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季遇琳給了雪願門牌號,雪願掛斷電話便匆匆下樓趕過去,門敲得對面鄰居都聽見了,裏面的人還是沒反應。
不會吧?
難道真的被遇琳說中了?
“姑娘,找人啊?”
鄰居拉開門,探出個腦袋:“打電話唄,說不定人不在家呢?”
雪願滿腦子都是最壞的猜想,急得臉都白了,想跟鄰居求助,剛張嘴又覺得還不如直接給物業打電話來得有用,慌張掏出手機——
吧嗒一聲輕響。
身後的門被拉開了。
雪願動作頓住,僵硬回頭。
季隨安穿着一身淺色居家服靠在門邊,頭髮翹着一縷,睡眼惺忪:“怎麼了?”
聲音也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雪願:“......”
鄰居:“嘿,睡覺呢?人姑娘都擱這兒敲門敲了半天了,我剛說讓她給你打電話。”
“手機靜音了,沒注意。”
季隨安目光落在雪願身上:“找我?”
雪願乾巴巴點頭:“嗯。”
季隨安又問:“有事?”
雪願嘴巴快過大腦:“來看看你是不是還活着。”
季隨安:“?”
“噗嗤!”
後頭看熱鬧的鄰居一個沒把持住,完了趕緊扒拉住嘴角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這人笑點比較低,你們聊,我不打擾了。”
說完縮回腦袋砰地拉上門,隔着門板還能隱約聽見他爽朗的大笑。
過道只剩他們兩個人,雪願被自己尬得腳趾扣地,掙扎着試圖補救:“是遇琳,她讓我幫忙過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雪願:“......”
算了,沒救了。
季隨安看着小姑娘低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腦袋,困頓散去,唇角微揚:“謝謝你的關心,我真的很,受寵若驚。”
雪願:“......不用客氣。”
幸好季遇琳及時一通電話,將她從尷尬地獄解救出來。
了解了前因後果,季隨安一時啼笑皆非,他自覺沒什麼,但架不住季遇琳分外嚴肅的堅持,還是答應了讓他立刻去一趟醫院檢查的要求。
而雪願作為臨時家屬,委託在身,自覺跟着一同去了。
掛了號做血常規檢查,季隨安進去抽血,雪願乖乖坐在走廊長椅上等待。
手機開了震動,嗡一聲響。
輪椅上的美少女:【嘛呢我滴寶~】
冰皮小仙女:【在醫院。】
輪椅上的美少女:【???你咋了?】
冰皮小仙女:【不是我,是......】
雪願在這兒卡了一下,最後折中打出了個:【是我鄰居獨居的空巢鄰居。】
輪椅上的美少女:【哦喲,中國好鄰居啊。】
抽血很快,季隨安從抽血室出來,看見雪願低頭坐在那兒看手機,正想過去時,聽見後頭有人喊他名字。
回頭一看,並不陌生的一張臉,是他在醫院就職的一位老同學。
“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老同學笑呵呵地:“怎麼了,不舒服?”
季隨安:“沒,就做個體檢。”
老同學:“一個人過來的?晚上有空不,一起吃個飯?”
季隨安:“不了,有個朋友一起。”
兩人讀書那會兒關係不錯,難得見面,多聊了兩句,一時忘了檢測報告的事。
直到護士拿着報告從另一頭辦公室出來高聲叫他:“季隨安,季隨安在不在?”
“哎,叫你了。”老同學提醒。
“行,我先走了,下次有空約。”季隨安跟他打了個招呼,轉身正要過去,就看見雪願已經去了護士面前。
他走近些,正好聽見護士問雪願:“季隨安是你誰?”
雪願:“是我哥哥。”
這一聲哥哥叫得脆生生,聽得季隨安腳步一頓。
血常規檢測沒什麼大問題,也不存在食物中毒,就是有點兒輕微的低血糖。
雪願認真聽着護士的解釋,手裏的報告忽然被輕輕抽走:“沒事,就是今天睡太久沒怎麼吃東西。”
雪願肩膀僵住。
他多久過來的?
應該,應該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麼吧?
季隨安站在她身邊,後面護士說了什麼,她心不在焉聽了個七零八落。
直到護士嚴肅道:“就仗着年輕不愛惜身體,再不注意以後有得受,妹妹,你平時也注意看着你哥哥點兒,按時吃飯很重要!”
雪願一時間呼吸都屏住了。
怎麼還帶重複強調的啊?!
她僵硬點點腦袋,從離開醫院到上車,一路上愣是不敢往旁邊抬頭看一眼。
坐在副駕,雪願拍了報告照片給季遇琳發過去,餘光里發現季隨安似乎打算說什麼,忙不迭搶口:“我在給你妹妹報平安。”
末了一頓,腦抽似的補充了一句:“你親妹妹。”
“......”
