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堪一擊
沿河的老茶館,這個點沒什麼人。靠窗的四方桌上擺着一壺綠茶，兩人各執一方坐着，面前兩隻瓷杯隱隱冒着熱氣。
莫婧捏了捏小腿，脫出半隻鞋跟,“這個路還真是難走,差點廢了我的高跟鞋。”
辛悅一點也不想理會她,但她既然都能找到她老家,不見一見她估計不會安身。
辛悅端起瓷杯喝了一口熱茶,眼神投向窗外,“難為你找到這裏。”
“你這身衣服是林總買給你的吧,今冬的法國高定,想不到你私下勾人的手段挺高明啊。”
看樣子莫婧是知道了她和林君卓的關係，這會兒是過來興師問罪的？
以什麼身份？憑她一個關係不好的繼表妹身份？真有點可笑。
辛悅收回視線，見莫婧又用那種傲慢看不起人的目光上下打量她。
她不明白這個女人為什麼總是這樣不禮貌地看人,她有什麼資本？
辛悅不咸不淡地笑了笑,“是啊，男朋友送的，不可以嗎？”
“你！”莫婧以為她會唯唯諾諾地任由羞辱,完全沒料到她反而很平靜地懟了她,差點就被激怒。
莫婧暗暗咬了咬后槽牙,輕蔑一笑，“你嘚瑟什麼，真不知道他看上你什麼！”
辛悅不明白莫婧這個人為什麼那麼狂妄臉皮那麼厚，前有剽竊她作品被開除不思悔改，這會兒居然還能找過來專門酸她。
辛悅其實心裏挺緊張的，她不擅長與人爭論，何況是莫婧這種不太講理有點瘋批的人。
“哦。”她應了一聲,並不想和她多說話。
這個“哦”字完全將莫婧激怒，在衝動到上躥下跳的人眼裏，這個字語氣中充滿了不屑，令她崩潰抓狂。
“你以為你是誰，你覺得和他配嗎？他不過是一時喜歡你，只是玩玩，新鮮感一過你啥也不是。”
她的每一個字眼都尖銳具有攻擊性，對於這種沒什麼理智的瘋批，辛悅自覺嘴笨吵不過她，只想趕緊離開。
“可是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如果你大老遠跑來只是為了酸我幾句，那恕不奉陪，我要回家吃飯了。”
辛悅起身準備走人。
“你狂妄囂張什麼！”莫婧瞪着雙眼，一副張牙舞爪似要吃了她。
辛悅無語地嘆口氣，有些人真的沒法交流。
“隨你怎麼想吧。”
莫婧一把拉住她，“我話還沒說完，誰允許你走了！”
純純的有病！
“莫大小姐，請說。”
莫婧扯着唇角輕蔑一笑，“你是不是在做着嫁入豪門的白日夢？你看看你自己配嗎，你覺得他會明媒正娶一個攀高枝的人？”
字字尖銳如利刃，說不刺痛是假的。
辛悅暗暗捏了捏拳，給自己鼓勁，迎上莫婧嘲笑的目光。
“可與你有什麼關係？”
“哈！”莫婧笑了一下，“是，他是看不上我，但我也不想讓你好過。”
還是第一次見到壞的如此坦坦蕩蕩的人。
“所以說完了嗎？”
“實話告訴你吧，這次他和董事長一起去出差談合作，會去見一位門當戶對的世交葉小姐，商業聯姻你懂不？你猜他是更看重你，還是他的繼承人總裁之位？”
“也許此刻就正和葉小姐在一起呢。”
說完，莫婧看着臉色有變的辛悅，志得意滿地鬆開了手，兀自喝起茶來。
她得不到的人，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
辛悅極力暗示自己莫婧不過是瘋言瘋語，不過是來噁心她的，可到底還是對她產生了影響。
她的心沒有那麼大，像晴天裏飄來的一大片烏雲籠罩着，那些字眼刺痛着她讓她無法忽視。
晚飯媽媽燒了她愛吃的蘿蔔排骨湯，她也只是吃了幾口，本來和芊芊約好了晚上去看電影的也沒了心情推掉了。
早早躲回了房間，靜默默地趴在床上發獃。
外面的風聲呼呼地打着窗子，枕河而建的房子，冬天總要更濕冷一些。即便趴在軟噗噗的床上腳上也是冰涼涼的，手拉過被子一角將自己捲起包裹起來，好像這樣會更暖一些，更有安全感一些。
與林君卓談戀愛以來，她本來就有些隱隱不安，總覺得自己和他差距過大，這段時間沉浸在戀愛的甜蜜中從沒細細想過，關於現實，關於未來。
現在被莫婧一下子挑破，彷彿一個本就不太牢固的堤壩決了個口子，洪水傾瀉而下，一時根本無法堵住。
莫婧的話尖銳刺耳，可是這段感情，在別人眼中可不就是她攀高枝嘛。就算是閨蜜芊芊，在聽到兩人的戀情后都是說她命好，勸她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閨蜜肯定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她都不敢想像如果有一朝一日在集團里公開，那些嘴碎的人背後指不定把她說成什麼樣。
“門當戶對”從古至今都不曾被廢棄的四個字，可見有多麼現實。
如莫婧說的，他現在是喜歡，那麼將來呢，這份感情能持續多久？
