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給我留幾分面子
喬安語走後的三分鐘,沈寒都站在原地一動沒動。
他在心中默默反思片刻，在想自己這個男朋友當的是不是太不稱職？
“她是故意要刺激你的，別往心裏去。”林茵輕搖着沈寒的胳膊,小聲勸他。
沈寒緩緩回神，上下打量她一番,說要帶她去購物。
看他說得一臉鄭重其事,林茵不由失笑，“我現在這樣打扮真的很舒服,穿衣服自己喜歡不就好了？幹嘛要管別人怎麼看。”
“但我們倆站一起，會顯得我很摳門。”
“你可是頂流明星，不穿得體面點，豈不有失身份？”林茵為他整理一下衣領,“你都給我買兩套房了，這個價值遠遠超過衣服和包了。”
沈寒懊惱地皺着眉,“我的確太粗心了，以前你最喜歡拉着我逛街去買衣服,我們倆重新交往後,我一次也沒陪你逛過，給你買衣服。”
他堅持要帶林茵去商場，任憑她怎麼拒絕都沒用。
林茵跟他上了車，擔心他一進店裏會像暴發戶似的一發而不可收拾,所以事先聲明道：“我只是個編劇，現在這樣穿才比較符合我的身份，你真要給我買,那就只買兩身，我陪你去參加一些活動的時候穿。”
看出她的顧慮，沈寒無奈又好笑：“我給女朋友買衣服,難道還要看你是什麼身份？”
林茵一瞬間啞然。
來到商場后，沈寒直接帶林茵去了三樓的高端女裝區。
這個商場是首都城平均消費最高的地兒，看車庫裏停的那一排排的豪車就能知道，普通身份的人進不來這種地方。
林茵聽人聊起過這邊，最貴的衣服高達七位數，還不包括定製款。
當時林茵還在想，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買一身衣服呢？穿幾次就不新鮮了，放在那兒又不可能升值，還不如買黃金。
沒想到有朝一日，她也會來這兒當冤大頭。
林茵的內心是拒絕的，她試圖阻止沈寒，可每次話到嘴邊就被他凌厲的眼神給堵回去。
他美其名曰地說：“我賺來的錢能給你花，對我來說是無比有意義的事情，它會讓我快樂又滿足，請你不要剝奪我的幸福感。”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怎麼講？
沈寒牽住林茵的手，直接帶她進了愛馬仕，店裏邊亮閃閃的，燈光打在名貴的包包上，無聲散發著蠱惑的氣息，就差對人明說：“買我！買我！”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金錢的味道，林茵打量一番，每個包都很好看，但都讓她產生退避三舍的衝動。
櫃姐的目光最先落到林茵的身上，看她穿得普通，正要流露出不屑，結果抬頭看見……
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眉目清冷，一雙眸宛如大海般深邃迷人，讓人望一眼就會沉迷其中。
“沈寒？！”
她驚喜出聲，眼睛就跟鈦合金似的唰地亮了。
再看兩人緊緊相牽的手，櫃姐便知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就是沈寒的女朋友林茵，沒想到她穿着還挺樸素的。
“看看喜歡哪個。”沈寒溫柔地對林茵說。
這裏的包少說也要五六位數，林茵躊躇一陣，仍覺得無法抉擇，這簡直就是讓她開盲盒。
“要不然……”她伸手指向一個銀色的鏈條包，“那個吧。”
“林小姐您真是好眼力，這包是我們秋冬新款，搭配大衣最為適合，您看您皮膚那麼白，與這銀色最為相配了，您可以背下試試。”
櫃姐為林茵取下來，畢恭畢敬地說。
林茵又不能直接詢問價格，顯得她過分在意似的。
她挎在肩上試了試，名貴的包包背起來，底氣足了，氣質也跟着不一樣了。
反正怎麼著都要選，林茵感覺這個挺好看，直接讓櫃姐給她包起來。
櫃姐叫人過來去包裝，又問林茵還有沒有其他看中的包包，林茵搖搖頭，“只有那一款我比較喜歡。”
