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花檸在眾目睽睽下走向季隨安。
或許還真是造化弄人,在過去長達三年的暗戀里,她始終不敢主動去跟他說一句話。
現在陰差陽錯重逢了,竟然接二連三地將她推往他面前。
“要不算了吧。”
班長眼裏裝着憂色:“雪雪臉皮薄,要是第一次主動跟男生要聯繫方式還被拒絕......”
阿蘭笑了一聲:“別人都能被拒絕,怎麼她就不能了,光她一個是人,光她一個臉皮薄?”
小陳:“阿蘭!”
阿蘭:“陳忪!”
班長:“阿蘭,大家都是同學,這麼久沒見了,開開心心聚個會不好嗎,你這是不是有點傷感情了!”
“行啦,別吵了,多大點兒事。”
花檸端着酒杯不慌不忙:“不就是要個微信么,男人都一樣,雪雪出馬那不是簡簡單單手到擒來。”
阿蘭冷笑一聲:“呵,真有信心。”
“那可不。”花檸瞥了她一眼:“不然又怎麼會莫名其妙招人妒忌呢?”
阿蘭:“你!”
“哎,過去了過去了!”
“雪雪怎麼不遞手機啊。”
“也不聽見他們說什麼,不會真被拒絕了吧?”
竊竊討論聲中,阿蘭勾起嘴角,抱着手臂后靠,沖花檸露出一個挑釁的笑。
花檸只覺得她像個小丑。
行,等着唄。
也不知道繞這麼大一圈,最後到底誰會比較沒臉。
雪願走到調酒台前才看清季隨安並不是在玩手機,而是在對着手機核對清單。
不過不慌不忙是真的,記號筆在他指間被轉出的殘影像朵花。
雪願在他面前站定。
季隨安抬頭看見她,有些意外:“晚上好雪老師,來點歌?”
雪願:“......”
她以為這茬已經過去了。
她搖了搖頭,因為沒想好怎麼開口,突然緊張起來,下意識回頭往花檸看了一眼。
季隨安追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他開酒館這麼久,見慣了這樣的場景,心裏明鏡似的,沒費什麼力氣便猜出來:“是不是大冒險輸了,來要微信?”
雪願老老實實點頭:“昂。”
季隨安:“沒告訴你朋友我們認識?”
雪願撒了個理直氣壯的謊:“告訴了就得換別人了,萬一被拒絕我面子往哪兒擱。”
“嗯,有道理。”
季隨安放下筆,低頭在手機上點了幾下后,將一個二維碼遞到他面前
花檸腦袋冒了一個問號。
季隨安抬了抬下巴,燈光匯聚的眼底泛着慵懶的笑:“不是要加微信么?”
可是,他們不是早就已經加上了么?
雪願懵逼地打開微信,本以為會掃出來一個微信小號,沒想到“嘀”一聲后,紅紅火火一個頁面跳出來:
恭喜獲得1988元現金抵用券!
???
雪願震驚抬頭:“這是個什麼!”
季隨安收回手機:“玩得開心,這單我請。”
雪願傻眼了:“可是——”
季隨安一本正經:“不好意思,本店抵用券有限,離櫃后概不退換,已經錄入26號桌了,結賬時會自動勾選使用,祝您消費愉快~”
雪願:“......”
雪願認真求問:“錢多真的會燒的慌是嗎?”
“這倒還好。”季隨安說:“不過作為一個優秀的甲方,請乙方吃飯不是天經地義?”
雪願不知道說什麼了。
誰能想到想到要微信也能要來一個大紅包。
她啞然無措半晌,最後也只能扔下一句“才不用你請,從我的稿費里扣掉”,轉身步履匆匆回到卡座。
摸摸耳朵,溫度有點兒燙手。
她的反應讓除花檸所有人都以為她失敗了。
“沒事沒事,之前姑娘不也沒要到嗎?”
“這種場合很正常的。”
“那小哥哥不是遞手機了嗎,我還以為成了呢,怎麼會這樣?”
“總不會是給你看他好友列表滿了吧?”
“有人剛剛不是挺自信的么,怎麼也踢到板了?”
雪願看了眼阿蘭,放下手,低頭在屏幕上點了幾下,將手機亮屏擺在桌上:“拿到了。”
上面是季隨安的微信資料頁,可以選擇發消息,說明兩人已經是好友。
“我看我看,牛逼,真加上了!”
“雪寶你好強。”
“果然再高冷的酷哥都無法拒絕甜妹。”
......
