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188

188-死星

闊別十數年的天空展現在了天際，足以讓每一個妖精和人類都張大嘴巴，無法發聲。

天空不是白晝也不是黑夜，它以一種妖異的純凈展現出了壯闊美麗的星河。

藉助旅行者享有的概念意義和龐大的魔力，基爾什塔利亞讓藤丸立香與威亞治成功藉助天之上（宇宙）的魔力實現了占星術原本的形態——可以對銀河系內天體進行干涉的最大魔術迴路。

這是將充滿大地、天空、宇宙的魔力匯聚成一束，如同將行星串聯起來一樣的星之奇迹。*

妖精們又狂喜又驚恐，預言之子、女王的預言之子，竟然有這樣的力量！

極致的速度在半空中拉出氣流的長線，氪星人辨認出這個恢弘魔術的核心在於將雲層四散的年幼從者，驀然加速突破音障，想要直接擊碎對方。

僅僅是眨眼之間，氪星人就飛到了威亞治面前，即將揮出可以擊碎星體的一拳。

但這一拳凝固了，被迫停在從者的面前，再也逼近不動一寸。

氪星人再次發力，身邊環繞的無形立場刀割般攪亂空氣。金髮的男孩只是看着他徒勞的動作，忽然說：

「說起來，那個人的名字，也叫卡爾……」

小王子低低地說著，看向大地，他飛得太高了，可以看到沙塵在地面吹出巨大的弧形。他從回憶里提出人類的字句認真念讀：

「「所有狩獵者和採集者，所有英雄和懦夫，所有文明的創造者和毀滅者，所有的皇帝和農夫……所有聖徒和罪人——」」

「都發生在這裏，這顆星球，這顆懸浮在太陽光中的塵埃上，也包括你，卡爾·艾爾。」*威亞治抬起手摸了摸氪星人堅實的拳頭，軟乎乎地笑了笑。

童稚的話語訴說了一個很簡單的道理。

威亞治傷懷這個世界的超人斷絕了另一個自己的概念，傷害這顆星球、傷害這裏的人類的行為，也不會有憤怒或者仇恨的情緒，同樣，他也不會阻止在這顆星球上的一份子——沒法阻止藤丸立香——他的御主要為他對超人進行懲罰。

啟程的概念無法被任何事物打破，星光的塵埃落在氪星人的手上，金色的圍巾隨風飄蕩，年幼的從者的身軀在柔和的光芒里離散成無數星子，佈滿繁複繚亂的魔術迴路牽動宇宙中的行星，極具質量的行星化作魔彈群，拖着火焰長尾到來。

「再見，Maser……」

哪怕禮裝構建的權杖也粉碎了，指揮的權限依然有力而無形。

強風吹拂着少年的黑髮，他閉上眼睛，無聲地回應道別，然後睜開眼，輕輕揮下了手臂。

以他的位置為安全的界線，身後的妖精國美麗無暇，而他面前的戰場，乃至全地域——凡是他目之所及之處，一場無差別的轟擊從天而降，瞬息覆沒全境。

轟炸聲淹沒天地。

身軀再堅硬的類魔，殺紅了眼的超級士兵，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所有的逃亡都是死地。

荒蕪的地表，呼號的狂風，土塊碎裂成千片萬片，幼嫩的綠草像是尚未呼吸就被毀滅，火光籠罩成巨大的不斷跌落的網，讓網中每一個生靈都步入末路。

就算是失去理智的巴格斯特，都感受到了毀滅的意志逼來，因此強忍恥辱的創傷，拖回其餘妖精。

她看到藤丸立香的背影一動不動，僵硬得像是鐵鑄的石像，一雙藍色的眼睛中火光爍了又滅滅了又爍。

他親眼看着他自己帶來的毀滅。

一切都像是滅世前受到不可抗拒的意志命令，化作滾滾塵埃，擠壓着空氣。

平原全地煙氣蒸騰，又像世界化作燒窯。

巴格斯特——妖精騎士高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解除賜名出現了錯覺，黑犬猩紅的眼睛定定看着在風煙中的少年披風捲動，兩手空空，頭上卻出現了一個輪廓的虛影漂浮。環狀的影子像是冠冕，又像是某種意志或者概念的體現。直到聽到藤丸立香再次開口的時候，高文才恍然回神，那個虛影又不見了。

