭看向了他的小舅子。

虞昭雖是笑着,可語氣不是很客氣:“趙王殿下,一直以來多謝對家姐的照顧,先前虞家寥落,家姐不能自保,從今往後,我會好好護着家姐。”

虞昭向虞枝枝伸手:“阿姐,過來。”

虞枝枝擦乾了,這才發現齊琰在人前摟着她。

她推開了齊琰的手,來到虞昭身邊,並沒有注意到齊琰臉色發黑。

虞枝枝問道:“阿昭,想吃什麼嗎?還是想歇息一下?”

虞昭拉着虞枝枝的手,略帶撒嬌地說:“想和阿姐單獨說說話,我們姐弟二人許久沒有好好說會兒話了。”

虞枝枝噙着淚點頭:“好。”

虞枝枝推着虞昭的輪椅走了一小段路,這才想起齊琰還在後頭,她對齊琰說道:“殿下,阿昭醒來,家裏事有些多,你先回宮吧,其餘的事,來日再說。”

齊琰卻搖頭:“阿昭的事,是你的家事,同樣是我的家事,無妨。”

虞枝枝愣了神,慌忙說道:“好、也好。”

虞枝枝將虞昭推進屋內,小心放下氈簾,怕虞昭受到風寒,她擔憂問道:“你的腿……”

虞昭搖頭:“不礙事,不過是幾年沒有醒,腿腳發軟,使不上力,那杜醫師說了,好好調養,是能正常走動的。”

虞枝枝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虞昭扭頭,望了一眼門外的齊琰,他皺眉道:“阿姐,醒來后,我聽姆媽說了你的事,你先前一直被那個人脅迫嗎?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你再落入那個人手中的。”

虞枝枝紅了臉,說道:“不、不算脅迫,也有幾分心甘情願的……別說我的事了,說正經事。阿昭,當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當年的事……”

說到這個,虞昭面上的輕鬆一掃而空,他看起來有些沉鬱。

虞昭往後掃了一眼:“這件事……阿姐請趙王進來吧。”

.

當年,虞昭要追隨父親虞陽北擊鮮卑,虞陽為了鍛煉虞昭,也為了不因提攜後輩而落人把柄,於是一封信將虞昭舉薦到了駐紮在高柳縣的東路大軍將領趙豐帳下。

趙豐既不投靠士人,也不是閹黨,但那個深夜,代王齊琢來到了他的營帳中。

齊琢的封地是代國,原稱代郡,離高柳縣不遠。但齊琢是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

在齊琢的命令下,趙豐屈服了,他同意大軍緩行,眼睜睜看着虞陽繞後到鮮卑王庭去送死。

那個夜裏,虞昭因報告軍情來到趙豐的帳外,一不小心聽到了齊琢和趙豐的密謀。

他心下震驚又憤怒,但腳步輕微往後退,他知道這裏很危險。

然而,帳中的齊琢很警覺,他發現了帳外的人影。他拿起弓箭立刻追了出去。

虞昭搶了一匹馬,狠狠抽動馬鞭,只想逃出這個地方,趕到雲中郡給父親報信。

身後一隻飛箭破空而來,射中了虞昭的後背,虞昭跌落馬下。

虞昭仰倒在草地上,感到不遠處齊琢在緩步走來。

他望向了胸口的箭,血汨汨往外冒着,虞昭以為今日必死無疑。

他彷彿記得齊琢狠狠踩了他的頭,他暈死過去,反而因此被認為再無活路,從而撿回了一條性命。

虞昭用平靜的話講起從前的驚心動魄。

虞枝枝咬着唇,唇上都出了血痕,她恨恨道:“是齊琢!”

齊琰沉思着說道:“雖有你的證言,但你畢竟是虞將軍之子,恐怕以你的一面之詞說服不了父皇,也罷,聊勝於無。”

虞昭說:“那個夜裏,我將胸口的箭矢看清楚了,上面鏨刻着齊琢的名號,是他的箭,於是我趁着他來之前,將箭拔下,埋進土裏。若派人去尋,定能找到。此箭可證明,齊琢的確在那個時候去了高柳縣,他本不該在那裏!”

聽到這裏,齊琰和虞枝枝面色一凜。

三人交談一下午,虞枝枝看虞昭面色漸漸發白,知道他才蘇醒,不應當太過勞累,於是和黃姆媽一起,收拾了床鋪讓虞昭歇息。

虞枝枝從虞昭屋裏出來,和齊琰一起站在廊下。

方才還是晴天,忽然間下起了細雨。

細雨疏風中,虞枝枝對齊琰說:“其實,向天子澄清當年這事,也許沒有那般危險,殿下覺得呢?”

