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第二百三十一章
循柔被前來找她的李宴帶進了府里,她把自己的鞋子弄髒,又將頭髮撥亂了幾分,一隻手被李宴牽着,另一隻手不斷地抹淚。
“車夫拔腿就跑,多虧我機靈,也跟着跑了,要不然就見不到大人了。”
訴了一會兒苦,沒聽到半點安慰,循柔瞧了瞧他,發現他竟然在走神,她搖搖他的手,“大人,我想去看婆婆。”
李宴腳步微頓,沒有說什麼。
循柔瞥了他一眼,揪下幾片柳葉,揉成碎葉,再隨手一揚,從頭到腳都不安分,她像沒有筋骨的美人蛇,一會兒挽挽他的手,一會兒又往他身上靠一靠,把他當成了一個可以移動的杆子。
下一瞬,沒筋沒骨的美人蛇瞬間挺直了腰板,循柔幾乎是下意識地快速拍掉身上的碎葉碎花,方才還是懶懶散散的輕佻婦人,轉眼間就成了舉止端雅的名門閨秀。
然而,當她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循柔的臉上又閃過一絲羞赧,瓷白的肌膚透出淡淡的薄紅。
李宴看了她一眼,抬眸望見了遠遠走來的父親。
那道身影越來越近,循柔抿了抿唇,掃了眼周邊的環境,推着李宴躲到了樹后。
陽光從樹葉縫隙間篩落下點點碎光,李宴看到了她白皙臉頰上的小小光斑,自然也看到了她隱含的緊張與複雜。
循柔攥着李宴的衣衫,望向那道威嚴身影,父親這個稱呼總是帶着高不可攀的威嚴,是父親以及各位祖先的功績帶給親眷子女高人一等的身份地位,是可以讓子孫後代高昂起頭顱的榮耀。
她從小就在這種光環的照耀下成長,他們為國家付出的生命和熱血支撐起她的驕傲,她怎能不帶着小心翼翼又崇敬無比的感情去仰望他,但她這個女兒對他而言,實在太過渺小,渺小到他從不曾牽牽她的手,摸摸她的頭。
循柔早就不是當年的小姑娘,重新去看這位位高權重的鎮國公,她也要說一句失敗,有再高的權勢又如何,連自己的妻兒都庇護不了,不是失敗是什麼?
如果小寶的事勉強算意外,那麼木姨娘做的那些事情呢?他當真是一無所知,還是不聞不問,亦或是對木姨娘有幾分情意?
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摧毀她心中那道巍峨如山的身影,循柔恢復記憶后,就沒想見他,只當從來沒有他這個人,可這次突然碰到,她的下意識反應,令她羞惱且難堪。
循柔抿緊了唇,用力地揪着李宴的衣衫,一個勁盯着他衣襟上的暗紋。
管家跟在鎮國公身邊,說著府內近日的事情,雖然木姨娘極力隱瞞,但府里多了一個人,還是那般招搖的女子,當天就找小丫鬟來要衣服首飾了,想不知道都難。
猶豫再三,管家沒有跟國公說出口,這樣的女子不可能長久地留在國公府,既然木姨娘那邊有意隱瞞,他也不必多嘴多舌,相信過不了多久那女子就會離開,如此他也算是給大公子賣個好。
“昨日的茶飲做得不錯,今日再讓人配製些。”
“國公,那茶飲是二小姐做的,有補氣強身之效。”
“以前倒不知她還有這等巧思。”
“二小姐擔憂您的身體,特地翻閱古籍得來的。”
胸口忽然一疼,李宴低頭看去,他握住她的手,帶着她側身避了避。
等到鎮國公的身影消失,循柔朝李宴的胸膛上狠狠地捶打起來,李憐蓉是不是有病?!死人的東西她也碰,她要孝順爹娘,割肉也好放血也罷,保不齊還能傳為佳話,可她拿她的東西去孝敬算怎麼一回事。
翻閱了古籍?可不就是古籍么,她一個作古的人,不是古籍是什麼?
想到那些她反覆配製了許久卻沒用出去的方子,被李憐蓉以這種方式奉了上去,循柔心裏就極為惱怒,恨不得把什麼茶飲葯飲一股腦兒地撕成碎片!憑什麼給他喝,他配嗎?
眼下什麼都沒有,循柔就對着李宴捶打撕扯起來,都是一丘之貉。
李宴剛開始沒有動,見她越打越上勁兒,他抬手握住了她的肩,“循循。”
“你閉嘴!”循柔一時失控,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隨着那聲響亮的耳光響起,空氣頓時凝滯了。
他的下頜被她的指甲劃出了兩道紅痕,十分顯眼,他垂了垂眼,朝她看了過去。
循柔有過一絲痛快,但也很快清醒了,在他的注視下,她緩緩靠到他的懷裏,輕撫着他的臉頰,在那道傷痕上親了一下。
一天不到就把兩個人的臉都弄傷了,循柔瞟了眼自己的指甲,決定把指甲再留尖一點。
李宴抬起手,動作輕柔地撫摸她的頭髮,他傾過身,聲音如春風般縹緲溫柔,“很討厭我?”