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鼻子下面為什麼長了一張嘴!
季隨安看她努力裝得淡定,卻不知自己耳朵已經紅得滴血的模樣,不禁失笑。
在綠燈亮起時,他收回目光,狀似隨意道:“應該也不吃虧吧?”
雪願一愣,扭頭:“什麼?”
季隨安:“我比你大,你叫我一聲哥哥,應該也不算吃虧吧?”
雪願一時失語。
半晌,只能含糊應了一聲,欲蓋彌彰地繼續看向窗外。
耳尖更紅了。
雪願堅持拒絕了季隨安吃飯的邀請,車子駛入地下停車場前,幾滴雨點落在擋風玻璃上。
下雨了。
她從車庫回到家,進家門習慣性叫着小皮球的名字。
只是與往常不同,小皮球不僅沒有第一時間跑過來迎接她,連應都沒有應一聲。
是睡著了?
雪願從客廳找到房間也沒看到貓影,忽然想到什麼,放下包跑進廚房一看,心頭頓時一涼。
原本關着的窗戶開了一條縫隙,風夾着雨絲正呼呼往裏灌。
她忘記落鎖,被小皮球扒開了!
12層的樓高......
雪願心跳開始狂跳,立刻扭頭衝出家門。
春末的雨細而綿長,夾雜着一絲涼意,拍打在人臉上時毫不手軟。
雪願頭頂肩膀很快濕了一圈,確定樓下綠化帶里沒有小氣球的影子,也沒有發現半點血跡,抬手抹了一把雨水,才發現手抖得厲害。
沒在就好,沒在就好。
一定是沿着護窗跳下來找不到回家的路,跑到哪裏躲起來了。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繞着樓棟仔細開始找。
而另一邊,受妹所託下樓取快遞的季隨安剛走出底樓大門,就看見了那個淋着雨彎腰找東西的身影。
兩人五分鐘前才分開,這應該算得上史上最快重逢了。
他腳步一轉,往雪願走過去:“什麼丟了,怎麼不帶一把——”
當雪願抬起頭,他對上那雙通紅的眼睛,未說完的話哽在了喉嚨。
“季隨安。”
雪願叫他,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抹着眼睛哭腔濃重:“我的貓丟了,我找不到我的貓了。”
季隨安臉上笑意斂盡。
“知道了。”
他抬手摘了棒球帽扣在雪願頭上,又將外套脫下給她披上:“別這麼找,我們先去物業哪裏查監控,看看能不能找到它往哪個方向跑。”
雪願已經六神無主,季隨安說什麼她便聽什麼。
兩人一起去物業,一身濕漉容色焦急,把物業的工作人員都嚇了一跳。
有阿姨好心給他們遞上紙巾,季隨安只抽出兩張,剩下一整包都給了雪願,自己去找負責監控的物管交流。
調了下午兩個小時內的公共監控,畫面一幀一幀快進到五十八分鐘時,雪願眼睛忽亮:“在那兒!”
畫面里的小貓從高處沿着刁鑽的路線一直跳到地面,又在牆邊直起身磨蹭了許久,似乎是發現自己已經沒有辦法回家了,就跑進綠化叢躲了起來。
家養貓怕見生人,沒過一會兒行人路過,它就被嚇得跑出綠化叢,從兩棟樓之間的伸縮縫不見了。
季隨安立刻帶着雪願轉身往外走,不忘低聲安慰雪願:“沒事,它膽子小,跑不遠,應該還在那裏。”
雨越來越大。
當季隨安把小皮球從草叢裏抱出來時,他身上都快濕透了。
雪願將下唇咬得幾乎沒有血色,在接過貓的同時,拉住季隨安的手腕快步把人帶到旁邊淋不到雨的地方。
小皮球毛都濕了一層,睜圓了大眼睛看她,叫得小聲又討好。
雪願緊緊攥着季隨安一直沒放手,低頭盯着小皮球,半天才啞着嗓子罵它:“你怎麼這麼不聽話啊!”
一點也不乖,快嚇死她了。
淚珠子沾着睫毛要點不掉,眼眶和眼尾紅成一片,連鼻子也是紅色,又慘又可憐,跟她懷裏耷拉着耳朵的貓咪一樣,惹人心疼。
季隨安好脾氣地任她抓着。
他覺得小姑娘真的很像一隻小兔子。
一隻偶爾很兇,經常害羞,應該有點兒愛哭,一定很喜歡貓的小兔子。
誰會拒絕被一隻小兔子拉着不放呢。
垂在身側的另一隻手輕輕動了動指尖。
他的老毛病了。
面對可愛的事物永遠沒有抵抗力,總想要上手捏一捏,揉一揉。
最終,他也只是將手掌落在小貓頭頂,不輕不重地揉了一把。
“乖。”
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