虞枝枝偷瞄了一眼齊琰,說道:“難道殿下覺得,你護不住我?”

齊琰轉頭看她,看了她許久,嘆口氣:“你倒是信我。”

虞枝枝抱着齊琰的腰,笑嘻嘻往他懷裏靠:“我當然信你。”

虞枝枝在齊琰懷裏耐了一會兒,餘光看見黃姆媽從長廊另一邊走來,她看到虞枝枝和齊琰二人的時候,腳步一頓有些躊躇起來。

虞枝枝慌忙從齊琰懷裏起來,她捋了捋鬢邊的碎發:“姆媽,阿昭哪裏有什麼事嗎?”

黃姆媽說道:“小郎君在歇息,沒什麼事。”

虞枝枝等着黃姆媽說事,但黃姆媽支支吾吾半天沒說個清楚,虞枝枝看了一眼齊琰,發覺齊琰用混合著氣憤和委屈的神色看她。

虞枝枝咳了一聲,對黃姆媽說道:“姆媽,有是什麼事就直說吧,殿下不是外人。”

黃姆媽騎虎難下,說道:“是念念醒了,哭着要娘親抱。”

虞枝枝略帶尷尬地移開眼睛,對黃姆媽說:“我這就過去。”

虞枝枝和黃姆媽離開,只留下齊琰一人在廊下孤獨看雨。

不知是什麼時候,趙吉利走了過來,趙吉利對齊琰說道:“殿下,既然已經決心不追究虞娘子從前的事,為何要對虞娘子的女兒心懷芥蒂呢,虞念年歲這樣小,大了之後,只會將殿下當做生身父親對待。”

齊琰擰着眉毛,思緒轉圜了幾回,終於妥協:“說得也是。”

他往虞枝枝屋子那邊走過去,還沒進去,就聽見有人在說話。

“殿下怎麼過來了?”

“聽說阿昭醒了,特意過來賀喜。”

“方師兄,你也來了?”

“我也是聽說阿昭的事,這才趕過來瞧瞧的。”

齊琰不太愉快地看見了齊琅和方岐。

虞枝枝懷裏的虞念見了齊琅和方岐卻很愉快,齊琰看見,虞念伸出了白白胖胖的手,扒拉着齊琅的衣襟,口中含着:“爹……爹爹……”

齊琅面露喜色:“會叫爹爹了,好閨女,爹爹抱。”

齊琰一下沒站穩,踉蹌着往後退了一步,驚得趙吉利叫道:“殿下!”

屋內,方岐在說話:“念念不可厚此薄彼,”他逗弄着虞念,“快,叫爹爹。”

虞念啊了許久,終於也喊了方岐一聲“爹爹”。

方岐笑得合不攏嘴。

趙吉利忙對齊琰說:“殿下!殿下別急,說不定不是您想的那樣!”

齊琰一下甩開趙吉利,冷着臉走到虞枝枝屋裏,站在三人中間。

齊琅忽然見到齊琰,看見齊琰面色不好,乖乖地叫了一聲:“皇兄。”

方岐也恭敬行禮:“趙王殿下。”

方才的歡聲笑語戛然而止。

齊琰問道:“怎麼一回事?”

虞枝枝結結巴巴地將認乾爹的前因後果解釋清楚了,齊琰終於面色稍霽,但他面色依舊有些發冷,他說:“往後不許讓她隨便叫外人爹爹。”

齊琅笑了:“皇兄,這樣說不對,這屋裏誰是外人?誰又是內人?”他頓了一下,“況且,念念恐怕還不認得你吧,對念念而言,你才是外人。”

齊琰冷笑:“枝枝是我的妻子,念念是我的女兒,這樣說夠清楚了嗎?”

齊琅一怔,他看向了虞枝枝,想要看都虞枝枝否認,但虞枝枝怔愣之下卻什麼也沒說,像是默認了要嫁給齊琰的事實。

這下輪到齊琅和方岐神色黯淡。

兩人借口要去看望虞昭,心情沉悶離開了這裏。

齊琰走上前一步,關上門,轉頭看虞枝枝。

虞枝枝陡然間手足無措起來,她問道:“妻子?”

齊琰抬着下巴說:“現在後悔也來不及。”

虞枝枝低頭小聲道:“沒後悔。”

齊琰伸手:“過來。”

虞枝枝扭捏了一下,閉着眼睛撲了過去。

搖籃里,傳出細細的哼唧聲,齊琰的懷抱一僵,他感到虞枝枝要推開他去看虞念,他反而用勁掐住了她的腰:“別管她。”

虞枝枝嗔道:“殿下!你才說念念是你女兒,有這樣無情的父親嗎?”

