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182

182-前夜（下）

黎明到來之前，花園的寧靜被從者的歸來打破了。

藤丸立香沒想到威亞治和傑森不止帶回了夜翼，還帶回了這個世界的萊克斯·盧瑟。

他完全沒法從那鋥亮的腦門上看出和記憶中那個神經質的、邪惡的，在眾目睽睽之下放出吸血女妖的年輕富豪有半點相似之處，但這好像也不算是壞事。

威亞治慢慢地將在聯盟城發生的事說了出來，但到「超人回來，我們打了一架」就停止了。

藤丸立香奇怪地看了威亞治一眼，眼中隱隱浮出一些擔憂，恰好夜翼朝他打了個招呼，他只能朝這位風塵僕僕的異界來客點點頭，詢問有沒有受傷。

對於盧瑟的打算，藤丸立香有些意外，雖然想救人的行為無可指摘，但是要威脅摩根真就有點異想天開。

不過轉眼一想，這個想法的確有一個切入點。

藤丸立香下意識看向盧瑟，盧瑟打量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

「是因為芭萬希嗎？」

藤丸立香忽然想明白了。

在看到盧瑟的表情變化之後，他覺得無奈地嘆出口氣，「摩根的行為讓你覺得她很重視芭萬希，另一個世界的你竟然能和芭萬希搭上關係，所以你也想利用芭萬希來和摩根商量有沒有讓你帶人前往另一個世界的辦法。」

被猜到目的的盧瑟心裏一沉，他已經計劃有一段時間了，而且暗中的行動幾乎沒人知道。現在卻被藤丸立香輕巧戳破，讓他有些維持不住表面的平靜。

盧瑟：「這只是你的猜測。」

沒有哪個世界的萊克斯·盧瑟不是聰明人，他在妖精女王找上門的時候就看到了芭萬希是她的弱點，看到了摩根對這個世界的未來、人類和妖精的未來毫不關心。所以在被妖精女王盯上之後，盧瑟更加細緻地去調查芭萬希的性格與習慣，掌握住了她的所有信息，以備能利用起來和摩根談判。

巧的是，藤丸立香不覺得在沒有魔力的情況下芭萬希能贏過盧瑟的智慧。讓一個妖精失去魔力並捉住她，作為不義聯盟那邊的高位者，盧瑟很有優勢。

藤丸立香想不到摩根暴走的模樣，輕輕搖頭：「我建議你最好不要那麼做，你想像不到摩根的力量。只是想問方法的話，我可以幫你，對我來說這只是問個問題的事。」

「你是在施捨和炫耀嗎。」盧瑟淡淡地問。

預言之子是個站在妖精一方的人類，這是不義聯盟所有人都深信不疑的事。對盧瑟來說藤丸立香就是天然的威脅，他不想在這樣的人面前暴露弱勢。

盧瑟看到這個半大少年對他的諷刺只是好好注視了自己一會兒，忽然笑了笑，笑容無奈疲憊，反問道，「我需要嗎？」

預言之子的年紀過於年輕，盧瑟從他的臉上看到這個笑容的時候，不禁愣了一下。

夜翼在旁邊插話。

「我們能逃到這裏可多虧小朋友的從者，這位盧瑟，我建議你換個想法來套話。順便一說，我是站他那邊的。」

「他不害怕這點。」藤丸立香還是搖頭，他看出來了盧瑟剛剛成形的想法，「摩根給的魔術道具還能用一次，打算拿來逃離這裏太浪費了。何況這裏是摩根的花園，我賭沒有辦法離開。」

盧瑟的手指不可避免地彎曲了一下。

「但是，」藤丸立香很快又說，「我還是可以在回來之後幫你去問摩根有沒有辦法，你也可以先穿上機甲直接離開妖精國，去把那些人帶過來。」

「你要去哪？」夜翼問。

藤丸立香先從懷裏再度掏出蝙蝠俠的通訊器，盧瑟看到通訊器的時候才真正驚訝起來，他知道這個通訊器的意義是什麼。他和蝙蝠俠有一段時間沒有聯繫，後者也沒有告訴過他反抗軍還有預言之子這樣的盟友。

「你是……」

藤丸立香把通訊器遞給盧瑟，「現在城市裏出現了類魔，你的動作最好要快。」

然後他轉頭回答夜翼，「我要去一個地方幫助妖精女王做一個定位，黎明出發，有她的幫助，很快就能回來。」

剛剛從不義聯盟逃回來的人沒資格參與這樣的行動，夜翼和傑森和他又聊了幾句，藤丸立香保證女王的城塔內部有可以休息的地方，他們就離開了。

盧瑟打算返回不義聯盟，不過不打算藉助合鏡。

對於鋥亮光頭帶來的微妙差異，藤丸立香相信盧瑟有着很多安排，沒多說什麼，只讓妖精幫助他也離開。

處理完這些，藤丸立香才回過頭，利用最後這一點時間，看向告知在不義聯盟發生的事後，一直沉默在旁邊的威亞治。

黎明的光已經稍稍染淡了雲霾。

剛剛歸來隊伍的鏡子打開時還有一串叮叮噹噹的聲音是藤丸立香無法忽視的。那是一堆破銅爛鐵，在鏡子閉合之後堆成了一座小山，整體看上去又像是一個報廢的、被拆散的大型機器。

