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相親

他趕緊去扯開這個小胖墩的手，一扯，沒有扯開。

這更尷尬了。

章寅只得朝黎天和笑笑。

“同志，你好。”黎天和快速地走過來，向章寅打了一聲招呼，而後蹲下，朝小胖墩伸出雙手，說，“冬冬，過來。”

小胖墩冬冬不情願，仰起頭看了一眼章寅，見章寅不理他，撅起嘴往黎天和那裏去。

黎天和一把就將小胖墩給抱起來。

原主和黎天和只見過一面，黎天和認不出來他是正常的。相反，因為黎天和的父親是江林市服裝廠的書記，所以他記得黎天和。

“你好。”章寅朝他們笑笑，應着。

真是奇了怪了，他從那兩個人販子手上救小胖墩時，小胖墩是昏迷不醒的，根本就沒有見到他。

原主每年回家過年的時候都見到小胖墩，但是也只是見過而已，若不是小胖墩長得很像莫墨—他的舅舅，原主的發小，章銀也不會一眼就從人販子中認出他來。

只是小胖墩才五歲，怎麼會認得出來他，並且還會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這會兒公安局的同志走過來，核實黎天和的信息，並且向他講述了事情發生的經過。

章寅見沒有他什麼事，就想離開。

卻不想，小胖墩洞察了他的意圖，掙扎着從黎天和的懷裏下來，又跑去抱着他的大腿不放。

章寅：……

這動不動就抱大腿的習慣能不能改一下？

“章同志，你看那麼晚了，等會一起吃個飯，我再送你回家。”黎天和這會兒了解事情原委，知道章銀是他兒子的大恩人，自然不同意讓章銀就這麼回去。

章寅搖頭，說：“不用了。我等會回招待所，順道去吃個飯就成了。”

“要的，要的。”黎天和接過話，笑容異常真誠，“你救了我兒子，總不能連餐飯都沒有吃。”

黎天和又邀請了公安局的同志。

章寅等眾人拗不過黎天和，只能同意一起去離公安局不遠的國營飯店吃了飯，黎天和順道問了章銀插隊的地方。

“章叔叔，謝謝你。”吃過飯之後，小胖墩向章寅道謝。

“不用謝。”章寅想了想，摸了摸小胖墩的頭，說，“以後出門小心一些。”

若是再遇到這樣的事，下次也不知道有沒有他這樣的好心人相救。

“他這一次是回去爺爺奶奶的老家，自己貪玩，跑了出去，然後就出事了。”黎天和解釋着。

他媽發現自己不見的時候，嚇得兩眼發白，若不是知道自己不能暈，還得早點通知人去找，怕是早就撐不住了。

他接到電話的時候，事情已經過去一天一夜了，他都不抱任何希望了。

告別黎天和一家之後，章寅拿着介紹信，找了一家招待所住下。

這麼晚了，回去也折騰，還不如找個招待所先住下，好好洗個熱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覺，明天再回去。

第二天快中午的時候，休息好了的章寅，提着自己那一點少得可憐的行李循着原主的記憶，來到了原主父親廠里分配的筒子樓。

這一幢筒子樓不高，只有六樓，樓梯在正中間。這一棟樓跟他後世見過的筒子樓相比，還算是比較新的。

直面這一棟樓，章寅真正意識到自己穿越了。剛才乘坐老舊的公交車，低矮的建築，那會兒感覺還沒有那麼強烈，這會兒直面這筒子樓，他才真正意識到——他穿越了，再也回不去的那一種。

章寅仰頭看着長長走廊里那一間一間的房子，沉默片刻，最終還是認命地往上走。

既來之，則安之。

回不去那就只能在這裏好好地生活了。

從今天開始，他不再是章寅，而是章銀了。

他家是住在二樓，此時，已經是臘月二十六，離過年還有幾天，但是因為還沒有放假的緣故，筒子樓里沒有什麼人。

到了那一扇刷着綠色油漆的木門前，章銀深呼吸一口氣，舉手想敲門。

從老宅里搬到筒子裏這裏以後，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忘記了，都沒有一個人給原主一根鑰匙。

後來原主下鄉了，那更不需要給他鑰匙了。這就導致這會兒章銀現在回來，只得敲門，而不是掏出鑰匙自己開門。

卻不想，門一下子就開了。

開門的是原主的媽媽唐小瓶，中等個頭，面容姣好，皮膚白皙，快五十歲的人，身材還很勻稱，頭上一點白髮也沒有。

她看到章銀，先是呆了一會兒，似是不認識眼前這個小兒子一樣，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擠出一抹笑容：“章銀，你怎麼回來了？

“回來之前怎麼不寫一封信告訴我們，或者拍個電報？”

章銀沉默。若是提前寫信或者拍電報的話，原主家裏人肯定是勸原主留在當地插隊農村過年的。

原主不想在村裡過年，所以什麼也沒有說就直接回來了。因為他知道，若是提前說了的話，肯定是回不來的。

人都在門口了，唐小瓶只能讓他進去。

進去之後，章銀放下行李。

“你這一次在家裏待幾天？什麼時候回去？”章銀一走進客廳，唐小瓶便問着。

章銀：……

這是對待親生兒子該有的態度嗎？

“過了年再說。”章銀環視四周，說著，“到時也有可能不回去，在家裏看書，準備高考。”

這是一個狹窄的小客廳，客廳除了木質沙發之外，滿滿當當的全是東西，看着很擁擠。靠牆角有一張床，以前是他睡的，現在上面橫七豎八睡着兩個小孩。

這是章金的一兒一女。大兒子兩歲，小女兒一歲。

唐小瓶一聽急了，說：“不回去？家裏哪裏有地方給你住？”

