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四人組
陳大人最近煩死了。
她上次給蘇婉送過茶葉之後,自然是頂尖的茶葉,第二日白妔參她的摺子果然被壓了下來。
陳大人心頭一喜,覺得這是個信號,於是又去了趟蘇府,這次是帶了幾件上好的擺件。
這些玩意可是她的心頭好,件件價值連城。
陳大人目的也很明顯,把白妔的摺子徹底毀了。
蘇婉看着文文靜靜滿身書卷氣,可收起賄賂來比蘇虞還心狠手辣。
幾個擺件送過去,才換來白妔的摺子。
陳大人將此事證據留存,反正蘇婉已經被拉下水,如果她出事,蘇婉第一個跑不了。
就在陳大人以為這事多少能太平兩日的時候,蘇虞回京了。
她回京第一件事情,請陳大人喝茶。
蘇虞至今還沒成家,暫住吳府。吳府的茶,從以前到現在,沒有一杯是便宜的。
陳大人到了后,蘇虞也很直接,「陳大人,您在江南這事,不好辦啊。」
蘇虞從背後將扇子掏出來,展開扇面手腕翻轉慢悠悠扇起來。
她扇面上寫着四個大字
拿錢辦事。
陳大人,「……」
好不要臉,怎麼會有這麼不要臉的人呢!
貪財她都貪在了明面上!
陳大人心想,她要是個耿直清廉的大臣,第一件事就是上摺子罵蘇虞貪財受賄!
可惜她不是,她不僅不能罵蘇虞,她還得感激蘇虞收銀子辦事,這樣才能幫她擺平事情。
陳大人賠着笑,掏出一處地契,放在桌面上,由手指摁着朝蘇虞的方向緩緩推過去,「我這也是被牽連了,我之前什麼都不知道啊,這事還望蘇大人幫我在攝政王面前解釋解釋。」
蘇虞桃花眼半闔着視線落在那地契上,嘴角噙着笑,修長好看的手指將扇面合上,扇子輕輕壓在地契上面,「好說,好說。」
可惜這個好說,只管了幾天的用。
幾日之後,朝上依舊有人在提江南私鹽一事。
陳大人為此又找了蘇虞跟蘇婉。
找蘇婉壓摺子,找蘇虞擺平大臣。
姐妹倆還真是各司其職互不干擾,但來來回回賺的都是陳大人一個人的銀子。
這短短几日,陳大人的家底險些被掏空。
她也是算完賬才發現這些天零零散散送出去了多少東西。
白妔的摺子又從地方送過來,就跟那缸里的瓢一樣,剛摁下去又浮上來。
蘇婉蘇虞白妔三人,簡直快逼瘋了陳大人。
陳大人有時候都懷疑,這三人商量好的,合夥騙她銀子!
這事簡直就是個無底洞,蘇虞跟蘇婉更是吞金獸,死活喂不飽,胃口比吳思圓還大。
陳大人邊心疼銀子跟好東西,邊往外送。
不怕她們貪,就怕她們不夠貪。
陳大人餵了她們這麼久,也是時候談談了。
畢竟不能光拿銀子不解決事情啊。
前幾天陳大人謹小慎微供着二蘇,今日就不同了,大家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她掉下去,這倆也跑不了!
