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05

005-倒霉蛋

亞當是個倒霉蛋。

就如同十個美國人里就有三個可能叫亞當的人的概率來看，他知道自己是一個普通而對社會沒什麼貢獻的人。

原本亞當有着一份不錯的研究所工作，職位不高但經濟水平能讓一家四口安穩度日，可在五個月前，研究所遭遇了突發事件，導致研究所不得不關門大吉且在行業內落得了一個臭名聲。在他沒有工作的三個月後，妻子就離開了他，甚至拋棄了罹患急性眼症，視力變得低下的小兒子，帶着大女兒遠走高飛。

“……我需要錢，我真的需要錢，求求你們，請不要把我交給警察。”

明明四十歲不到就滿臉溝壑的男人在地上痛哭流涕，伊阿宋的視線卻不在他的身上，另一個劫犯一直冒出“你們這是非法□□”的嚷嚷聲讓人心煩意亂，他嘖了一聲，堵住那個劫犯的嘴，才把跪在地上的亞當抓起來放到凳子上。

“偉大的船長是不會吝嗇同情心的，前提是作為俘虜要說出我們想知道的事。”

地下室其實就是咖啡廳的雜物間，燈光很明亮，因為禮裝提供的合理性，衛宮的咖啡廳開設順利程度連在租房時都幫他們連住房都解決了，臨街這一棟小樓都是屬於他們的住宅，一樓是咖啡廳與花店，二樓是住所，雜物和新鮮了好些天都沒見枯萎的花朵都放在地下室。

伊阿宋毫無修養地坐在高位置的凳子上翹起二郎腿，發出抱怨，“不然真正會同情心泛濫的御主和不老實的俘虜一樣麻煩。”

接下來亞當說出口的信息就是藤丸立香下地下室後知道的事。

……

紐約大戰後，外星科技的遺留物是後續的災難，哪怕是斯塔克集團在清理工程上投資數億，連同政府與不少隱藏英雄或者熱心市民的努力，都無法全部將之包攬。因為這並不只有單純的“垃圾清理”這一項工作，輻射、異變、建築隱患，非地球的能量源，還有無數罪犯從其中發現的新商機與刺激。那時候蘊藏着大大小小危險的紐約幾乎都可以與哥譚媲美。

危險科技的遺留隱患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黑市裡凡是涉及外星技術的產品都高價難求。亞當所在的納克亞科技研究所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了一小部分外星科技的金屬儀器，進行了一段時間的研究。

用亞當的話來說，他曾無意間越過了巴掌大小的門縫看到了紫瑩瑩的光暈和在幾個研究員包圍下足有臂長的瓿瓶般金屬容器時，他就覺得自己可能有失業風險。

後來，研究所被查出資金上的巨大漏洞，負責人失蹤，宣告破產，失業金雖然足夠度日，但卻不能補上兒子治療眼睛的開銷。亞當想到了一個辦法，他重返了一次空蕩蕩的研究所，利用之前的崗位便利偷出了所中研究外星科技剩餘的副產品。

之後，副產品加工成武器，武器被犯罪團伙看中，急需要金錢的男人加入一直以來在酒吧干零活時遇上的犯罪團伙……

藤丸立香不是沒聽過紐約大戰的事，也在網絡上搜過不少信息來看。燈光下他把亞當落魄的樣子完全地看在眼裏，抿了抿嘴角。

伊阿宋發現他眼裏浮出了猶豫和同情，撇了下嘴。

“銀行搶劫一般會被拘禁多久？”藤丸立香問。

因為超級英雄的介入，這次的犯罪屬於搶劫未遂，但亞當發出嗚咽，“求求你……卡倫還在家裏等我，他需要幫助，不能離開我。”

他悲戚地抬頭，自從那個金髮的男人朝外面叫下人之後他就被蒙上了眼睛。他只能聽到一個很年輕的聲音告訴他，“我知道你的苦衷，亞當先生。所以在你出獄前我們可以幫助你讓你兒子去親戚家，也不會告訴他你做了什麼。”

伊阿宋發出不同意的聲音，“喂，御主，你就這麼自動自發接受了一個搶劫犯的善後嗎？”

“可這不是因為我們先把他們抓住了嗎？”

藤丸立香說，“今天下午我們也沒有其他安排，你把他們交給警局，衛宮看着咖啡館，我可以去一趟他家裏給他的兒子帶個消息。”