聞言，櫃姐的眼中流露出遺憾，她本來還指望能多賣給她幾個。
“這兒沒有你喜歡的，那我們再換一家。”沈寒完完全全是一副順着她的態度。
櫃姐聽到這話，都被秒到了。
林茵是積了什麼福，遇到一位這麼寵她的男人。
沈寒去刷卡結賬，林茵以為那麼小一個包，最多十萬，誰知收銀員張口報價四十八萬。
她腿一軟，差點沒站住。
不僅肉疼，心也在流血。
眾所周知，國內的編劇賺錢並不是很多，除了頂尖的手握現象級大爆劇的編劇，能夠拿到豐厚的酬勞以外，像她這種出道沒幾年的，一部電影下來也就賺個百萬。
這一個接近五十萬，她要敲多少次鍵盤，耗費多少腦細胞才能買下來。
從愛馬仕的店裏出來，林茵態度堅決，說什麼都不跟着沈寒去逛了。
沈寒不懂她為什麼這麼抗拒，他不信她是真的對包包還有衣服不感興趣了，哪有女孩子不愛美的。
大學那會兒，林茵每次和他逛街買衣服，都會去夜市攤，一件T恤才四十五塊錢，她和他一起時，只會買如此廉價的衣服，因為知道他不會讓她付錢，所以為了讓他沒有壓力，她故意挑便宜的買。
而跟她的女同學還有舍友去逛的時候，她就會去商場，買上千塊的鞋子，因為自己付錢，沒有負擔。
記得有次他過生日，她在網上傷了一雙限量款的球鞋送給他當生日禮物，那雙鞋子八千塊，沈寒全部的身家加起來也沒有它貴。
那個時候他很自卑，不願意接受，想讓林茵退了，但她卻說這是她熬了一個通宵好不容易才搶到的，如果他不穿，她真的會生氣。
沈寒縱使留下來，平時也捨不得穿，只有和她出去約會時，才願意穿。
後來情人節到了，他用攢了好幾個月的錢為林茵買了一條鑽石項鏈，兩萬多。
那是他通過沒日沒夜地網絡兼職換來的，林茵收到后，愣了好一會兒，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問他：“沈寒，你為什麼要送我這麼貴的禮物？”
沈寒那時沒有回答，但心裏卻想，因為你送了我那麼貴的鞋子，比它便宜的禮物我真的送不出手，只能努力送你遠超過它價值的東西。
雖說戀人間不該如此計較，他也明白這個道理，但他畢竟是男生，花女朋友的錢，總歸是彆扭。
其實林茵也明白他為什麼這樣，顧忌他的自尊，也不能戳破。
他們兩個人的相處有時會很累，一個要小心翼翼，恐怕傷害到對方的自尊心，而另一個要努力開朗積極，不為錢所困，只有這樣對方才不會有壓力。
所以，家境不同的人在一起好像真的沒有辦法圓滿。
眼下，沈寒面對林茵，又回想到當初。
他猜測她可能是覺得他賺錢不容易，捨不得花他的錢，於是說：“林茵，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現在你跟我在一起，可以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聽他強調這一點，林茵微笑着說：“我當然知道，只是我的消費觀已經形成，沒有必要花的錢如果讓我硬花，我心裏真的會不舒服。”
講完，她抱住他的胳膊，“反正結婚後你的錢都是要上交給我的，我就當是為自己省錢還不行啊？”
聽她這樣說，沈寒的神色才放鬆下來，他不想再強迫她，點頭道：“那我聽你的，什麼時候你想買，我再來陪你逛。”
“我就是買也不可能來這麼貴的地方。”林茵像小貓似的在他的胳膊上蹭着，轉移話題地說：“沈寒，我們去大學校園走走吧。”
那次來首都，她就很想和他一起回去轉轉的，這麼久了也沒能如願。
“好。”沈寒答應下來，接着問她：“你還記得武昊嗎？”
“當然記得，他不是你的舍友嗎？你倆關係還很不錯。”林茵的腦海中浮現出對方的樣子，順藤摸瓜之間又想起來一件事兒，“他不是和我們班的李雅琪交往了？兩人現在應該結婚了吧？”
“武昊是結婚了，不過對象不是你們班那個女生。”沈寒邊說邊往前走，“武昊讀研期間和李雅琪分了手，原因是異地戀，女生那邊的家長認為他們天南地北的不靠譜，催女生趕緊結婚，但武昊還想接着讀博士，不想過早結婚，所以兩人就分開了。”