蘇府書房裏,52gg陳大人甚是嫌棄地放下茶盞。
她好茶葉都送過來了,蘇婉給她端的依舊是陳茶。
陳大人喝不慣,也喝不進去。
她之所以沒找蘇虞,是因為跟大蘇比起來,小蘇蘇婉更容易拿捏一點。
今日天氣倒是不錯,一連幾日的大雨總算放晴。雨後天晴,空氣清新,庭院裏的盆栽也是清爽挺拔。
只是陳大人沒心情賞景,「蘇學士,白妔這摺子,是壓不下去了嗎?」
「如果摺子壓不下去,那人呢?」
蘇婉正在寫東西,聞言抬頭看她,「陳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陳大人皺眉道「咱們也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說敞亮話,這事需要多少銀子能擺平,白妔的人頭可以另算價錢。」
蘇婉微微皺眉,「白妔可是知州,是太學院掌院的學生,你要動她?」
「她不死,這事永遠不會罷休,」陳大人意味深長,「蘇學士不會是心軟了吧?這時候若是念起舊情,可太晚了些。」
「畢竟咱這前前後後也收了不少東西,我要是進去了,您能撇乾淨?」
陳大人輕聲嘆息,「本來是雙贏的事情,我跟私鹽一事沒關係,只要我還在京城,只要我在這個位子上,以後這銀錢,不都是咱們平分嗎?」
蘇婉放下筆,往後靠在椅背上,抬眸看陳大人,輕聲問,「陳大人這話我怎麼聽不懂呢,什麼叫我撇不幹凈?」
陳大人笑,「蘇學士你也別跟我裝糊塗,我送出去的每一件東西,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到時候我陳某被抄家,第二日,朝上就會有人蔘你收拾賄賂。」
「哪怕攝政王想保你,也得看看群臣答不答應。」
她這是反客為主,開始威脅蘇婉了。
蘇婉將手裏剛寫好的摺子遞給陳大人看,「陳大人說笑了,哪裏是我斂財收禮,分明是你賄賂我。你瞧,我正要參你賄賂朝臣呢。」
蘇婉問,「你前前後後送了這麼些東西,每一件都價值連城,我倒是好奇,陳大人哪裏來的這麼些好玩意?」
「唔,我記得這裏面還有部分物件是出自江南。陳大人送我這東西的時候,是想把我也拖進私鹽案里吧?」
「可惜,我不愛財。」
陳大人驚詫地看着蘇婉,不明白她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蘇學士是想跟我撇清關係了?」
什麼叫不愛財,不愛財能收她那麼些好東西?
陳大人起身過來,伸手一把拿過摺子,打開仔細看。
蘇婉果真是要參她,且她過去送的每一件東西都標註的清清楚楚,連茶葉幾兩都寫上了!
怪不得今天喝的又是陳茶!
陳大人難以置信地抬頭看蘇婉,「你——」
蘇婉反問,「關係?什麼關係?」
她滿臉無辜,清淺一笑,「我釣魚而已,誰知道陳大人真信了。」
陳大人不信姐妹之情,不信朝廷清廉之氣,不信她不貪污,所以以己度人這才會上當。
蘇婉釣魚執法,也不是第一次了。
向來蘇虞在明,她在暗。
可惜知道這件事情的人,都已經永遠不能再說話告訴後人了。
陳大人眸光閃爍,心裏瞬間慌起來,「那蘇虞……」
她話音剛落下,就見蘇虞搖着扇子抬腳從門外進來,笑盈盈問,「陳大人找我何事?」
蘇虞扇子合上,輕輕敲陳大人腦袋,「你犯事的證據已經整理出來,這會兒應該送到御書房了。你有精力瞪我,不如留點心思好好想想還有沒有銀子送我,我好心留你全屍。」
陳大人不信,抖着手裏的摺子,笑道「這是假的吧,你們定是要炸我,圖我銀子!說吧,又想要多少!」
她氣死了,這兩個人比她啃老花錢的逆女還會花銀子!
蘇婉看向蘇虞,目露譴責,「阿姐,都讓你平時少要些了,把人都嚇傻了。」
一開口想的都是銀子。
蘇虞用扇子指她,「你還好意思說我,你收的也不少。」
蘇婉,「……」
她能怎麼辦,陳大人覺得她文雅,所以送的都是古玩玉器花瓶字畫之類的。
蘇婉倒是想少收點,可她也不能拿剪刀把名畫剪成兩半,她留一半,讓陳大人帶回去一半吧。
吳嘉悅拎着枷鎖進來,見她倆正在鬥嘴,不由重重咳了一聲。
陳大人驚詫地看着吳嘉悅,視線落在她手中的鐐銬上。
吳嘉悅任職吏部,管的就是貪官污吏。
「這,這怎麼可能?」陳大人臉色都變了。
難道蘇虞說的是真的?
還是說,吳嘉悅也參與進來斂財了?!