他流暢的計劃好了“善後工作”並且已經安排出時間和分工，自然而然的駁回不同意的聲音。

伊阿宋擺出萬年嫌棄臉，很好，誰叫他們的御主就是這樣的人。

“好吧，好吧。我的本意明明是讓你關注那家可以挖出財富密碼的研究所……算了！衛宮——！！！”

……

單身父親的公寓在接近市郊的位置，就和研究所隔了幾條街。安慰好了亞當后，藤丸立香拿到了地址和聯繫卡倫親戚的方式，衛宮沒有阻止他，他騎上單車出行。

經過曼哈頓大橋的時候他看了幾眼閉門的圖書館，河流從他車輪下緩緩流過，像是起伏的漣漪把他的倒影扭成一團奇形怪狀的東西，一隻貓蹲在岸邊，忍不住伸出爪子撈了個空。

“假期都會讓人變得喜歡多管閑事。”

藤丸立香吹着水風，聽到男人突然又說話了，他沒被嚇到，稍微翹了一下嘴角。比起去解釋自己的行為，長期相處的默契足夠藤丸立香和對方唱反調。

“排除掉搶劫犯不談，我只是單純的知道了一個看不太清東西的小男孩需要幫助而已。”

他振振有詞，得到了一句低低的哼笑之後越發理直氣壯，語氣欠到就差沒補上一句你打我啊，“何況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損失，正常人都會有這樣的同情心吧？”

男人不再說話，覺得和自己的御主拌嘴是一件十分幼稚的事。

單車行駛過一條又一條街，紐約的街景掠過藍色的眼睛，沒有哪個景色有過停駐。藤丸立香大概又騎了一個小時，周遭繁華的都市景色徹底變成了低矮樓層挨擠的住宅區。

午後陽光明亮，不算寬敞的街道上行人不算多，街邊的水井蓋凹處有些許碎葉，再往遠處看就是屬於郊區的景色。

藤丸立香拿着地址走街串巷，他打算接觸卡倫之後再嘗試聯繫這對父子的親戚，在心裏練習了一下亞當找到新工作暫時不能回家的說辭，找到了目的地。

他自如地上前敲了敲門。

沒有聲音。

藤丸立香猶豫了一下，趴到門上。

他擔心卡倫因為視力問題跌跌撞撞，找不到門口的位置，然後又敲了敲門，“卡倫？卡倫在家嗎，你的爸爸讓我來找你，他找到工作了，今天暫時回不了家。”

如果是警惕心強的小孩子，聽到他這番話至少會開口回問一些有關父親的情報，可是藤丸立香連跌跌撞撞的腳步聲都沒有聽見，更別說回話。

午休嗎？敲門聲足夠大，剛陷入視力障礙的男孩肯定聽覺敏感，不應該聽不到敲門聲。

門前的男生頓了頓，四處張望了一下附近是否有人，轉身繞到房子側面的窗口處，這是一個陰影角，上下開的窗戶露有一絲縫隙。

藤丸立香露出了個躍躍欲試的神色，然後一手撐上窗檯，腳下跳起，距離縮短到另一隻手能勾入縫隙時，他一邊拉開窗，一邊只在窗台上借力停留了一小會，襯衫衣擺和窗紗貼面起舞，整個人順暢地翻躍進了窗戶。

在美國私闖民宅屋主是可以合法擊斃的，藤丸立香跳下來后就用柜子擋了一下身體，影子也跟着擠進櫃腳。

他影子裏的男人發出嘲笑，助人為樂已經晉陞到合格的多管閑事，其中還藏了連藤丸立香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某種不安分的習慣，他從來不會放過在這方面諷刺御主的機會。

但男人還沒開口，臉色就冷了下來。

“御主。”他叫了一聲，來不及阻止。

藤丸立香忽然感覺有些喘不過氣。

落拓的單身父親不太會打理住宅，桌柜上的陳設有些凌亂，但能看出為了孩子的方便清掃出了乾淨的地面，移開了很多絆腳的障礙物。

四周靜悄悄的，閉攏的大門後有凌亂的腳印，空氣里瀰漫著某種物體燒焦氣味。乾淨的地面被未知的黏液反覆擦過，骯髒不堪，結了一層淺淺的乾涸痕迹。

痕迹帶着灰燼，斑駁出一個輪廓。

像是一個孩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