她並非戀愛腦，像瓊瑤劇里愛情至上，為了愛情可以枉顧世俗職責，捨棄一切的人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他也許喜歡她，可是她應該沒有重要到可以與他的繼承權他的總裁之位相提並論。
她換位思考代入了他的視角之後，忽然就不確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了。
她是一個很難從自己情緒中走出來的人，快樂甜蜜好像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又變成了那個躲在蟹殼裏的小螃蟹。
漫無目的的打開微信，列表中他的頭像被置頂着。他的頭像是羅丹的那個著名的雕像“思想者”，用這個做頭像的，又想想他一貫以來給外界的印象，一直是理性睿智的。
即便與她戀愛后，多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一面，有時候還顯得有些幼稚，但人的性情是不會變的。
點開他的微信，聊天記錄還停留在昨夜三個多小時的視頻。
她的心情又亂又矛盾，想起昨夜講私房話的甜蜜，又很想他。
指尖猶猶豫豫在那個小小的對話框點開又退出，最後還是沒忍住，給他發了個表情包。
是個楚楚可憐的小貓咪表情包，上面的文字是“哥哥在嗎，在想我嗎”。
發送過去不到兩秒，又撤回。
明明心裏亂得像一鍋沸騰溢出的粥，卻還要給他發討好的表情包，多麼的不合時宜。
萬一哥哥並沒有想她，只是自作多情呢，也許這會兒他正和那個門當戶對的葉小姐在一起呢。
她把臉埋進枕頭裏，長發覆面，越想越失控。
患得患失的感覺真的好折磨人，她有些心煩地撓了撓頭髮。
《魔法城堡》的鈴聲甜甜地響起來，是她單獨給他設置的微信鈴聲。
從胡思亂想中回過神來，聽到他來找她，又有點小竊喜。
她還是有點在意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的，連忙用手指順了順有點凌亂的頭髮。
視頻一接通，他的帥臉出現在她面前，明明咫尺卻又觸摸不到感受不到氣息。
見到他后，那些在心底彷彿渡了個劫的情緒全部翻湧上來，一瞬間鼻尖泛酸又有點想哭。
“你撤回了什麼，我沒看到。”
他身處的背景里好像是個特別上檔次的地方，看吧，而她只是個小地方的普通住宅區的平凡女孩，全方位都寫着不搭調。
她又把臉埋進枕頭，側躺着吸了吸鼻子，搖搖頭，“沒什麼。”
“怎麼了？感覺不太開心。”
“沒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陰陽怪氣什麼，但就是想對他發泄，想對他陰陽怪氣。
“跟我說說，為什麼不開心。”
“不要。”
她像個耍小脾氣的孩子，嘴上說著不要，可是又偷偷露出一點臉來看他。
他笑着說：“怎麼只露半張臉，讓我看看你。”
“不要。”
她嗔了一句，又把臉晃出鏡頭，看到他表情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地抬手推了推眼鏡。
“睡衣挺可愛，看起來軟軟的，下次穿給我看好不好？”他在電話那端半哄着。
這下她連露在鏡頭裏的半面身子都撤走了。
“不好，沒化妝沒梳頭丑。”
“怎麼會，天生麗質不用化妝也很美。”
“你少來啦！”語氣帶着點嬌嗔。
他輕笑，“電影看完了？好看嗎？”
“沒去看。”
“那等我出差回來，我陪你看，我們還沒一起看過電影。”
她不答，反問：“你在幹嘛？”
“我在一個世伯家裏，談點事情。”
果然就是莫婧說的那個葉小姐家吧！
那點被哄的甜味又被酸意覆蓋。
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又從何說起，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一疊聲地喊着“林——”，由遠及近。
她沒看到人，林君卓就說，“悅悅，我晚點再找你，我這邊有點事。”
她愣愣地“哦”了一聲。
視頻掛斷了，她開始不受控制地想，剛剛那個女人的聲音恐怕就是葉小姐吧，還喊他“林”，那麼親近，連她都沒這麼叫過。
而且他還匆匆掛掉了視頻，是怕她看到嗎？
還讓她不要去相親，他自己還不是在見別的女人。
又生氣又吃醋，又想念又不舍，又對未來悲觀。
想東想西，焦灼又煎熬。
辛悅一晚上沒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