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192

192-戴冠

曾經面對燒卻的人理危機，「人類最後的御主」是阿賴耶最後的手段，其最基礎的概念自然是「人類」。

人類最後的御主必須是「人類」。

【藤丸立香】必須是「人類」。

所以現在，他的意志早已無法被「人類意識的聚集概念（阿賴耶識）」這一抑止力感知，他的聲音也無法傳達到英靈座。

阿賴耶識拒絕了他。

如同黑暗中涌動的違和之物滑過大腦皮層，隨着那一聲確認，藤丸立香眼中的世界立刻明晰了起來。

妖精眼的世界與人類有着明顯的差別，世界有着更真實的面貌，力量的聚散離合、情緒的五顏六色、記憶如四季流轉、聲音撥動思緒的絲線……單一的感官就能感知萬物，感知到精神層次的波紋。在確認之前，藤丸立香已經因為軀體的變化而看到了許多人類不能理解的事項，現在那些「不理解」已經成為他認知中的常識，他具備了和樂園的妖精一樣的能力。

黑色的劍尖滴着金色的血液。

「原來，是卡斯特啊……」

湖藍色的眼睛蕩漾着金色的漣漪，「摩根」的表情倒映在這雙泉眼中，她慢慢收斂臉上激動的情緒，站直身軀。

阿爾托莉雅·卡斯特，不同於其他亞瑟王阿爾托莉雅的側面，有着十分普通的少女的形象，手持在她口中為「選定之杖」的武器，使用着連她自己都不太了解的寶具，來自一個迦勒底從未解析出來的地方。

在藤丸立香離開迦勒底來到異世界之前，卡斯特出現在了他的靈基圖譜上，被他召喚了出來。

身份與來源不明的從者在迦勒底中不算稀奇，以相似的面容被判定為亞瑟王未知的側面，阿爾托莉雅·卡斯特就成為了藤丸立香的從者之一。

現在，因為藤丸立香不理解的原因，她的靈基反應出現在了妖精國妖精女王「摩根」的身上，被他用妖精眼看了出來。

妖精女王的身軀並非妖精，而是從者，三個靈基裝入這一個容器之中，每隨着魔力的使用，容器崩壞的進程就會加劇。

被辨認出來的那一刻，妖精眼加持的認知籠罩住了她，阿爾托莉雅·卡斯特的意識徹底蘇醒在這具成熟高挑的身軀中，她卻猛地上前，抓住了藤丸立香的手腕。

藤丸立香：「！」

崩壞的現象加了速般的出現在黑藍綢裙包裹的身軀上，下半身碎裂成片片雪白金彩的碎片。

「時間不多了，立香！」她匆碌得像個冒失鬼，認真得又像是勇敢而可靠的英雄，抓住她的御主。

想想也是，不列顛和卡美洛都出現了，摩根和伏提庚也存在的特異點裏，怎麼會沒有「紅龍」的登場。即使是完全不一樣的概念和物種，藤丸立香在驚訝過後對於卡斯特的出現迅速地接受了。

聖杯戰爭本就需要七個從者，卡斯特就是來自迦勒底的第七位從者。

手腕上滾燙的熱度將藤丸立香從妖精的思維中喚起，他看着卡斯特的眼睛，得到了答案。

「現在的你，使用了樂園妖精的軀體，我不知道降臨者們是怎麼做到的！」少女在光芒中大喊，「以整個妖精國為禮裝的魔術，摩根是以你這具身軀為使用者的前提下構造的！」

「對抗星球的入侵者，你完全可以做到。」

她語氣忽而沉寂，一字一頓地說。

「但這還不是結束，御主。希望你能明白自己最後要面對的是什麼，屆時哪怕僅剩下記憶，也請記住，那些記憶是真實的。」

妖精女王的靈基又變化了。

藤丸立香囁喏着：「「摩根」……」

摩根的微笑像是冰湖上的漣漪，「在這個時間線里，你的從者只有阿爾托莉雅，不論是泛人類史的妖精妃還是我，都只是接收了一份情報。」

也就是說她並非藤丸立香的從者，只是遵循了另一個時間線到來的情報，選擇加入這一個計劃。

「記住，你的記憶將會成為你最後的力量。」

隨着一聲夢境中傳來的鐘鳴，妖精女王的身影徹底碎裂，無窮無盡的光芒流淌成河，撼動了整座妖精國的土地。

這一刻，過量的魔力流走全身，十二基炮門所需要的魔力在巨大的魔術基盤中流轉，毫無一絲滯澀。

黑色的長劍似乎記起了什麼，藤丸立香曾在冠位時間神殿裏將選定之杖的概念附加在它的身上，使它成為了和玉座一樣的魔力裝置。洶湧的魔力流經過它的時候，它發出輕微的鳴動，不再用鋒利的劍刃切割少年的皮膚。

它在等。

「可喜可賀，」有人慶祝，「邪惡的妖精女王終於被打倒了。」

妖精女王的殿堂里最終只剩下兩個身影，伏提庚的模樣發生了反轉般的變化，深色的長發與眼睛變成柔和又溫暖的淺色，笑容也不再充滿稜角，但卻洋溢着別樣的違和。

藤丸立香還在感受着視界的不同，好一會目光才落在他的身上，然後才理解伏提庚這樣一個花里胡哨的扮相的由來。

「報上你真正的名字，伏提庚。秋之森的妖精王和不列顛的終末裝置，你的每一個模樣都是真實的，卻又是片面的，你的真名到底是什麼？」

藤丸立香問。

「告訴你也無妨。」

妖精坦然自若地走上玉座，來到他身邊，看向塔下的妖精國，「我的真名是奧伯龍·伏提庚，因為這位妖精女王身上有着泛人類史靈基的影響，古英國傳說中的妖精王奧伯龍的概念被披在了我的靈基上。」

