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童話

第64章 童話

窗外的雪還在下,車輪碾過地面,軌道通往新的一天,衣服穿少的行人匆忙往家躲,外面冷,屋裏暖。

那些不能用冷暖形容出來的東西又要怎麼算呢,她在他臉側吻了一下,湊在他耳邊說,“想不明白的事,就不要想了。”

……

等這場雪停了,距離年底就又近了兩天,宋詩瑤要從這兒搬走,搬去和秦遠一起住,東西都不大,但是零碎很多,孟妍幫她一起收拾,收拾完家裏像是打過仗,各種紙箱攤在地上,來不及整理,就先出了門。

孟妍拿着兩包東西,胳膊肘碰了下她,“你這去秦遠那兒住,我心裏怎麼感覺跟嫁閨女似的。”

“得了吧,你和許勁知也沒比我差,到時候不管咱們誰的喜酒,可都得來啊。”宋詩瑤回了秦遠的消息,把手機放帆布包里。

孟妍笑她,“缺了誰的也不能缺你的。”

秦遠新換的工作和宋詩瑤公司挺近的,幾乎緊挨着,以後他倆能天天黏在一起。

孟妍和宋詩瑤到了地方,秦遠在門口等着,倆人一見面,孟妍這電燈泡屬性瞬間就點亮了,只得先走一步。

還沒出去多遠,孟重陽給她撥了視頻,是在商場買衣服,挑不出哪個好看,給她打電話,讓她幫出主意。

孟重陽那衣服不是黑的就是藍的,沒什麼花樣,這過兩天要去機場接人,難得講究一回。

視頻晃得她款式都看不清,直接問在哪個商場,她過去,答應完又想起出門前還沒喂貓,想了幾秒給許勁知發條消息,【在家嗎,幫我喂個貓?我去商場給我爸挑衣服,估計回去很晚,怕餓着它,它吃不上就喜歡搗亂,房門密碼六個0。】

樹:【在家。】

許勁知下班吃了飯回來,剛出電梯,看見她這條消息,直接就去了她那兒,六個0的密碼,也真夠隨意。

屋裏有點亂,抽屜好多都開着,像是走的時候沒顧上關。

許勁知找見那袋貓糧往它碗裏倒了些,就是半天沒看見貓。

他沿着屋裏找,最後在她卧室看見了,建國在地上玩着一個毛線團,紅色的毛線纏了滿地,旁邊是一個電飯鍋的紙箱,紙箱大敞着,他本能就以為這毛線是它從紙箱裏扯出來的。

許勁知趕它去吃飯,它倒是搗亂正在興頭上,抱着毛線不肯松,他出去把貓碗端過來,放在地上,“聲東擊西”的把毛線拿走了。

建國看見糧,自然對毛線沒了興趣,他把那團紅毛線放紙箱裏,目光不經意間掃過裏面,全是熟悉的物件。

哆啦A夢,刻章,照片。

是上回看見,她說沒用要扔的。

地上還有本攤開的《安徒生童話》,是賣火柴的小女孩那一篇,他撿起來看,隨手翻了翻,裏面夾了兩張巧克力的糖紙。

儘管皺痕可見,但整體被壓的很平,上面有字。

每一個瞬間,都可能是一個童話的開始。

愛,值得擁有,便值得去等待。

他記得之前有一次孟妍問他,問他知不知道這巧克力糖紙裏面有字,他說不知道,確實一直沒怎麼注意,她那次說過以後,以後再吃這個巧克力,他總會刻意去看看,裏面寫的什麼。

每回的字都不太一樣,就是沒見過這兩句。

書里還有一張他戴着惡魔角的照片,他不記得,是她悄悄拍的,拍的有點糊,只有他一個側臉。

書的末頁,是她寫的字:確有一個瞬間是童話的開始,但我的愛戀終究偃旗息鼓,沒能善終。

“童話”這兩個字像是被暈開了,不太清楚,那塊地方也有點皺。

一想到這可能是眼淚滴下來留有的痕迹,他手指捏着書頁,情緒複雜。

心口沉悶泛着酸澀,要是平時他大概會自我調侃一句,許勁知,別矯情了行嗎,你他媽在拍青春電影啊。

現在卻連調侃都調侃不出了。

他拿着書,覺得手上的東西格外沉,有千斤重,他低頭看着吃糧的貓,“建國,我要怎麼辦。”

建國頭埋在碗裏吃糧,應都沒應一聲。

許勁知等了半天,笑罵它一句,“喂,別吃了行嗎。”

……

孟妍去商場陪孟重陽挑衣服,她喜歡稍微年輕一點的款式,孟重陽穿上也還行,就是他本人嫌這嫌那,說是不是太年輕了,看着出洋相。

孟妍好說歹說才給他買下來,孟重陽也沒有那麼老,這衣服正能穿,穿小年輕身上反而顯老氣,不合適,衣服這東西,偶爾換換樣式也挺好。

買完衣服行頭,又順便在外面吃了晚飯,孟妍到家時許勁知還沒走,屋內燈開着,貓在地上玩球,他手裏還非常不客氣地剝着一個橘子。

沒想到他還在,孟妍往裏走着,問他句,“還沒走啊。”

