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萬盛山的大管事馬保祥在人群中張望了幾眼,由於今日舉辦文會,山腳下擠滿了人,有布衣文士,有錦衣貴族,也有各類小販和平民,要在人山人海中找一個人,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人呢?不是說見到人了?”

能在萬盛山做到大管事的位子,馬保祥自有自己的一套處事方法,見着什麼人該說什麼話,又該表現出幾成的謙卑姿態,不用多做考慮,就能在第一時間做出最恰當的反應,這些都是多年積累的經驗,早已成為他的本能。

見過的人和事多了,處理起突發情況也能遊刃有餘,但這會兒他的語氣中不免帶出了幾分焦灼。從山上一路找下來,累得他氣喘吁吁,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眼睛依然在人群中不停地尋找。

身邊跟着的小管事說道:“下面的人說,親眼看到林大人來了萬盛山,不會有錯的。要是早知道有這事,當時就該把人攔住。”

馮保祥罵道:“還不快去找人,凈放你娘的狗屁!”

千金難買早知道,他要是早知道那位大小姐會因為他的幾句話,便非要心血來潮地見識一番,他絕不多這個嘴!

鄭國公府的世子倒是常來萬盛山,多是在馬場和酒肆那邊玩樂,這位大小姐還是頭一次來,撩開面紗時,饒是他見慣了美人也不禁沉迷了一瞬。

美人在骨不在皮,或許能找出五官可與她媲美者,但絕不會有這般令人沉醉之感,她靜靜地坐在那裏,便是一幅絕世名畫,教人眼裏只看得到她。

馮保祥不曾想,鄭國公府的大小姐竟是這樣一個絕色傾城的美人,不得不感嘆鄭國公府的低調,居然將這般美人藏於深閨,未有美名傳出。

然而是美人就有美人的脾氣,這位大小姐看似溫柔貞靜,卻不是那麼好說話的,聽聞有人能點茶作畫,便非要這位點茶師傅去給她點茶。

這讓馮保祥有些為難,能點茶作畫的那個人並不是他們萬盛山的人,不是說要找來就能找來的,但這位大小姐不管這些,也不想聽他的難處。

循柔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她明明白白地說出了她的要求,他只管照辦就是了,即便是有難處,又何必說與她聽,該去想法子的人是他,與她有何相干,若是連這點能耐都沒有,這個大管事還不如拱手讓人。

馮保祥萬分後悔,他這是挖坑給自己跳,多年來順風順水,讓他連謹言慎行都忘到了腦後,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循柔若是知道他如此懊悔,指不定會寬慰幾句,她打定主意要見的人,他多不多嘴都一樣。

“會不會在虎溪那邊?”真是急糊塗了,馮保祥拍了一下額頭,親自去往虎溪找人。

虎溪清幽雅緻,圍屏設榻,眾多文人雅士聚於溪畔,有高談闊論者,有談詩操琴者,文人相會,自然少不了撫琴作畫,飲酒吃茶,俱是高雅情趣。

林思惟是受同窗相邀,才來參加此次文會,他不參與那邊熱火朝天地交談,只在一邊飲茶聽琴。

一幫子文人妄議朝政,不過是為了彰顯自身的清高與不俗,沒有實際經驗,僅是紙上談兵,全然沒有務實之言,更提不出切實可行的辦法,當真無趣至極。

唯一的妙處便是這裏山好水好,景色極佳,林思惟摩挲着手中的甜白釉茶杯,猶豫着要不要再浪費時間去聽這些無用的言論。

送茶的婢女偷偷地拿眼瞧他,看着看着臉就紅了,這位公子坐在這裏好一會兒了,望着遠處山巒不知在想着什麼,他穿着一身布衣長袍,領口遮得十分嚴實,依然掩不住寬肩窄腰的好身材,讓人看了面紅耳赤,不禁去想要是他的眼神能落在自己身上該有多好。

“公子可要添茶?”婢女鼓足勇氣,身姿曼妙上前遞茶。

“不必了。”林思惟放下茶杯,起身與同窗告別。

婢女咬着唇,依依不捨地目送他離去。

馮保祥來到虎溪,叫來負責這邊的人詢問林思惟的蹤跡。

“剛才還在這兒的,怎麼一眨眼就不見了?”

馮保祥憋了一口氣,“什麼叫一眨眼就不見了,這麼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了?”