英國傳說中的妖精王……特殊的職階。

奧伯龍·伏提庚單手按在胸膛上，笑着向他輕輕彎腰，「我是「早就已經死透了的歷史居然還延續了超過10000年——這也真是太噁心了」的厭惡感里誕生的蟲子，我的目的一目了然，是詛咒這個世界落入末日。」

「……」

是真話。

藤丸立香看到他說的都是真話。

「可是這一個異星的入侵者到來是為了打開平行世界的通道奪取他的力量核心，那麼這個世界即使毀滅了，妖精們也可以跟着逃離到平行世界。你也不想看到這一幕吧？也就是說我們的目的是一致的。現在你選擇成為了樂園的妖精，我們更沒有戰鬥的必要。」

「你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嗎？」妖精笑容燦爛，「我倒是可以協助你呢。」

看着他的笑容，藤丸立香的身體猛地顫抖起來。手背上的令咒感受到了從者回饋的魔力，讓他原本就在運行的魔術得到了一個推動。

他當然知道接下來要怎麼做。

魔力就像是盛放的煙火在他的血管里炸開，從他的血管、骨肉、神經的內部擴散。即使這是以這副身軀為使用者的前提構造的魔術，他的靈魂也難得達到了媲美摩根的強度，他還是感到了意識彈出、呼吸器官帶着灼燒痛苦的感覺。

好痛。

好痛，好痛。

就像每一次藤丸立香會對自己說的【不能逃避】一樣，他死死咬着牙，也死死握住劍鋒，相信這一次依然可以撐過去。

他握着劍身，揮出劍柄，腦中回憶着摩根提早解說過的，現在他已可以理解的魔術原理！

「靈脈閉塞型兵裝（倫哥米尼亞德）……裝填！」

最後一個詞帶着劇烈的顫音，奧伯龍·伏提庚知道藤丸立香為什麼會這麼發抖，他不是在害怕也不是緊張，他現在有着樂園妖精那般強大，所以只是要履行樂園妖精要做的職責。

魔力消散又匯聚。

支撐着摩根掌握聖槍魔術的除了她本身的智慧與作為魔術師的造詣，還有巨大的魔力，這份魔力的本質和來源是妖精和詛咒。

年復一年的存在稅就是以生命力的形式向妖精們收取，凝聚成極高濃度的魔力來維持妖精國的運轉。

從前十二基炮門沒有過一次性的點燃，因為點燃需要的大量燃料僅此一次。

妖精國所有領地內，被女王勒令躲在作為靈脈點的領地中的所有妖精，身體上的令咒都開始釋放出強烈的紅光。

「這、這是——這是怎麼回事！啊！」

「魔力！我的魔力被吸收了，明明還沒有到稅收的時——」

生命力被強行抽離，靈力逸散的光輝從每個妖精的身上由內至外洞穿出裂痕，如同摩根離去前一樣。被抽離出的生命力猶如千萬條游魚被無形的釣線鉤入妖精國這巨大的魔術禮裝中，沿着迴路順着地脈匯聚到卡美洛的炮門上！

藤丸立香低着頭，身軀像是承受着不可承受的重量無法抬起，喉嚨里的音節近乎於無。

在他看不到的視野里，妖精王冷眼看着妖精們在痛苦中變成一束魔力。他慢慢摘下自己的星冠，雙手持着這一個冠冕懸在藤丸立香的頭頂。

他說，「妖精本來就是應該滅亡的存在。」

隨着他的話音落下，這些地底中匯聚的魔力像是猛地飛出湖面的游魚，每一個妖精臨死前的哀嚎都化作了摩斯身上的詛咒，黑色的絲線從整個妖精國各地飛起，密密麻麻遮天蔽日般匯聚到白色的針尖上，開始編織。

十二把漆黑無華、繁複銳利的聖槍，編織而出，懸挂天際。

妖精王鬆開手。

童話般的妖精國沒有任何變化，卡美洛、牛津、倫蒂紐姆、索爾茲伯里……只是在這些領地之中，不再有妖精的存在了。

大地陷入了死寂，詛咒開始溢出，屬於摩斯的火焰開始燃燒起來。

美麗的妖精國，童話的妖精國。

焚燒在詛咒的災厄中。

幾乎被生命重量壓垮的少年抬頭，如果有人能聽到他胸腔里的叫聲，肯定會被那樣凄厲的悲鳴震懾。

天空。

聖槍裝填完畢，十二基並列拔錨！

天空的風暴之壁破開，對異星入侵者大儀式——開門！

詛咒之手，無數黑色的詛咒之手湧向玉座，爬上妖精王雪白的披風。

城塔晃動，彷彿有什麼巨物要從曾經詛咒的大洞中破土而出。

黑暗君主用類魔軍團剝開風暴的防禦。

藤丸立香：「救世之槍，帶着妖精一萬四千年的詛咒，對抗地外的災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