“聽起來你還很了解，你和武昊一直都有聯繫嗎？”
“嗯，我們都在首都，偶爾會約着一塊喝酒。”
林茵接着又問沈寒，“那武昊現在在幹嘛？你剛才怎麼會提到他？”
“他成績優異，畢業后就留校當老師了，去年和同校的一個女人結了婚，我還隨了份子，等會兒去學校可以見見他，讓他請客吃飯。”沈寒將林茵摟進懷裏，不由感慨：“我忽然覺得我們那時分手是正確的選擇，對彼此還保留美好的愛意，沒有鬧到深惡痛絕的程度，如果像武昊和他的前女友那般，大概永遠都不會往來了。”
“你錯了，我們倆還能走在一起是因為我們有個孩子，這註定讓我們之間有所牽絆，否則我們也一定會和他們那樣，今生再也不會有聯繫。”
沈寒聽林茵那般平靜的說完，心臟狠狠抽痛了下。
誰也不能預料到未來的走向，相愛的時候沒有人不幻想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可最終又有幾人能如願？
進入秋天，校園的梧桐樹葉子都黃了，遠遠一望，瀝青路面上鋪了一層厚厚的落葉。
望着兩側熟悉的景象，林茵的眼睛裏盛滿笑意，真想不到還能再和沈寒手牽手來到這裏。
兩人從南門進去，一路逛到了西門，校園裏的每一處都充滿了他們甜蜜而美好的回憶。
沈寒提前和武昊打過招呼，他說下了課以後會聯繫他，手機一響，沈寒就知道肯定是他來找他了。
“喂？”
“沈寒，你到了嗎？我在物理系教學樓的大門外，你能不能過來一趟？”
“你有什麼事兒？”
“我這新帶的一屆學生，他們不信我有你這麼一位巨星朋友，你來給他們證明證明。”
“三十多了，怎麼還愛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沈寒好笑地說完，出其不意答應了，“我現在就過來，你等着。”
他所在的位置離物理系的大樓並不遠。
掛了電話，沈寒便牽着林茵大大方方的去了。
他事先並沒有告訴武昊自己會帶女朋友過來，武昊遠遠的看到他們倆手牽手走來，一瞬間夢回大學校園，眼眶都濕潤了。
真好，沈寒又恢復了年少時意氣風發的模樣。
雖然在鏡頭前的他光鮮亮麗，但武昊總覺得他的眼睛裏透露出淡淡的哀傷。
他喝酒時問他放沒放下林茵，他總說過去了，可每次說完，都會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的情緒。
武昊知道，他只是在自欺欺人，若真是放下，他完全可以大大方方的提起林茵，哪會用簡簡單單的“過去了”三個字，輕描淡寫帶過。
“有生之年，我竟然還能看見你倆走在一起。”武昊感動得眼睛裏泛起淚花，擦擦眼角，回過頭望向他的學生們，“看到沒？這就是你們的男神。”
一群年輕的男孩女孩已經激動地說不上話，只能在原地跺腳來表達激動。
沈寒對他們揮揮手，學生們立刻喊了聲：“學長好！”
他們都知道沈寒是這裏的學生，畢業於物理系。
目光隨即轉向林茵，學生們隨即喊了聲：“學嫂好！”
林茵瞠目一瞬，不由失笑。
“你們好。”
她給人透露出分外溫柔的氣質，站在那兒時，像是安靜盛放的百合，純粹又美好，看得男同學們一個個都小鹿亂撞。
注意到那些男生的眼神，沈寒立刻把人帶走了，抬手讓武昊跟上。
武昊走在他們兩個人的旁邊，感覺自己就像一枚超大瓦數的電燈泡。
不過，這電燈泡他當得還是挺開心的，笑呵呵地說：“我在網上看到你倆複合的消息，我那叫一個高興啊！當初我就感覺你倆不該分開，我們大家都覺得你們還會複合，果不其然這一天等來了。”
“你們為什麼會覺得我們倆有可能複合？”林茵很好奇地問。
武昊的目光示意一眼沈寒，“他這些年一直沒談戀愛，身邊連個曖昧對象都沒有，很明顯是在等你，我們都估摸着，只要你來找他，他一定會緊緊抓住你，不再讓你走了。”
林茵聽到這些話，只覺得心酸。
難道沈寒這些年一直在抱着空無的希望等着她嗎？
可他明明對她說過，他沒有刻意等她的。
武昊還想再說什麼，被沈寒一記餘光擋回去了。