“馮管事別急,我這就去問問。”

他能不急么,這都大半天了,愣是找不到人,那位大小姐還在等着呢。

得知林思惟剛剛離開,馮保祥立馬派人去追,他是走不動了,萬盛山這麼大的地方,他山上山下地轉了大半圈,多少年沒這麼親力親為過了。

林思惟走到半路被一個小廝叫住了,他轉身看去,那小廝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林、林大人,馮管事請您去一趟。”

林思惟見小廝匆忙急切,想來是有要事,便跟他去見了馮保祥。

馮保祥坐在石頭上擦汗,一看到林思惟的身影,眼裏迸發出激動的光芒,連忙起身迎了上去。

“林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林思惟從沒見過馮保祥如此狼狽,萬盛山的大管事接觸的都是達官顯貴,絕非普通管事可比,便是那些世家子弟也會給他幾分薄面,“出了何事?”

“林大人,這次您可要幫幫我。”馮保祥一邊引着他往雅居走,一邊把事情向他說明。

他這般重視,就是不想得罪了那位大小姐,一來她背後是顯赫的鄭國公府,鄭國公手裏可是有實權的,不是那些落魄門戶,可以隨便打發,二來他得到了一點消息,幾位皇子為了得到鄭國公府的助力,都有求娶鄭國公府大小姐的心思,萬一這位小姐運道好能再往上邁一步呢?

想到這裏,馮保祥更不敢懈怠了,“上次已經讓幾位點茶師傅按着您的手法練着了,只是時日太短,至今還練不出形來,我多嘴提了一句,不想這位大小姐非要看,這才找了您來,您就當幫我個忙,這個人情我記着,以後您要有事,我也絕不推託。”

“馮管事客氣了。”

林思惟本就少言寡語,他肯跟他過來,這事就算解決了,馮保祥放下了心中大石,走路都輕快了些。

這一去就是大半日的工夫,馮保祥進雅居時,心頭惴惴,生怕這位大小姐又要鬧么蛾子。

“小姐,人已經找來了,可是現在就給您演示?”

在馮保祥和林思惟進來之前,李承已經被循柔打發出去了,這會兒循柔坐在蒲團上,輕倚着半開的窗子,裙擺垂曳於地,聽完馮保祥的話,她微微頷首,示意他們可以開始了。

馮保祥立馬吩咐下人去搬長几,以及各項用具。正有條不紊地指揮着,忽然有個小廝走到他身邊快速低語了幾句,馮保祥神色微變,只得對循柔說道:“小姐,前邊有些事,要不您先看着,鄙人去處理一下。”

循柔自然沒有意見,她的目光轉向林思惟,進屋后她沒對他說過話,他也把她當陌生人,任誰也看不出這是一對要談婚論嫁的男女。

馮保祥一走,室內安靜了許多。

下人將几案擺好,悄無聲息地退下,林思惟於幾后落座,取出一塊茶餅,用夾子夾住置於爐火上炙烤,須臾間,茶香瀰漫。

林思惟斂着眉眼,專註地做着手中的事情,室內安靜至極,循柔看着他耐心而又細緻地將茶餅在茶臼中搗碎,而後在茶碾中研磨成末。

把碾磨好的茶末放在茶碗內,注入沸水后,林思惟執起茶筅有節奏地擊拂。

循柔看得投入,不由得從蒲團上起身,朝林思惟走去。

腳步聲和擊拂聲交織在一起,她隔着長几坐了下來,清幽的體香染進茶香,林思惟抬了抬眼,看到她秀氣的鼻子以及嫣紅的唇,手裏的動作有片刻凝滯,復又恢復如初。

茶湯逐漸形成粥面,林思惟取了茶勺在茶湯上作畫,不消片刻,一幅山水畫浮現在茶碗之上。

“果然是纖巧如畫,林大人會得可真多,連茶百戲也會。”

循柔欣賞了一會兒,從袖中取出一張銀票,笑意盈盈地放到他的面前,“林大人,辛苦了。”

林思惟看着那隻白瑩瑩的玉手朝他推來一張銀票,抿了一下唇,抬起烏沉沉的深邃眼眸,“少了。”

“什麼?”循柔難得地愣了一下,水潤的眸子多了絲茫然,看起來別有嬌憨之態。

林思惟神色如常,聲音輕緩地道:“在萬盛山觀看一次茶百戲,至少要二百兩銀子。”

五十兩的銀票顯然不夠,循柔的手指微顫,他確定不是在坑她?

林思惟坦然自若地看着她,坑她又如何,帳還是要付的。

循柔從李承那裏總共得了三張銀票,都是五十兩面額的票子,這會兒還真拿不出二百兩銀子。原本想羞辱他,卻因拿不出銀子反被他羞辱。

循柔維持着臉上的笑意,從皓腕上取下一隻水頭極好的翠玉鐲子,“多出的銀子就給大人添置幾身新衣吧。”

這時外面忽有腳步聲傳來,李承與一個錦衣男子一同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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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死的白月光(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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