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深不淺淺
將近年關,文老夫婦命人置辦了好些物品,他們也不打算回錦都,就在別莊過,摘摘也和他們一起,文昌鎮在西北邊關自然也趕不上。
往年這年關摘摘也是和文老夫婦過的,這些年來摘摘也沒見過文昌鎮,聽識音說,文摘大概也是沒見過自己的身生父親的。
雖說是穿到了六百年後,可摘摘就像是奪了文摘的舍了般,此舉為實不厚道,並非她的本意,那日她以為自己已經魂飛魄散了。
她要想個辦法,將這個身軀還給文摘,她本來就是一個將死之人,何必如此這般,借他人之軀苟活,還不自在。
早先聽聞,青城昆崙山有一仙門,說不定有什麼法子助她。但事先要勸說文老夫婦放她去昆崙山拜思,可要好好思量思量……
這日,摘摘早早的就起身了,識音扶着她洗漱,給她挑了件大紅色的衣裳裙襖,襯的她肌膚勝雪,美人骨芙蓉面。
摘摘對着銅鏡款款一笑。
識音手巧為她挽發,眼睛都笑成了月牙說:“姑娘,這裙襖可着襯你,姑娘可真好看!”
摘摘看着精緻的髮式,在九天時她平時的衣着都是素凈的紗裙,鮮少穿的這般鮮艷的衣裙,青絲也是隨便用一個上千年的桃木簪挽起來。
不過神仙嘛,打抵也不講究,隨心所欲的就好。
馬車早早的就備好了,在別莊有個習俗,就是要在除夕這日去城外寺廟祈福,祈禱上蒼保佑來年平安順遂。
原本文老夫婦是覺得摘摘病中初愈,不叫她去的留守府內。二來想她,這幾年都病痛纏身,初初見好。
有道言,心誠則靈,便把摘摘帶上,順便散散心。
二老同乘一車,摘摘自乘一車。城郊到也不遠,左右不過半個時辰是車程。
到祿雲廟,一眾人皆下車。幾步台階步行而上。今日上香祈福的人甚多,摘摘跟在文老夫婦身後,手中捧着手爐,識音伴她左右。
摘摘抬首望了望,瞧見了偌大的檀木牌匾,周邊滾着金邊,正楷字體“胥祿真君”。
摘摘心下恍然,是玄真君……
老夫人喚她,同她一道上香,文老被一位老道士尋去了。
摘摘點點頭,跨步進廟,此處香火不絕,上前是胥祿真君的金像,泛着燦燦的金光,與他一點也相像。
與她而言玄真君亦師亦友,是他教她修習仙術,教她做一個心懷蒼生的神女。
她任記得昔日修習時,他道:“人生皆有苦,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怨別離,求不得。”
“生在亂世,自當以天下為己任。處在盛世,太平保百姓,風雪護豐年……”
“在九天,受世人供奉,受天下敬仰,沒什麼放不下的,橫刀立馬快意恩仇。”
摘摘跪在金尊前,叩拜三首,玄真君沒教過她要有仇就報,哪怕她此刻就身處在六百年前,她知道將來會發生什麼,可到底是選擇了束手旁觀。
她也沒去找胥祿真君,她只在想她究竟是個本該就灰飛煙滅的人,不屬於這裏,哪怕文摘可能是她的前生,可摘摘是摘摘,文摘是文摘,二人不能混淆為一談。
就算摘摘有意防患於未然,她此身是個凡人,無處去尋那個未出世的魔王。
“施主。”小道士停在她的面前微微施禮,將手中的香遞給她,“請施主添香。”
摘摘回禮,接過了香火。
今日是除夕處處都熱鬧的很,別莊身處邊境,是江南一帶,離中原錦都甚遠。
文老夫人尚在廟中添香,囑咐摘摘道:
“祿雲寺內,有許多梅花開的正盛,叫識音陪着,你一道瞧瞧去,一會我去尋你。”
摘摘應了聲“好”,識音陪着她,一起去了後山看梅林。
想是昨夜下了雪,今日也沒化,天地蒼茫一色,殷紅的梅花於這銀白中開出,異常鮮艷奪目。
滿山的梅花,殘雪壓在枝頭,聽聞來寺廟祈福的人,路遇此處都會掛個木牌,寫下自己的心愿,祈求上天,得償所願。
識音這樣說道:“會有不少飲食男女,前來的祈願,自然而然梅花枝頭上就掛上了許多的木牌,也是一道風景呢,姑娘你要不要試試?”
摘摘望着滿上的梅花,搖搖頭,她不信這些的,她說:
“識音,若有所求之事,你就寫吧,求個心安。”
識音尋了木牌筆墨來,文府待她不薄,她常年伴文府姑娘左右,讀書習字都略通一二。
她一字字的描摹着。
——願上蒼保佑、文老君主,文老夫人身體康健,壽比南山不老松。
——願姑娘平安喜樂。
摘摘在旁看着她寫,“你都寫旁人,那你呢?你求什麼?”
識音笑容滿面,對着木牌再次寫道:
——願信女識音能常伴姑娘身側,得此一生死而無憾。
識音說:“我從小過的便不好,家境貧寒,被父母賣給了人牙子,幸得文老夫婦贖身,才脫離了苦海。於我而言這已是大恩大德,識音沒齒難忘……”
摘摘瞭然,想必文老夫婦與文摘都待她是極好的,也難怪識音如此執着,就連祈福都只惦記着他們。
識音把木牌掛上了枝頭,綁了個結實的結,說:“識音知道姑娘不信這些,那就識音來寫,這些日子裏,姑娘過得不好,受病痛折磨,可苦了姑娘你了。”
摘摘搖搖頭,若不她是一縷殘魂,她本是仙靈之體,這副身軀受不住她,加之她又是殘魂,仙力微弱,才會病痛纏身。
雖說沒有靈力,但是畫符念咒她還是有力的。此前她好些符咒,默默將她遞給識音,“前院小道士的,說是掛在木牌上會靈驗些。”
識音笑着點點頭,接了過來,趕緊掛上枝頭。
便同摘摘一處走了,而人走了不過須臾,那枝頭的黃符便消散了。
只摘摘知道,那上面的字會永存世間,既是有心之人天道自然不會辜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