他訕然一笑，故意揶揄地說：“有人不好意思了，這年頭連實話都不讓人說了。”
沈寒不自然地看向林茵，她的眼睛像星星似的亮閃閃看着他，從她清澈的瞳仁里，他看見自己的倒影。
故意要嚇她，沈寒猛然俯下身，林茵踉蹌後退一步。
她又羞又急地瞪他，估計剛剛以為他是要親她。
沈寒失笑，將她拉過來，對武昊說：“你給我留幾分面子，別讓我在女朋友面前丟臉。”
他知道他肯定還要爆他的黑料，武昊咳嗽了聲說：“我記得好幾次同學聚會，你都坐立不安，想從我們大家的口中打聽到林茵的情況，但又不好意思直白的問，到最後只能來問我，林茵有沒有和李雅琪保持聯繫，這些事情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那是喝多了。”沈寒目光閃躲，望着前方，提醒林茵好好走路別分心。
林茵撇下嘴，“我們倆都複合了，你怎麼還不好意思承認？難道我還會笑話你？”
還不是因為他在她的面前一直故作洒脫。
其實在得知她生下他的孩子時，他的內心不知有多興奮。
終於有理由去找她，把她綁在身邊了。
衝動抑制多年，當爆發的那一刻來臨，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一直都殘存期待，從沒忘了她。
三人步行走到校外的一家飯店，還是當年聚會常吃的那家，如今已經擴建，規模比以前大了許多。
武昊訂了桌，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二樓。
剛坐下，沈寒來了通電話，讓他們先聊着，他出去接電話。
武昊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林茵，她好像變了許多，以前的她特別陽光活潑，如今溫婉寧靜，比較沉穩，像是當了媽媽的人。
林茵倒上兩杯茶，遞給武昊一杯，“你和我說說我和沈寒分手后，他的情況吧。”
武昊接過茶，道一聲謝。
他回憶一番，緩緩開口道：“你倆分手，對我們來說簡直是個爆炸性的霹靂新聞，原來我們都覺得，沈寒那麼愛你，你對他也那麼好，即便太陽從西邊出來，你倆都不可能分，沒想到……”
嘆了口氣，武昊接著說：“沈寒剛開始表現得挺平靜的，每天按時上課，按時躺下睡覺，從沒在我們面前說過和你分手的事情，我們怕他傷心，也不敢提，直到後來有一晚，突然聽見他在被窩裏嚎啕大哭，我嚇得趕緊爬到他的床上問他怎麼了，發現他在看你的照片，他說沒有你他真的不知道怎麼往下過了，但你和他在一起，越來越不開心，他也不忍心看你受折磨了……”
武昊揉揉太陽穴，有些不忍心講下去了，那麼深情的一個男人，他都不知道林茵是怎麼捨得拋棄他的。
“恕我直言，你和沈寒分手難道真是因為他的家境？雖然學校里當時都在流傳，但我覺得你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林茵撫摸着茶杯的杯沿，“我和他分開不是一朝一夕的矛盾造成的，也許你們都覺得我倆感情很好，很牢固，但那都是表面，只有我們自己知道，感情在一件件或大或小的事裏，已經千瘡百孔了，所以倒塌下去也是遲早的事情。”
“你們難道也會吵架？我看沈寒他好像很縱容你……”
“有幾對情侶談戀愛是不吵架的？我們倆也一樣。”林茵的唇角邊帶着淡淡苦澀的笑，像是杯中的茶水，“只不過我們倆好面子，從來不會當著他人的面吵，而且大多數時候，都是我情緒崩潰，沈寒在一旁沉默，不知要說什麼，我漸漸厭倦了這樣無休止的生活，在我幻想中的愛情應該是美好而又純粹的，它不該摻雜其他的世故，可惜我和他的出身，註定了我們倆要有那麼多的摩擦。”
林茵輕輕搖晃着杯子，低頭看向茶水的波紋。
曾經的自己彷彿漸漸倒映在水面，清晰又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