無差別的轟炸將要結束的時候，一個細細密密的摩挲聲鑽入她的耳朵里，令她背脊發涼。

有什麼東西還沒被毀滅，有什麼東西來了，是新的敵人？殘存的類魔？

不，類魔不會給她這樣蝕骨的寒意。

轟炸漸漸平息，替代慘叫和火光充斥天地的塵埃遮擋住了所有妖精們的視線。

大量的魔力被抽空，轟炸的聲響也令人頭暈眼花，耳膜劇痛，藤丸立香嘗試着鬆開咬緊的牙關，讓僵硬的臉部肌肉活動起來，一陣怪異狂放的氣流就吹了過來。

這陣風像是一隻翅膀般有意識地將漫天漫地的塵埃捲走，靈活至極，把這些遮擋視線的產物隨便送去了哪，哪怕那些塵埃是足以淹沒無數森林的塵暴。

詭異的自然偉力下，戰場再次開闊，天空少了巨型的魔術迴路，星空像是緩緩放晴，然後薄薄的雲層拉來屬於它真正的時間。

黃昏。

在妖精國的黃昏下，歡呼起來的牙之氏族的妖精們發出吵鬧的聲音。唯獨藤丸立香看清了不速之客的面目，喉嚨乾涸，神色複雜至極。

他吐出妖精的名字，「伏提庚……」

熟悉的蟲群如溶解的水液滴落，夜色的星冠壓在深藍色的髮絲上，陰鬱俊美的妖精身披蛾翅接連的披風，生死未知的氪星人被踩在他的左腳下，身上的詛咒反彈似地遍佈了被行星轟炸之後的身軀。

藤丸立香從沒有哪一刻覺得他的手腳比現在更銳利危險，動作狂野的同時又帶着矜貴的魅力。

妖精施施然放下腳，向他走過來。

黑色的詛咒泉水以未消散的蟲群為載體，在妖精的腳下一圈圈盪開漣漪，明顯的敵意和惡意驟然從泉水裏激發出來，讓藤丸立香本就懸着的心臟綳得死緊。

「很驚訝嗎，」伏提庚口吻平和地問，「這不是你早就會預料到的情況嗎？」

在藤丸立香選擇站在摩根一方，作為預言之子出戰超人的時候，就註定會和恢復力量的伏提庚，不列顛的毀滅意志進入對立的狀態。

因為不列顛是眾多妖精傳說的源發地，隨着妖精國的擴大，這份意志的權能也跟着擴大，伏提庚想要隨意趨勢妖精國里的各種現象太簡單了，就像是他初來乍到的時候緩衝了他墜落的氣流，這是從一開始就預示了身份的事實。

這裏是妖精國的邊境，與伏提庚戰鬥，絕對比和氪星人戰鬥要難上數倍。

藤丸立香想，如果預言中的黑暗和深淵指的是伏提庚，那他也要拿着萬分的意志來戰鬥才有一點獲勝的可能。如果不是，他也要打贏了才有那個機會去想之後的問題。

在他蓄勢待發的情況下，伏提庚的一舉一動都充滿着鮮明的危險，如同在暗處準備扼住人的手，都該被牢牢刻入腦子裏以規劃出下一步的應對。

妖精向前走了幾步，說：「他還沒死。」

超人還沒有死，這也不是不可能，那超人現在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然後妖精回頭側目，「我用詛咒壓制了他的自我修復。」

原來是這樣，看來是被氪星技術強壓下去的詛咒在虛弱時反彈了。

伏提庚：「——打算和那個被叫做蝙蝠俠的人做交易。」

嗯？

嗯嗯嗯嗯？？

藤丸立香從緊繃的狀態里稍微脫出，困惑脫口而出：

「這又和蝙蝠俠有什麼關係？」

沒有發難也沒有突如其來的攻擊，這時候伏提庚已經走到藤丸立香面前，沒有回答，睫毛落下蝴蝶翅膀一樣的影子。單純身高帶來的壓迫感讓藤丸立香慣性地退後了一小步，感到了不自在。