蘇虞坐在蘇婉的桌子上,伸手指陳大人,「帶走吧,走私私鹽,賄賂大臣,謀殺知州,這三條,足夠了。」
陳大人聞言卻笑起來,伸手將摺子拍在蘇婉書案上,反問,「合夥做戲嚇唬我?」
她道「我要是進去了,你倆也別想好過!」
陳大人目光環視三人,「我送出去的每一筆銀子,我都記錄在冊!」
蘇虞眯眼看她,扇骨輕敲掌心,語氣宛如在譴責一個負心女,「好哇,你居然背着我倆還給別人送銀子?老實交代,銀子都送給誰了?」
蘇婉附和,「快說,送給誰了。」
陳大人,「……」
陳大人本來是想威脅兩人,現在不知道為何,感覺自己又鑽進了套里。
蘇婉站起來,走到一旁,將一箱子打開,「這是你送的,待會兒連同摺子一起,會送進宮裏。至於阿姐的那份,應該跟她的摺子一起到了御書房。」
蘇虞點頭,問陳大人,「現在總算信了吧?」
陳大人自然不信,她指着蘇虞,「別人不說,就你,你還能把吞進去的銀子吐出來?」
「為何不能?你不會當真以為我真貪吧?」
蘇虞一雙漂亮瀲灧的桃花眼笑得甚是好看,「陳大人啊陳大人,我要是真斂財無數,何至於沒有自己的府邸,如今依舊住在吳府?」
吳嘉悅聞言翻了個白眼,蘇虞全當做沒看見。
「我是朝堂上的魚餌,」蘇虞坐在書桌上,盪着兩條腿,眸光清澈乾淨,微微挑眉,「釣的就是最肥的魚。」
陳大人想的是魚死網破,可惜她是胖頭魚,網是金絲網。
從一開始,所謂的斂財就是一個局。
蘇虞扇面展開,輕輕搖起來,「陳大人,我可不是吳思圓。」
吳嘉悅聞言又翻了個白眼。
陳大人心頭一涼,這才慢慢回過味,整個人像是被釘在地上,根本動彈不得。
她盯着蘇虞跟蘇婉,甚是疑惑不解,像是不明白她們這樣,做官圖個什麼。
她跟吳思圓那會兒,圖的是享受,是人上人的感覺,是被人仰視的滿足感虛榮感。
蘇婉她們圖什麼,就因為是譚柚的學生?
蘇婉輕聲道「圖個初心不改,圖個為國為民。」
她們一路走來,心中所擁有的東西,比金錢可貴。
這世上,也有些東西,比金銀玉器更重要。
陳大人看向蘇虞。
蘇虞嘖了一聲,「圖個光明。」
她在黑暗混沌中見過光,所以趨光而行。而那束光,如今是太學院掌院,只要她在,她們幾個便壞不到哪兒去。
陳大人可能至死都不會明白,她們為什麼這麼做,是什麼支撐着她們在宦海中保持清醒理智,於金銀富貴中初心不改。
畢竟,她的初心早就丟了,連同感情跟人性,一併丟在了陞官的路上。
蘇虞從桌上輕快地跳下來,扇子別在腰后,伸手端了杯茶,「走吧陳大人,等我喝完茶跟吳嘉悅一起親自送你進宮,免得你到死都覺得我吞了你的金銀。」
蘇虞茶杯抵在嘴邊,隨即嫌棄地看向蘇婉,「又是陳茶!摳死你算了。」
吳嘉悅笑了,蘇虞也不夠格喝新茶。
她心裏平衡很多,故意說,「新茶要等阿柚來了才能喝。」
蘇婉笑,「下次阿柚過來,我喊你們來喝新茶。」
蘇虞,「……我稀罕哦。」
臨出門前,蘇虞笑盈盈跟陳大人說,「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我讓你死個明白。」
陳大人睨她,冷笑,「哦?」
蘇虞道「你的事兒,其實是我捅出去的,沒想到吧。」
陳大人可是只老兔子了,蘇虞為了逮她可沒少費工夫。
陳大人頓時看向蘇虞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是你!」
怪不得她覺得今年流年不利哪哪都不順,感情是因為跟蘇虞走的太近了!
「對,是我,」蘇虞開心了,「我就喜歡你們看不慣我,還弄不死我的感覺。」
爽!
三人一同進宮,也算是給這事一個交代。最後私鹽一事查明白,朝廷上給白妔記下一功。
最遲明年,白妔便能回京任職了。
到時候她們幾人,時隔十年之久,總算又能天天見面。書信再好,也沒辦法面對面喝大酒啊。
蘇虞笑彎了眼睛,扇子又搖起來,「哎呀,一想到你們天天都在我眼前晃,煩死了呢。」
嘿嘿,煩死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