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第二百四十六章
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嘭嘭嘭的敲門聲,聲音響亮得彷彿在耳邊敲鑼打鼓,與此同時傳來女人慌張急切地呼喊。
“胡大姨在不在家?有急事,救命的急事啊!!”
敲門聲在夜裏響個不停,因着位置偏僻,又快到半夜十二點了,周圍的店鋪早就關了門,街上也不見幾個人影,只有不遠處傳來幾聲狗吠。
女人急得滿頭大汗,腳上的拖鞋也跑掉了一隻,她不斷地拍打着這家亮着一盞燈籠的老舊壽衣店,砰砰的聲響也讓她的內心更為焦灼恐懼。
終於,店裏亮起了燈,一道光亮從門縫裏照出。
門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隨着吱呀一聲輕響,木門從裏面拉開。
開門的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烏黑的短髮半掩着一雙鋒利的劍眉,眉目清雋,氣質清冷。
女人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她聽別人說過,前些日子胡大姨的遠房侄子來了壽衣店,應該就是眼前的年輕人。
“這麼晚了,出啥事了?”一個燙着小碎卷的中年女人走了出來,眼睛有神,精神頭十足。
女人看到了救星,拉住胡大姨的手,着急地說道:“胡大姨,我男人出事了!你快去看看吧!再晚了,他都要撞牆了!”
胡大姨見事情緊急,立馬應道:“行行行,我這就跟你走。”
邁出門檻,胡大姨扭頭看向站着門口的年輕人,叮囑道:“在店裏看着門,待會兒誰叫都別開門了,我去去就回。”
年輕人點了點頭。
“胡大姨快走吧,你不知道我男人那樣有多嚇人,半夜裏突然就蹦了起來,直挺挺地往地上跳,弄得地面砰砰響啊!跟地震一樣,我眼看着他的腿都流血了還在那兒跳!好在他這會兒暈過去了,我找了隔壁的張大哥幫忙看着,立馬就出來找你了,你看這事……”
女人焦急的聲音漸漸消失。
白玄商看了一眼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將店門緊緊關起。
這家壽衣店又小又舊,裏面堆放了滿滿當當的東西,店主胡大姨在這裏開了二十多年的壽衣店,裏面的桌椅板凳基本上都是修修補補接着用,處處透着與現代社會格格不入的老舊。
這樣一個止步不前理應被時代淘汰的店鋪,卻能多年屹立不倒,全靠店主胡大姨會擺弄些陰陽道道,在附近居住的人家有點什麼事都會來這裏找她看看,需要紙錢花圈的時候也願意照顧一下她的生意。
近來街坊鄰里在談起這個壽衣店時,都會不約而同地提到胡大姨的遠房侄子,這年輕人瞧着就不一般,年紀輕輕的,居然有種仙風道骨的感覺。
那日他從街上一經過,整條街的人都注意到了,年輕的小姑娘更是看得目不轉睛。
“畢竟是胡大姨的侄子,根上帶着靈性。”
“一個遠房侄子還扯到根上去了,我看胡大姨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也就能給小孩收收驚。”
“這些年來,誰家裏有點事兒不是去找胡大姨擺平的,現在說這種話,以後有了事可別去找人家。”
“什麼年頭了還信這些,整個就是封建迷信!”
每次提起這家壽衣店,總會有不同的聲音,說著說著就因意見不同而發生爭執,這次因為這個遠房侄子,讓這家壽衣店又成了人們閑談時的話題。
白玄商並不關心外面說什麼,他也不是胡大姨的遠房侄子,至於他究竟是誰,他也說不上來。
胡大姨說她是在山頭碰到了他,他受了很嚴重的傷,三魂七魄缺損不全,要慢慢補回來。
三魂七魄與人體息息相關,無論哪方面出了問題,都會產生極大影響。
白玄商非常慶幸自己沒變成傻子,但其他方面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比如——撞鬼。
“咚咚咚。”
敲門聲又一次響起。
今晚似乎格外熱鬧。
白玄商撩了一下眼皮,坐着沒動。
“砰砰砰!”
聲音又大了一些,拍得震天響。
“開門啊,我來買紙錢!”
