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靜和此刻心緒萬千,她是沒想到,溫盛手狠如斯,她轉頭看向正哀嚎遍地,浴血拚殺的山匪,忽而萌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感。
人就在她跟前,她卻救不了,她一字一句地默念溫盛方才的話,極盡所能的想找到能折中的法子。
“人總歸是要死的,但要看死在哪處,死的值不值得?你說呢?”她忽然道。
溫盛聞言思緒與眼神這才從交戰的中心挪到靜和身上,皺眉問她:“靜和師父是什麼意思?”
靜和眉宇微凝,帶着些氣定的語氣道:“你既想讓他們死,我又想給他們個機會,我們折個中,送他們去戰場如何?”
溫盛眉宇挑了一下,瞳孔驟縮,顯然被它說的一愣:“戰場?”
靜和肯定的點了點頭。
卻聽見溫盛嗤笑了一聲道:“便是我願意,這些山匪願意,你當孔將軍願意?他手下能存下這些個手沾過無辜百姓鮮血的山匪?”
靜和聞言一默,溫盛見她被自己問倒了,便不再想與她糾纏,朝溫字使了個眼色,讓他帶靜和離開。
溫字領會,心下默默嘆了口氣后,便上前要去拉靜和。
只是剛觸碰到靜和時,卻聽到她道:“這個無需你操心,將軍那處我來勸。”她頓了一下,秋水清亮的眸子看着她道:“你不也想歸順朝廷,輔孔冶上戰場嗎?既如此,有自己的一支軍隊,會更有底氣些,你說對否?”
她摸定了溫盛的心理,定定的看着他道。
溫盛聞言沒再如之前一般出言譏諷,而是眼眸一眯,眼神複雜的看向靜和。
“大當家!前頭的弟兄快擋不住了,前面的防禦被官兵撕出了個口子,你快領着二當家離去,兄弟們給擋着。”
一個年紀不大的小青年,拖着一身傷焦急的走到溫盛跟前勸道。
此刻耳畔聲音紛雜又吵鬧,靜和看了眼那小青年,再看向溫盛時,帶了些悲哀感,她看着他小聲道:“這些山匪雖窮凶極惡,但你對你卻極其信任,你拿他們的信任送他們去死?這些也是惡果,是你的惡果,我剛方才的法子,已是一舉兩得,給你,給這些信任你的山匪都算是個不錯的結果,若是孔冶不肯,也不會出現如你所想那般的事情發生,就是關在牢裏一輩子,我也不可能放他們出來作惡的。”靜和看着他承諾道。
靜和聽着四下的哀嚎聲,再看溫盛的沉默不語,她別無他法,只能等他的答覆,她無法估計溫盛會給他什麼答覆,畢竟這樣的人,極端又惡劣,靜和也是第一回遇到。
只見他兀自笑了一聲,看着靜和道:“好,我信你一回也罷,可,若是你做不到答應過事兒,那便莫在攔我可行?”
靜和一怔,她確實也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勸服孔冶。
溫盛看出她的猶豫:“怎麼?做不到?”
“可以,就如你所言!舉旗認降吧。”靜和將心一橫,承諾道。
溫盛笑着看了她一眼,而後嘴角微微一勾起,將手上的劍一手甩給了一旁的溫字。
溫字瞭然,與他對視一眼后,拿着那把劍走到爭鬥的前線,將劍往一旁的柱子上一插,入木三分!
而後高闊一聲喊“與墨寨從眾聽令,繳械認降!”
在場山匪皆是一愣,連砍殺的動作都靜了,紛紛回頭看向溫盛,見他神色冷然默認,再看眼下頹敗的局勢,
下一刻“哐當!”聲一聲聲響起,兵器被扔的滿地皆是。
再唱官兵皆是一愣,顯然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局勢,皆紛紛愣在原地,兵器執手,大眼瞪小眼,顯然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
正迷茫着,只聽一聲冷然蕭肅的聲音響起:“繳了兵器,將山匪全部羈押等候處置。”
這聲音說孔冶?
靜和正尋聲看去,卻不經意間轉身便被撞個滿懷,腰間叫來人箍的緊緊的,頭頂上傳來一聲沉沉的問詢聲:“可要緊,可受傷了?”
靜和呼吸一滯,有些愣住,這樣的近距離讓她手足無措有些慌神,她近乎忘記推開他,只是愣愣輕“嗯”了一聲,算作應答。
她話音一落,就聽見男人沉沉鬆了口氣,那呼吸綿長似重千金,直將靜和砸的腦袋昏沉。
———
靜和是被孔冶抱回營地的,即便讓他放下自己,他竟然也恍若未聞一般,喊了兩聲,靜和便作罷了,只當他被嚇壞了,畢竟長公主丟在他手上,於皇帝那處他交不了差。
剛進入營地,就見幾個小丫頭紅着眼睛圍上來,尤其是闌珊,一雙眼睛到現在還滋着眼淚。
“公主!你可要緊?”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她,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的打量她,見她神色如常,衣裳還如被綁前一樣,不自覺鬆了口氣。
眼睛不住虛虛的瞥看眼孔冶的面色。
靜和還未來得及答話,就聽孔冶沉聲道:“去叫御醫來!”