阿蘭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起來。
冷笑一聲,話里夾槍帶棍:“雪願,畢業這麼久,你還真是手段不減當年。”
雪願拿回手機,直視她雙眼:“謝蘭,這種話從前你都沒有說話,現在才來酸是不是太後知後覺了?”
她表情看起來沒別的意思,語氣也正常,彷彿真的只是無比單純在表達疑惑。
但往往越是這樣越氣人。
阿蘭連冷笑也沒了:“你什麼意思?”
雪願:“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大家都是經過高等教育的人了,對話可以有素質講禮貌一點嗎?”
阿蘭音量抬高:“你是在罵我沒素質沒禮貌?!”
同學聚會演變成撕逼大會是誰也沒有料到的。
剛剛玩兒得嗨的如今一個個安靜如雞,不是縮着脖子不敢說話,就是懵逼得不知道該從哪方下嘴勸和。
比起阿蘭情緒的波動,雪願顯得無比淡定:“不是,我是在提醒你,記得願賭服輸。”
花檸掐着點接茬,笑盈盈對阿蘭舉杯:“是啊,現在雪雪都要到微信了,你也該接受大冒險懲罰了吧?”
阿蘭眼神不俞盯着她們:“我自己說的話不會抵賴,你想讓我做什麼?”
班長終於找到插話的縫隙,試圖和稀泥:“玩遊戲圖個樂,來點兒輕鬆容易的就行,雪雪,我看要不就讓阿蘭自罰三杯怎麼樣?”
“不怎麼樣。”雪願說。
班長:“......”
阿蘭:“......”
花檸捂着嘴差點兒笑出聲。
阿蘭:“你想怎麼樣,直說!”
雪雪:“不用這麼緊張,大家都是老同學,我不會為難你的。”
班長笑呵呵:“就是就是,都是老同學嘛,多少年情誼了。”
雪願:“你回家吧。”
班長:“.........”
“噗嗤!”花檸到底還是沒忍住。
阿蘭胸口劇烈起伏几下,你了半天,最終沒說出什麼,帶上包滿臉怒色離開了。
小陳無法,尷尬地沖大家點了點頭,很快起身追了上去。
十個人轉眼只剩八個。
有點尷尬。
雪願端起一杯酒,問他們:“那我們繼續?”
有人撓撓脖子,試探着:“繼續唄?”
唯有花檸坦蕩蕩與雪願碰了個杯:“當然繼續,老同學們好久不見了,來,今晚一定盡興,不醉不歸!”
少了兩人,礙不着什麼事。
氣氛不過跌了兩分鐘開始持續升溫。
雪願難得參加一次聚會,一直被眾人爭相敬酒,酒杯少見空過。
她坐的位置面向調酒台,好幾次,不經意抬眼便和悠哉坐在調酒台後的季隨安視線撞個正着。
像被燙到,下一秒又裝作無事發生迅速轉開。
藏在心頭的月光,比酒精更能迷人眼。
歌唱到尾聲,桌上酒杯空得七七八八,人也都醉得差不多了。
他們叫來代駕或者朋友一個個接走,雪願和花檸晚一些,落在最後。
雪願已經走不穩路了,而花檸酒量好,眼神中清醒尚存。
花檸也懶得繞遠路回去了,想着乾脆叫個代駕,把兩人一起送回雪願家。
可惜計劃不敵變化。
代駕還沒到,花檸就接到了老闆一個臨時的重要通知,讓她立刻趕回公司一趟。
喝多了也不能成為拒絕的理由。
“......”
草草草!
真是服了這該死的資本家。
其他同學已經走光了,又不放心叫車讓雪願單獨回去,花檸盤算一下,決定先給季遇琳打電話碰個運氣。
“我?我不在酒館呀。”
季遇琳說:“我現在在我哥家裏頭呢,一會兒就要準備去機場了,怎麼了嗎?”
花檸失望:“我和雪雪在這兒參加同學聚會,剛結束,雪雪喝多了,我又被通知得儘快趕去公司一趟,本想着要是你在,可以幫忙送一下雪雪。”
季遇琳:“送人?嗐,那沒問題啊。”
花檸扶着雪願腦袋,讓她靠在自己肩上:“可是你不是還要趕去機場么?”
季遇琳:“我十一點的飛機,不着急。”
花檸:“那你是要現在過來?”
“我過來幹嘛,我哥在那兒呢。”
季遇琳:“一會兒他要回來送我去機場的,讓他提前一點出發,把雪雪帶上,我們可以先送雪雪回家,再去機場。”
花檸啊了一聲,猶豫:“這會不會太麻煩你和你哥了?萬一還不順路。”
季遇琳不在意:“這有什麼?雪雪住哪兒,我先看看導航。”
花檸:“蜀錦別院三棟1203。”
季遇琳:“蜀錦別院??盈水路那邊那個蜀錦別院?”