店裏亮着燈,卻沒有人開門,也沒有人回應。
早就說了這家店裏的東西都是修修補補的,再這麼拍下去,店門就要報廢了。
他走到門邊,冷不丁地跟門縫裏那張陰森老臉對上了視線,老頭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咧着嘴巴陰笑。
白玄商心裏暗罵了一聲,冷着臉把一沓紙錢塞了出去,扯了一下嘴角,“夠不夠?”
被塞了一嘴紙錢的老頭直勾勾地盯着他,把紙錢嚼骨頭似的吃了下去,嘴裏發出古怪笑聲,“白玄商,你逃不掉的……”
他怪笑着伸進手來,剛伸進一根手指就被灼傷了,一股腥臭氣飄散而出,陰森森的臉上滿是戾氣。
白玄商不是第一次撞鬼,即使前些天他第一次看到的時候也沒有多驚奇,彷彿這是個很常見的東西,跟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沒差別。
不害怕歸不害怕,他也同樣對付不了它們,在這些東西眼裏,他就是一個香噴噴的肉骨頭,一旦躲不過,就會被啃得骨頭都不剩。
隨着門外老頭的話音落下,壽衣店四周響起了切切私語,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亂糟糟地響成一片。
一隻鬼還能擋得住,這他媽一群鬼還怎麼擋?
“砰砰砰砰!!”
店門隨時面臨四分五裂的下場。
白玄商攥住門后的木棍,盯着門窗上擁擠的人影,拿起胡大姨留下的兩百塊錢買來的老年機撥打電話。
電話撥通的一瞬間,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劃過耳膜,手機冒出了黑煙。
苦苦支撐的店門也在此刻破開了大洞,盛夏的悶熱天氣卻吹來陣陣陰風,門外站滿了人,眼冒綠光地盯緊了眼前的肉骨頭。
白玄商扔掉手機,挽了挽袖子,他早就煩了,要上一起上!
“喂?”
胡大姨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卻沒有了聲音,她見是白玄商打來的,想起他現在的情況,心裏有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門外貼着符籙,但他現在就像塊唐僧肉,誰不想分上一口?
胡大姨趕緊看了看日子,今天是十五,一個月裏陰氣最重的一天,這會兒又是子時,他自個在店裏,可不是要壞事了嘛!
胡大姨收起手機說道:“我有急事,先回去了。”
“別啊,胡大姨,你回去了,這裏怎麼辦?這兒還沒醒呢!”女人拉着胡大姨的胳膊一個勁兒挽留。
“那東西已經走了,你男人今晚沒事,到明天你們去我那兒,我再跟你們細說。”
胡大姨拉開女人的手,走路帶風地往回趕。
極寒的陰氣在體內橫衝直撞。
白玄商倒在地上,緊咬着牙,身體宛如綳到極致的弦。
這些邪祟在他身體裏爭奪地盤,低頭掃一眼就能看到好幾張重疊的鬼臉,它們衝撞撕扯着他的身體。
白玄商的眼睛和耳朵開始滲出鮮血,胸口一陣劇痛,噗的一聲噴出了一口血。
“沒想到白大師也有今日,要被我們這些孤魂野鬼分食,黃泉路上都不好走。”
“嘻嘻,他不是能耐大嗎?怎麼弄成這樣了?瞧瞧他現在這樣,連狗都不如。”
“白大師,你把你這具身體讓給我怎麼樣?只要你答應就不用再受苦了。”那個佝僂着身子的老頭擠了過來,一隻枯瘦的手抓住了白玄商的肩膀。
白玄商攥起拳頭用力打了過去,“滾蛋!”
屋裏的溫度驟然下降,鬼氣森森。
這群鬼物被揮開一瞬后,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嘭——”
鬼物尖叫着四下逃竄。
白玄商努力地睜了睜眼,看到了黑霧中那道詭異又綺麗的身影。
烏黑長發披在肩頭,發尾勾着微卷的弧度,肌膚雪白,眼睛極黑,艷麗的朱唇像染着鮮血。
她緩緩走來,垂着眸子不言不語地看着他。
他越想看清楚就越是看不清,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
此刻已經是夜裏一點多。
胡大姨趕回壽衣店,看到破開的店門,心裏咯噔了一下,跑進店裏,一眼便看見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玄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