循柔詫異地眨眨眼,彎起唇角,“怎會?”
看了她一會兒,李宴慢慢鬆開了手,像他這般文雅得體的人,很少有失禮的時候,但這會兒他竟然一言不發地拋下她走了。
循柔神色冷淡地看了一眼,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擺起腰臀,突然找不到感覺了,只覺得哪哪都僵硬,她站在原地舒緩了一下心情,這才邁着妖嬈的步子去見了木姨娘。
李憐蓉也在那邊,兩人看到平平安安回來的循柔,神色有些不自然。
待了片刻,在李憐蓉告辭時,循柔也跟她一塊走了出去。
兩人一左一右地走着。
一道溫柔清冷的聲音驀地響起,“二妹妹。”
李憐蓉渾身一僵,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循柔,“你、你叫我什麼?”
她好像聽到了嫡姐的聲音。
“叫你妹妹呀?”循柔彎着唇笑,掛在耳垂的金耳墜搖搖晃晃。
李憐蓉看着眼前這個俗氣又嬌媚的女人,心頭那點古怪感漸漸消了下去。
“我覺得我們挺有緣的,以後咱們常來常往啊。”循柔沖她擺擺手,從分岔的小徑離開。
李憐蓉收回目光,明明是個俗不可耐的女人,她方才怎麼會想到那個高貴端雅的嫡姐呢?
之後的日子裏,李憐蓉總會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從對方身上看到嫡姐的影子,每當她陡然一驚,再去看第二眼時,那女人又成了低俗村婦,彷彿一切只是她的幻覺。
循柔只是跟她開開玩笑,看着李憐蓉每每神色慌亂,她就心情大好,又接到了蕭執的傳信,她看完內容,當即就想抱着他親上一口。
當天,循柔易容成丫鬟出了府,登上那輛馬車,看到蕭執便問道:“你能弄來這種葯嗎?”
蕭執讓人遞進去的信上寫了木姨娘的身份來歷,循柔這才知道原來木姨娘的祖父是個道士,這位道長最拿手的本事就是駐顏修容術,可以讓人的容貌越來越美,這樣的本事得到了很多女子的追捧,在當時也是小有名氣。
但所謂的駐顏修容術,只是用了一種名為容香的藥物,這種藥物實為毒藥,以人體生命力做燃料,容貌變得越漂亮,身體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
容香在木姨娘祖父手上的時候,他用量很是謹慎,沒有被人發現問題,但後來因為容香缺失了幾味關鍵藥材,制出來的容香沒有了令人變美的效果,反而成了一種無色無味的劇毒。
容香不能令容顏變美又怎麼能稱得上容香呢?出過幾次事後,一家人舉家搬遷,沒人再提容香的事。
循柔看到這裏就已經心潮起伏,上面又談及木姨娘近日讓人去老家取東西,她約摸着,要取的東西或許就是這個容香。
“可以搶。”他是沒有這玩意兒,但別人有,搶來的就是他的了。
循柔立馬阻止,“不行。”
蕭執斜過眼來。
“你這樣。”她湊到他耳邊,用手捂着低聲說了幾句。
溫熱的氣息直往耳朵里鑽,有種若有似無的癢意,蕭執往後仰了仰頭,挑眉道:“夠缺德的。”
誰能比他缺德啊,循柔不跟他一般見識,他這事辦得太利落,又恰恰辦到她心上去了,他這會兒就是使勁兒發神經,她都能在旁邊給他加油鼓氣。
但有些事情她也沒法往深里問,比如他為什麼要去查木姨娘,又為什麼把查到的東西送到她手裏,循柔怕一問下去,再把自己繞坑裏,就目前來說,她覺得自己還是糊塗點好,等事情結束,跳不跳坑也就無所謂了。
循柔瞅了瞅他,捧住他的臉一頓親。
“你啃狗骨頭呢!”他嫌棄地捏住她的後頸。
循柔有點氣惱,當初是誰抱着她親個不停,還說要聽她的話的,這會兒又嫌棄了,呵,男人!
“那還要不要親?”他要免費出人出力,她當然十分樂意。
蕭執捏了捏她的嘴,看出她打的小算盤,“你的嘴是金子做的?”親幾下就錢貨兩訖?
循柔道:“好像不是。”人太精明了也不好,不容易忽悠。
她擦擦嘴,不親就不親。
蕭執冷眼看着她,按住她的脖子,把她拉到眼前。
循柔眨了一下眼,“幹嘛?”
蕭執言簡意賅,“啃。”
循柔不想啃的,畢竟啃這個詞聽着就不文雅,可他非逼她啃。
她為難地啃了幾口。
在他漂亮的臉上留下了一個漂亮的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