夜翼和傑森對此都沒有什麼解釋，唯獨金髮的小王子。他靜靜地坐在這座小山上，不再漂浮於半空，只剩下金色的圍巾在風裏輕輕搖曳。

「威亞治？」

契約的聯繫不會欺騙藤丸立香，威亞治也不具備隱藏的能力。他能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充沛魔力從契約的那頭流轉來去，盈滿地走過四肢百骸，帶着讓人稍有不慎就會陷入其中的星海的錯覺，恢宏美麗而危險。

好在藤丸立香還算把持得住，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聖杯的關係。

「Maser……」

小小的王子仰着頭，發現沒有辦法從天空中看到一顆星星，才回頭，叫了一聲御主。

藤丸立香在看到他的表情時心臟抽了一下。

哀傷而難過的情緒，第一次清晰地在年幼的男孩的臉上凝結出黎明都挽留的朝露。

藤丸立香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了一遭。

超人，超人做了什麼——

他的呼吸忽然急促，他共鳴到了從契約那頭傳來的悲傷，在觸碰到了威亞治伸過來的手的時候，輕柔的觸感帶着微涼的溫度……分離，又是分離，藤丸立香不明白原因，卻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分離。

「Maser，對不起。」金髮的男孩難過地說，「我想把「我」，送回到原本的位置。在打敗這個世界的，克拉克之後。」

威亞治的身下，是這個世界的「他」。

失去了意義，真正死亡的旅行者號。

藤丸立香像是一個溺水的人一樣回過神，閉上眼睛，深而顫抖地呼吸。

像是以前的每一次一樣，威亞治親昵地靠近他，他們的額頭輕輕抵到了一起，金色的圍巾纏繞到少年的脖子上。

「對不起，Maser……」男孩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沒關係……」

藤丸立香一樣難過地安慰出聲，他慢慢抱住金髮的小王子，「一段旅行結束后，肯定會再次想要去旅行。

「這就是你存在的意義，，我一直都明白這件事。」

每一位從者的細節都被御主所銘記着，就是為了在某一天，讓他不會後悔這一個跨越時間與空間的相遇。

旅行者對故鄉只有思念，從無悲傷，他對自己踏上旅程的意義自豪而驕傲。

但是這個世界的超人……

藤丸立香深呼吸，鬆開手，藍色的眼眸中像是燃燒起了火焰。

「那就讓我們再並肩作戰一次吧，威亞治。」

……

啟明之星。

這個名字沒有什麼特殊的故事與含義，僅僅只是因為她在黎明時更容易被地上的人們目睹，也是這個滿布雲霾的世界裏唯一一道屬於星光的色彩。

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那是一塊活體的人形寶石，不斷地圍繞着這顆星球飛行，成為一個隔絕世界與世界之間的術式核心。

只有藤丸立香知道，這一顆寶石曾是一位任性的女神。

人類在高空建立過都市和站點，她成為了一個阻礙，當時這個世界上仍有許多超級英雄，新政權下一片混亂的時候，就有人將這顆寶石看作為妖精女王的魔術，想要將她砸落。

寶石在來自地面的轟擊下碎裂出晶瑩的殘片，那些殘片落到了大地上，大地就因此變得荒蕪，如同另一個世界的大都會曾經的遭遇。

摩根不曾利用伊斯塔爾做什麼，人類自己就將自己的土地毀滅了。

但想要解決最後這一個災厄，連同沼澤一起清除，摩根的答案很簡單。

妖精女王抬起頭，白色的長發如浪一樣在綢裙上傾瀉，她的魔力無聲運轉，隱亮的魔術迴路逐一連接起龐大的力量。

玉座上空，巨牆的花紋編織般同調流轉出光線，漆黑的聖槍應聲顯形。

魔力源為整座卡美洛，整個妖精國。

「最初的構思里，靈脈閉塞兵裝僅有十二基聖槍。多餘的聖槍，在妖精國被縫入這顆星球之後，都已經有使用的事項，沒有編入十二基的聖槍，僅剩一把。」

摩根告訴他。

「——這第十三門聖槍，就是為此準備的。」

擊落寶石，令星辰墜毀，落入大地上的沼澤，砸向瘋狂的畫家勾勒出的星月夜。

停止將這個世界「隔絕」起來的術式，關閉供給邪神到來的通道。

這是一個打開一扇門，又關上一扇門的操作。藤丸立香要做的，就是為摩根做一個定位，並阻止超人和類魔對平行世界產生覬覦，想要前往另一個世界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