她不記得走之前屋裏就這麼亂還是建國搗亂,又或者二者都有,現在亂的簡直都看不下去。

當時不想束縛它,就直接沒買籠子,它倒是舒服了,成天各屋跑。

許勁知坐在椅子上,手裏拿個橘子,微仰起頭看她,朝地上精力旺盛的貓遞了一眼,“你這是餓了它多久,建國就差在家裏大鬧天宮了,我不得看着點兒。”

貓不知道從哪翻出個飲料瓶蓋,自己咬着玩,程度近乎忘我,都不帶理人的。

孟妍看了眼說,“它平常也這樣,活躍的不行。”

“成吧。”他沒養過貓,他也不懂,許勁知拿着剩下半個橘子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許勁知走後,孟妍去卧室拿東西,紙箱還橫在地上,上面是大片散開的紅毛線。

毛線不放在這裏的,她拿起來,下面是本《安徒生童話》。

旁邊零星幾樣東西,顯然是不會再扔了,用一個電飯鍋的紙箱裝看着也挺寒磣,既然遇上了就先把手頭這點活幹了,換個地方放。

她拿着去宋詩瑤之前住的那間屋子,裏面都騰空了,她隨手拉開桌子下面的抽屜,把紙箱裏的東西往外拿。

這些東西都帶有部分記憶,孟妍挑出書裏面那兩張糖紙,改夾到最後一頁。

目光所及,微怔一瞬。

最後空白頁上的字,是離開武堯的沉沉雨夜,她坐在火車上寫的。

“童話”這兩個字筆墨暈開,她寫這句話時眼淚不小心滴上去,惹得紙面輕皺。

現在下面多了一行大氣舒展的筆跡,油墨很新,:童話未待完續,我們永不結局。

紙張不厚,透着光隱隱能看見背面,她往後翻,是同樣的字跡:

很抱歉,我現在才看見這些,明明你的愛意毫不遮掩,我當年感覺到了,又怕自作多情,裝看不見,頑石不肯開竅,古樹也不開花,我總是慢你一步,又後知後覺。好在我不停的走,我趕上了。

許勁知出去沒走太遠,站在自己屋門口,手搭在門把手上,忽然就走了神,有些話現在說可能聽着挺沒意思的,但他還是要說,還是要寫,把以前缺了的都給補上,他在那段話最後一句寫着:

我喜歡你,孟妍。

右下角落款,許。

一滴咸澀的淚猝不及防滴下來,“許”字也暈開了。

她拿着這本書追出去,許勁知聽見聲音回頭,人就已經到了跟前。

孟妍哭起來很醜,不想讓別人看見,更別說這人是他。

曾經的點滴都一一得到了回應,人越長大,在有些事情上就失去了特權,比如這個年紀還哭哭啼啼,好像挺丟人的,但這回實在沒忍住。

丟人就丟人吧,管不了那麼多了。

許勁知見她眼眶紅紅,眼角帶淚,剛要問她怎麼了,就看見她手裏拿着那本童話書,不言而喻,她都看到了。

他伸手蹭掉她眼角的淚,半開玩笑地說,“早知道你要哭,我就不寫了。”

寫了幾句話,以為她不會看,或者在很久之後的某一天才會偶然發現,卻沒想到她這麼快就翻到了,還把人給惹哭了,這算怎麼回事兒。

他也不會哄人,有點手足無措。

孟妍跟他較真,“你要是不寫,我會哭的更厲害。”

許勁知被她逗笑,靠門站着,瞧着挺閑散的姿勢,說的話卻是百依百順,“寫,不夠我還能接着寫。”

童話書最後的空白頁,正反兩面,用時八年,寥寥幾句,卻勝過前面所有精雕細琢的故事。

她翻着看,看不夠,從前許勁知的字寫的一般,現在對比着看,倒是比她的更勝一籌。

孟妍窩在他沙發上,這兒暖和,來了就不想走了,她把書遞過去給他看一眼,“你這字比我的好看了,悄悄練了?”

“練過一段時間,確實比從前的字好看點。”

許勁知坐在旁邊,胳膊肘支在腿上,手裏鬆鬆拿着罐可樂,自然垂下。

大學時候有個室友沉迷書法,正好是他失眠最嚴重的那幾個月,白天晚上都睡不着,打發時間,跟着練練字。

客廳的燈光明亮,光照下來,她靠着沙發角落坐着,身上蓋了條民族風的大花毯子。

那個姑娘拿着本《安徒生童話》問他,“許勁知,你說我們算不算這本書的最後一篇故事。”

“算。”他點頭,能看見後頸的棘突,隨手把可樂放在桌上,瓶身跟着晃了下,碳酸氣泡發出輕微的聲響。

“還得是壓軸戲。”他抬眸看向她,她也正看着他笑,許勁知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當下所感,只覺得再美的童話也不及此刻分毫。

現在他估計不會再失眠了。

以後也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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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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