闌珊聞言哪裏還敢耽擱,忙去請人。
直到進了帷帳,孔冶才將靜和小心的放下,就這還不放心,一把又將她撈起,塞進了榻上,靜和皺眉攔住他要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我沒事,一點傷都沒有,你不必如此擔心,御醫也不必傳了。”
孔冶抿着唇不語,一張面黑的不成樣子,像是與誰在置氣,也不答她,只是用一雙幽深的眼睛緊緊盯着她。
靜和剎那間便頓了,之前聽師父說,世間男子很在乎女子清譽,往往女子被擄,多半結局慘淡,無論找回的還是未找回的,即便安然回來,清譽受損,也大致活不成了,她在廟裏也見過為此求死求解脫的香客,倒是沒想到,這事兒會落到自己頭上。
她雖不在意,但孔冶應當是在意的。
不把這結解開,倒是沒機會跟他談論如何處置那幫劫匪的事兒了。
她兀自嘆了口氣,將孔冶蓋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掀開,淡淡道:“將軍可先讓綠至青行來檢查檢查,畢竟是老夫人的人,她們所言,你當能信的。”
孔冶皺眉,薄唇輕啟:“檢查?”
靜和當他還不放心,只得又道:“若是你還不信,你可尋御醫來把脈,嗯,御醫好似把不出來是否為處子之身,穩妥些等到了姜城,在尋有經驗的婆子……”
孔冶神色更冷,拳頭緊了又緊,靜和正在說話,被又被男人一把抱住,這回,他的力道似要將她揉進骨血了一般。
他的唇擱在靜和白皙質弱的脖頸上,直灼的靜和毛孔豎起。
這又是做什麼嗎?他這是哪裏來的習慣?動不動便抱她做甚?
靜和正詫異的要掙扎開,兀自卻是一頓,眼眸猛然便睜大。
男人的唇又從脖頸處游到了她耳畔,很快她的白玉耳朵被被灼的通紅,只聽他語氣認真一字一句道:“我從不在乎這些,我要的只是你安好便可,我讓御醫來不是為了這些,只是想瞧瞧你可受了傷。”
靜和腦子已經成了漿糊,顯然沒想到會是如此:“那裏為何要板着一張臉?”
話一出口,靜和才一愣,顯然沒想到,將心中疑慮就這麼脫口而出了,她懊惱的咬了咬唇。
孔冶聞言慢慢地鬆開了他,深沉的眸子又黑了幾分,知道是放才的態度才讓她有些誤會罷了,不自覺鬆了口氣。
他的眼眸深黑卻又澄澈,靜和從他的瞳孔里,瞧見了此刻臉紅噗噗的自己。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在怨我自己罷了。”
靜和問:“怨你自己?”
怨他自己做甚?
“若非我綢繆不夠,你也不會叫人擄走,所幸你無事,不然我當如何?”
也不知為何,靜和在這樣的眼光注視下,竟覺得坐立難安,今日的孔冶,實在是有些不大對勁。
她乾巴巴的笑了笑道:“不必擔心無法向皇兄難處交代,你瞧,我這不是好好的?”
邊說著邊低頭去理軟被,坐瞧瞧又瞧瞧,就是不抬頭看他。
孔冶皺眉看他,思索再三道:“我不是為了皇…。”
“將軍,御醫到了!”話還未說完,就叫門外的闌珊一聲打斷。
孔冶情緒機會一瞬間便能覺出壞了許多,連氣氛都冷了下來。
靜和忙道:“快請他進來!”
說罷兀自鬆了口氣,松完氣,人又是一愣,好端端的,她松什麼氣?
闌珊聞言便掀開帷帳,她很快便覺察出氣氛微妙,眼見着將軍的黑沉的面孔,她心中微微一一涼,她這來的不是時候啊。
即已經如此了,她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孔冶看了眼老御醫道:“勞煩你好好查查,公主可受可傷,若是受了傷,你卻膽敢期滿,便莫怪我手下無情了。”
老御醫叫他嚇的出了一身汗,也是他命里的,好死不死陪着來,就這一趟,他都不知道要被嚇着壽命損上幾成了,他心上嘆了口氣,卻是忙點了點頭,提着箱子戰戰兢兢上前,衝著靜和道:“有勞長公主伸手。”
……
一刻鐘后,老御醫才鬆了手,鬆了口氣對着孔冶道:“將軍可放心,公主脈象平穩,無驚無傷,好得很。”他頓了一下又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