他忽然看不到伏提庚的想法。

藤丸立香：「我以為我們要打一架。」

「太麻煩了，也不是完全必要的事，」妖精淡定地說出了好像很離譜的答案，「你的戰鬥到這裏就可以結束了，那個女人的靈基就要消失了，現在趕回去的話還能和她說個再見。」

「結束……」藤丸立香的嘴巴張了張，反應過來伏提庚的後半句話說的是什麼，自己上前一步抓住妖精的手腕，「等等，摩根要消失了！？」

妖精撇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起來，「你可以自己去問她，和我可沒什麼關係，不過再等一等你也能知道原因了。」

不是伏提庚做的……

藤丸立香倒是看出這句話的真假，呼吸急促起來。他心下急轉，超人倒下之後，伏提庚要拿超人作為籌碼和蝙蝠俠做交易，什麼交易是需要不列顛的終末裝置和反抗軍首領達成共識，二者應該沒有什麼交際才對。

蝙蝠俠沒有出現在戰場上，一是戰爭結束的太快，二是他相信蝙蝠俠也會優先去解救那些集中營里無辜弱小的人。

這些會和伏提庚有什麼關……

藤丸立香思緒的腦海突然掀起了恐怖的巨浪，他怔愣起來，被思考終點上的答案砸得頭暈目眩。

「沒錯，是我的能力哦，」妖精惡質的承認響了起來，「讓你之前所在的世界裏的蝙蝠俠知道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是我做的。」

伏提庚因為靈基的特殊性、外神們對兩個世界的捉弄的影響下，總有穿越兩個世界的能力，而兩個世界之間有着時空的亂流，這裏的現在可以前往那裏的過去，形成一個不可理解的悖論、一個環。

藤丸立香及迦勒底的出現如此可疑，復仇者們都一直留神注意，蝙蝠俠怎麼可能對他們不聞不問。

除非蝙蝠俠早知道他們的身份，知道的秘密足以抵消他的多疑與猜測。

那麼是誰告訴他的？

「蝙蝠俠是我選擇的「旁觀者」。」

「如果那個蝙蝠俠不知道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你會有多麻煩才能了解到異聞帶的存在，迦勒底又能順利地在異世界站住腳呢？」

伏提庚抬起沒有被抓住的普通的手，蒼白的手指一根根合攏在少年抓着他的手腕上，緩慢地，讓他鬆開自己，神情疏懶平淡。

「我要毀滅妖精國，除掉那個女人，要借用的力量不是你。」

他甩開藤丸立香，撇開眼睛說：

「滾回那個女人的身邊吧，我們沒必要戰鬥。沒有了從者，嗯，不，就算有從者，你也沒有勝利的可能。」

妖精的話音一落，天空就暗了下來。

陰影從藤丸立香的後面籠下災難的前奏，妖精們的洋洋得意轉為了萬狀驚恐，呼喊着、困惑着：「那是什麼！！？？」

平息的風再度呼嘯，那不是來自妖精的意志，而是來自天空的巨物。地平線再次飛起了無數類魔，一群群如蝗蟲撲向這顆星球上最後一塊美麗潔白的凈土，嘶鳴着迎接它們的君王座駕——天啟星艦隊搭載着它的統治者，及麾下的類魔將領們，降臨地球。

艦隊飛船連綿不絕，陰影在大地上的蔓延也不可窮盡，最大的那艘飛船居於卡美洛最高的塔尖上，遮天蔽日，投下代表它的黑暗。

藤丸立香望了過去，視線跨越了常理的距離，看到了城塔上的妖精女王。

她的靈基像是要崩開名為「從者」的容器，每一寸皮膚都像陶瓷般開裂。恐怖的艦隊給她投下巨大的陰影，她面目沉靜，迎上藤丸立香的視線，又看向他的身後，眉宇間透露出了一股全然不同的堅定。

她說：「奧伯龍，這就是你的謊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