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天上的陰雲越積越深，暗示着馬上就會有一場暴雨到來。
“退遠一點。”
楊秋染舉着槍，平靜地說道。
面對槍口，穆淼一把扯掉了銀色的衣袍，露出上半身健碩的肌肉。
“好了，趁現在沒人打擾我們，就趕緊速戰速決吧！”穆淼眯着眼睛，獰笑着開口。
“砰”
回應他的是一枚灰白色的子彈，向著胸膛射去。
槍聲響起，穆淼動了。
他的全身剎那間變化成液態水人，在子彈在打到他的一瞬間，胸口出現了空洞，險而又險避開了高速射來的子彈。
“元素系？”
楊秋染嘀咕一聲，緊接着將槍膛里剩餘的6發子彈盡數打空。
這槍就好像沒有后坐力一樣，極速射出的每一發子彈，全部向著穆淼致命的部位略去。
然而化作水人形態的他，每一次都用這種奇特的方式避開，隨後再快速恢復成人形，自始至終都未移動一步。
“桀桀桀……只要打不中我，你的能力就無法開展吧。”
發動能力變身後的穆淼聲線都發生了改變，笑聲顯得狡黠。
“嘖。”對此楊秋染毫不在意，手中重新凝聚一把新槍。
試探過後，穆淼的攻擊也接踵而至。
他將體內的水分離出一部分，在身前凝結成數把長槍，抬手一揮，激射而出。
同時穆淼的雙手化作水刀，腳踏地面，緊跟上一次攻擊就衝上前來。
面對激射來的水槍，楊秋染一個側翻，堪堪避開。
抬槍再射，7發子彈傾瀉而出，阻攔住對方的攻勢。
不到2分鐘時間，兩人就相繼交手數十次。
兩人動作之快，讓躲一旁觀戰的李思安看的眼花繚亂。
可A級打B級，能力又被克，2分鐘時間足以決定勝負。
即使楊秋染已經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應對，還是被對方一腳踹在了胸口，整個人朝着李思安的方向，倒飛出去十多米遠。
楊秋染咳嗽着掙紮起身，一隻手捂住肚子一側被水刀破開的口子，鮮血染紅了她的指尖。
“秋…秋染姐你沒事嗎？”李思安在她後方不遠處緊張地呼喊。
“沒事，你別過來！”
對方急忙大聲回應，只是聲音中參雜着一絲疲憊。
穆淼步步逼近，此刻已經解除了水人形態，眼神充滿戲謔。
“楊隊長，不知道是你真的蠢，還是你們聯邦太迂腐了，居然兩年時間都沒有對李思安研究明白。”
“你放心，等你死後，新月會一定會毫無保留，將我們的實驗成果展示給聯邦的，哈哈哈。”
話音剛落，穆淼身前浮現出密密麻麻彈珠大小的水珠，恐怖的殺機從他的身上蔓延。
這一招她避無可避！
楊秋染握槍的那隻手在微微顫抖。
面對A級，不論身體素質還是對能力的掌控都已經超出她太多了。
死局！
楊秋染緩緩轉過頭，想大聲對李思安說句對不起，想讓他快跑吧，能跑多快跑多快。
可是話剛到嘴邊，就看到李思安就像發了瘋的野牛一樣向他衝來。
李思安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過來，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讓他產生要保護這個女人的想法。
“不要！”楊秋染對着李思安呼喊着。
“死吧！”
密集的水珠如同爆射而出的子彈，鋪天蓋地地襲來。
李思安一把抱住了楊秋染略顯顯瘦的身體，把她護在自己的身後。
“傻瓜。”
感受到李思安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楊秋染在他溫暖的懷抱里輕笑一聲。
在千鈞一髮之際，楊秋染猛然鉗住對方的身子，用力一轉，把自己的後背對向了滿天的水珠。
“噗噗噗噗噗……”
一朵朵血花在楊秋染的身上綻放，像是彼岸盛開的曼陀羅，也像是一遍遍在敲響生命倒計時的鐘聲。
楊秋染柔軟的身子骨在李思安的懷裏漸漸變得沉重，呼吸開始變得若有若無。
在她的懷裏，李思安木訥地睜大着眼睛，任由溫暖的鮮血流淌過自己的臉龐。
楊秋染彷彿用盡了最後的力氣，附在李思安的耳邊呢喃着，“思安…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一直陪你走下去…”
…
“啊啊啊！！”
李思安輕輕把楊秋染放在地上，接着用力撕扯着自己的頭髮，嘴裏發出痛苦的吶喊，臉部肌肉開始猙獰地抽搐。
陽光下，他身後的影子像是有生命一樣，快速向他所站的地方縮了進去。
眨眼間，他的影子就反常識地消失不見。
一縷縷漆黑的氣息轉眼間爬滿了他的全身，顯得異常詭異。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李思安像是發瘋似地質問着什麼。
不遠處的穆淼就戰在原地，饒有興趣地打量着李思安的狀態，“這就是絕密檔案里都沒有細說的能力嗎？”