齊琰認真說道:“可能有。”

虞枝枝一把推開他,走到搖籃邊上,彎腰抱起虞念。

齊琰靠在門邊,因受了冷落而悶悶不樂。

虞枝枝抱着虞念走向了齊琰:“殿下,抱抱她。”

齊琰冷着臉:“虞枝枝,不要得寸進尺。”

虞枝枝不管不顧開始扯齊琰:“抱一下她嘛。”

齊琰僵着臉,抱起了虞念,看着手臂中小小的一團,齊琰感覺很奇異。

虞念皺了一下鼻子,齊琰忙問道:“她好像要哭,是不是不舒坦了,這樣抱對嗎?”

虞枝枝偷笑,回想起方才齊琰的彆扭,他應當是對初次認識這個小傢伙感到緊張吧。

虞枝枝看了一眼齊琰和虞念,不知為何,覺得這一大一小格外融洽,也許,他們是有父女緣分的。

虞枝枝小心問道:“殿下覺得怎樣?你……討厭念念嗎?”

齊琰繃著臉,半晌才說:“一想到她的另一半血脈,就很討厭……但想到她是你生下的,倒是有幾分可愛。”

虞枝枝不得不說是鬆了一口氣。

她知道齊琰的臭脾氣,這樣的開始已經算是不錯了。

虞枝枝走了一會兒神,忽然聽見齊琰語氣有些傻樂地對她說:“小東西吐了一口泡泡。”

虞枝枝望過去,看見虞念咿咿呀呀地往齊琰脖子上蹭,而她的嘴角還掛着晶瑩的涎水。

齊琰表情一僵,他問道:“這丫頭做了什麼?”

虞枝枝憋笑:“大約是將口水塗到殿下身上。”

齊琰皺着眉,像是在極力忍耐,他片刻后略帶自欺欺人地說道:“小東西吃得乾淨,口水也不臟。”

屋外傳來吵嚷聲音,虞枝枝聽出來,是那個不太着調的杜神醫。

虞枝枝擔憂虞昭病情,推門走了出去。

齊琰抱着奶娃娃,他望了一眼搖籃,猶豫了一下沒有將虞念放下,而是抱着她跟着虞枝枝出來。

趙吉利一望安靜抱娃的齊琰,差點眼珠子都瞪出來。

虞枝枝問向杜神醫:“杜神醫,阿昭怎麼了?”

杜神醫說道:“沒什麼事,”他看向了齊琰,“噢,趙王殿下,您說過,虞昭治好后,要親自登門道謝的,我已經廣發書信邀人來草廬做客,不知您哪一天登門呢?”

虞枝枝頓時說不出話來,她原以為這杜神醫是個仙風道骨的高人的,沒想到是個這樣愛自抬身價的人。

但,還好他是有真本事。

虞枝枝偷眼看齊琰,不知他對於這種將他當眾當猴耍的行為,會不會赫然而怒。

然而,齊琰只是平靜點頭,甚至捏了捏虞念的小胖手。

杜神醫放心一笑:“多謝殿下,哎……父女倆長得真像。”

此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陷入沉默。

虞枝枝焦頭爛額,這杜神醫頻頻澆油點火,真不知他這身得罪人的本事是從哪裏學的。

齊琰緩緩轉頭,似乎在思索着什麼,他說道:“不,念念並非我親生。”

杜神醫不以為然:“一看就是親生。”

齊琰深深皺眉,忽然望向了虞枝枝:“念念她、多大了。”

虞枝枝不安說道:“一歲半了。”

“一歲半……”齊琰若有所思,他雙眸亮了起來,問,“是在西內的時候……”

“殿下……”虞枝枝咬唇看他。

齊琰回神,冷淡對眾人道:“你們都下去。”

等眾人都走後,齊琰問道:“是離開西內之後?”

虞枝枝搖頭:“是……是在西內之前。我都以為那是一場夢,那日,我雖張貴妃娘娘去往白馬寺,那個夜裏……”

齊琰猛地握緊虞枝枝的手:“你是說,白馬寺?”

虞枝枝懵懂點頭。

齊琰伸手,將虞枝枝攬進懷裏,他一手抱住虞念,一手摟着虞枝枝,輕聲道:“你這個糊塗蟲……”

虞枝枝不解:“什麼?”

齊琰溫言告訴她:“那夜同樣是我,念念,就是我的女兒。”

虞枝枝一怔。

虞念似懂非懂地抬起頭,對着齊琰和虞枝枝啊了一聲。

似乎在嘲笑她的兩個糊塗蛋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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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太子的嬌軟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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