花檸:“啊。”
季遇琳眨眨眼,一拍大腿:“你看這不是巧啦嘛,我哥房子也在蜀錦別院啊!”
“雪雪交給我哥,你就放心吧,我拿頭跟你擔保,我哥他絕對是個好人~”
-
花檸將雪願扶上副駕坐好,關上車門轉身:“麻煩你了季先生。”
季隨安:“客氣了,順路不算麻煩。”
他位置不錯,正好目睹雪願被灌醉的全過程。
發現她們似乎陷入窘境之後,本來也打算過去問問是不是需要幫忙,不過季遇琳的電話來得更快一步罷了。
催促的電話又打來了,花檸抱歉地沖季隨安笑笑,邊接電話邊往自己叫的車跑去。
季隨安上車,插上鑰匙后側頭看了一眼。
副駕的女孩兒酒品很好,不多話也不撒酒瘋,安靜靠坐在椅背,長睫微垂,打下的陰影都是乖巧的模樣。
季隨安指尖輕點了兩下,溫聲開口:“雪姑娘?”
“嗯?”雪願抬眼看向他:“叫我幹嘛。”
竟然還能應人。
季隨安笑起來,問她:“渴不渴?”
雪願反應了兩秒,才搖頭:“我不渴。”
季隨安指了指太陽穴:“頭暈么?”
雪願仔細感受了一下,認真回答:“我不知道,好像有一點點。”
真是太乖了。
像只腦筋不清醒的小兔子。
季隨安多看了兩眼,才道:“閉上眼睛好好休息吧,我開慢一些,不舒服就跟我說。”
從陳詞到蜀錦別院大概30分鐘路程。
不過他們運氣不大好,一路都在被紅燈逼停。
雪願一開始還聽話地眯着眼睛休息,十分鐘后就眯不住了,開始看着窗外倒退的燈光發獃。
季隨安注意到時,她已經哈氣在車窗上畫完了一隻四腳朝天的烏龜。
車外燈光將她頭頂有些蹭亂的髮絲勾勒得格外明顯,看起來調皮又柔軟。
季隨安停在紅燈前,指節動了動,有點兒好奇手感。
“小心些。”
他提醒道:“別磕到腦袋了。”
雪願沒出聲,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半個多小時后,車子靠近蜀錦別院大門。
季隨安照顧着雪願,車速不快,一路開得平穩,誰知剛拐了個彎,一隻狗不知從哪兒跑出來,突然衝上路中央。
季隨安猛地踩住剎車——
咚!
狗沒事,跑了。
雪願腦門在車窗撞了個七葷八素。
季隨安皺緊了眉頭,立刻停穩車解開安全帶,打開車燈傾身過去查看情況。
“撞疼沒?”
他用指尖托着雪願的臉轉向自己:“乖,先把手拿開,我看看有沒有撞傷。”
雪願被磕懵了。
捂着額頭不鬆手,被拉下來表情還獃獃的,眼睛直勾勾望着季隨安。
“沒事,只是紅了一點,不疼了。”
季隨安鬆了口氣,緊接着卻發覺虎口一涼。
雪願眼淚說來就來,淚珠子不要錢似的直往下砸。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
也沒有撞很疼,只是看着近在眼前一張臉,聽着傳入耳蝸溫柔的輕哄,就忍不住鼻酸,忍不住想大哭一場。
季隨安愕然一瞬,迅速抽出幾張紙巾幫她擦掉眼淚,語氣放得更輕:“是真撞疼了?還是有其他地方難受?頭暈還是想吐?”
雪願也不知道哪裏難受,就是控制不住眼淚直掉。
她眼淚婆娑看着面容模糊的季隨安,聲音帶着委屈的哭腔:“好痛,你能不能給我揉一下......”
季隨安將掌心覆上她額角,還沒開始揉,副駕的門忽然被拉開。
春末的晚風還有些涼,雪願打了個冷顫,縮着肩膀,哭聲頓止。
一切起因經過都很單純簡單。
但是從季遇琳的角度來看,就不太一樣了。
她微張着嘴,看看滿臉淚水可憐弱小又無助的雪願,又看看從駕駛座靠過來一副親昵姿態摸着人臉的她哥。
深吸一口氣。
“季老大!你在幹嘛?!!”
“讓你送人回家!你耍什麼流氓?!”
“我拿頭跟人保證過的!現在我頭沒了,你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