片刻后，一身黑氣的李思安垂下腦袋，不再言語。
腦海中像是在放幻燈片一樣不斷閃過一些不曾記得的畫面。
“……小思安，長大了以後想做什麼呀？”
“秋染姐姐，我要當奧特曼，保護世界！”
“……小思安，你臉怎麼受傷了，在學校被人欺負了？告訴姐姐，姐姐去揍他！”
“嗚姐姐沒事的，欺負我的人已經被我揍回去啦。”
“……秋染姐姐，為什麼爸爸媽媽還有叔叔都這麼忙，都一個月了也不來看我們一次呢？”
“你爸媽是科學家，我爸爸是警察，都是在為幫助更多的人而努力，忙是正常的啊。”
火光中……
“思安快跑，這個人已經不是你爸爸了！”
李思安恐懼地緊閉雙眼，靠着牆壁，變成怪物的父親已經抬起鋒利的利爪向他抓來。
下一刻，該有的疼痛感沒有出現，卻有一股溫暖的液體濺了他一臉。
他的母親在最後選擇用自己的命去給他換來一個逃跑的機會。
“思安，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啊啊啊啊！！”
李思安的腦海里如同炸了鍋一樣，嘴裏發出痛苦的吶喊，不知是哪裏來的囈語縈繞在他的耳畔。
“看看月亮吧……看看月亮吧……”
隨即意識陷入模糊。
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手裏握着一條鮮血淋漓的腿。
此時的楊秋染正躺在地上拚命咬着牙，雙手死死掐住斷腿的根部。
“恭喜你你面試通過，明早就來上班吧…”楊秋染嫣然一笑。
許久過後，李思安緩緩抬起頭。
他的臉頰上已經掛滿了兩行熱淚，眼睛通紅，可嘴角卻以詭異的弧度翹起，渾身如同被潑了墨一樣漆黑無比。
穆淼在看到李思安表情的一剎那，陡然間一股從未有過的危機感湧上心頭。
那是即使面對他教主生氣的時候都未曾有過的感覺。
下一秒，穆淼視線中的李思安突然不見了，只感受到他的左側忽然有一股勁風襲來。
他以極快的速度切換到水人的狀態，緊接着，一個漆黑如墨的拳頭直接打碎了他的上半身，一時間水花四濺。
散開的水花還未落到地上，片刻后又在李思安的不遠處重新凝聚成人形。
這一拳居然直接破防？這是什麼等級？還好，自己的能力可以一定程度上免疫物理傷害，不然僅僅是這一拳他可就栽了。穆淼在心中暗暗慶幸。
這就是他自己打開基因枷鎖后獲得能力嗎？超人系？可是不像啊……
穆淼還在腦海中思考着，李思安就在一旁自顧自地看着自己的拳頭，重複着一張又一合。
下一刻，李思安的身影再次消失在穆淼的視野里。
“又是左邊？”
穆淼警惕地防備着，可想像中黑色的拳頭並沒有出現。
李思安伸出一隻手臂懸停穆淼身後的那片淺淺的影子裏，手中像是握住了什麼。
“抓住你了。”
李思安咧嘴笑道，露出一口白牙，聲音變得滄桑又沙啞。
剛說完，他的手指驟然發力，姿勢如同死死掐住某一個人的脖子一樣。
緊接着，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死死掐住了穆淼的脖子，一股強烈的窒息感傳來。
無論穆淼在身前怎麼摸索，都找不出是什麼東西在掐住他。
什麼情況？他能通過影子對本體直接造成傷害？！
穆淼心中好像明白了什麼后，艱難地扭過頭，不可思議地瞪大眼睛看向身後的李思安。
沒等他開始反抗，李思安已經舉起另一隻漆黑的拳頭，一拳、一拳又一拳地掄向穆淼的影子。
“你以為我不敢，唔……”
“你竟敢，唔……”
“別打了，停停，唔……”
“我錯了，對，唔……”
…
不知過了多久，李思安鬆開了掐住穆淼影子的手，漆黑的氣息散去，變回了正常模樣。
“撲通”已經腫成了一個豬頭並且毫無氣息的穆淼應聲倒地。
李思安看都沒在看一眼對方的屍體，儘管感覺到渾身已經沒有了力氣，儘管耳邊仍有囈語縈繞“看看月亮吧……看看月亮吧……”
可他不在乎。
李思安強撐着虛脫的身子，連走帶爬地來到楊秋染的身邊跪下。
一時間，滾燙的熱淚再也抑制不住，奪眶而出。
李思安扶起對方已經被鮮血染紅的上半身，把頭緊緊貼在她的腦門，哽咽着：
“秋染姐，我都想起來，我全都想起來了…”
“為什麼你們都要保護我…為什麼你們都走了……”
這一刻，大雨傾盆而下。
朦朧中，楊秋染悠悠地睜開了眼睛。
“我沒死？”她不可思議地發現自己醒了過來，連身上的傷口也都消失不見。
夜色中，她正躺在一片草地上，周圍到處都瀰漫著淡淡的紅色霧氣。
楊秋染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可當她抬起頭時，一股惡寒湧上心頭。
穹頂上，有一個佔據了半邊天空的眼睛，正在死死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