再說了，這麼大一個人在家，又沒有工作，又住在客廳里，章金能樂意？

就算章金樂意，她大兒媳陳冬梅能樂意？

“怎麼沒有？”章銀看了看沙發，說，“我以前睡哪裏，現在就睡那裏就成了。”

唐小瓶嘴巴動了動，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沒有說。

算了，等晚上他們回來再商量這一件事吧。

看到那一張小床，章銀很慶幸昨天晚上在招待所住了，要不然回到這一邊，想洗個熱水澡，睡個安穩覺都不行。

中午，唐小瓶就煮了幾個紅薯，招呼章銀吃午餐。

章銀看到那幾個紅薯，一陣錯愕。

章父有工作，食品廠副廠長，章金和陳冬梅都有工作，並且沒有負債，一個月收入一百多的家庭，午餐竟然吃紅薯。

唐小瓶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但是很快消失不見，她清了一下嗓子，說：“不知道你回來，沒有買到菜，就只有幾個紅薯。”

她想了想，又添了一句：“還有兩個雞蛋，不過等會得做蛋羹給你侄子侄女吃。”

章銀扯了扯嘴角，沉默地拿起紅薯就說，倒是沒有說什麼。

看來原主在這個家裏是真的不受待見啊。

也是，明明家裏有錢，原主的父親章志高還是食品廠的副廠長，若是有心的話，原主當初根本就不需要十五歲就下鄉。

唐小瓶根本就不管章銀，吃了一個紅薯之後，囑咐章銀洗趕緊碗，自己又開始忙活起來。

晚上，等章金一回到家，看到章銀，臉上是止不住的錯愕。

“章銀，你怎麼回來了？”過了好一會兒，章金這才回過神，笑了笑，問着。

這就是書中的男主。

濃眉大眼，國字臉，鼻樑高挺，皮膚微黑，笑容透着一股濃濃的虛假意味。

“回來過年。”章銀也擠出一抹假笑，說著。

章銀的老婆陳冬梅圓盤臉，體態豐腴，她一回來，見到章銀，沉着臉，一句話也沒有說。

章銀的父親章志高回到見到他，雖然雖然不高興，但是倒沒有說些什麼。

章銀對原主，也就是他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章銀回到家的第二天下午，也就是臘月二十八，從回來沒有跟他說過一句的話的陳冬梅忽然對他笑容滿臉，並說他在家裏也沒有工作，也考不上大學，想給他介紹一個相親對象。

“這個女孩子的父親是我們紡織廠的辦公室主任。你要是和她結婚了，你岳父不得給你安排一份工作？到時你就不用回村裡插隊，就能留在城裏了。”陳冬梅一副你佔了大便宜的表情看着章銀說道。

“這個女孩子有什麼毛病？”章銀反問着，“缺胳膊少腿？”

“你怎麼這麼想？”陳冬梅惱羞成怒地大聲應着，“我是這麼缺德的人？介紹缺胳膊少腿的對象給自家小叔子？”

“沒有毛病的話，人能看上我這個沒有工作，又沒有錢，還考不上大學的‘廳長’？”章銀嗤笑一聲，說著。

陳冬梅一開始並不明白廳長是什麼意思，不過她也不是一個笨的，略微一思索，立刻就明白了。

章銀這是在抱怨家裏讓他在客廳里住，當廳長呢。

她頓時火冒三丈，眉頭都豎成八字，說：“家裏就這麼小，我們能有什麼辦法？因為你回來的緣故，明明和平平都沒有地方睡，都得跟我們擠呢。”

章銀沒有回來之前，她兩個小孩都是睡客廳的，章銀一回來，客廳得讓章銀睡，而小孩只能跟他們擠。

她昨天晚上都睡得不太好，因為怕壓到小孩的手，所以都縮成一團睡。

昨天上班，她過去單位閑聊，立刻就有人跟她支招。

“二弟，你就去看看吧。”章金在房間裏聽了半天，沒有見章銀答應下來，忍不住出來勸着，“那個姑娘家境不錯的。”

“我不去！”章銀猛地站起來，非常堅定地拒絕着，“不管她長得怎麼樣，也不管她家境如何，我都不想相這個親！我要複習考大學！”

“複習，複習，那也要你考得上再說。”唐小瓶在一旁聽着，終於忍不住了，出聲說道，“萬一你考不上，那怎麼辦？你又沒有工作的，難道讓我們養你一輩子？”

“別人家像你這麼大，早就能賺錢養家了，反倒是你，還要父母和大哥養！”

唐小瓶的語氣平淡，但是仍是能從其中聽出淡淡的嘲諷。

章銀環視眾人，見眾人是真的這麼認為的，冷笑一聲，說：“哪裏是我不想賺錢養家？

“但前提是我得有那個條件！當初下鄉，根本就輪不到我下鄉的，我當時才十五歲，整個江林市十五歲下鄉的，一個巴掌能數得過來。

“明明該是大哥下鄉，但是你們卻迅速拿了錢給大哥買了工作，又讓他快速相親結婚，所以我不得不下鄉！

“下鄉三年多，家裏沒有寄錢寄東西給我就算了，還反過來要求我寄糧食寄土特產回去。

“當初我本可以不用下鄉的，但是全家沒有一個人幫我運作。哼，說得倒是好聽，你父親是副廠長，家裏有兩個適齡孩子，肯定是有一個要下鄉的。

“現在反倒怪我不賺錢養家了？”

“章銀，有你這麼跟媽講話的嗎？快道歉！”章金緊皺眉頭，不滿地大聲喝道。

章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虛偽。”

章金大怒，甚至臉上都出來些，痛心疾首地喝着：“你去哪裏學了這一番作派，這麼跟父母說話，還不知道悔改！”

“鄉下學的。”章銀冷冷地說，“你們夫妻這麼急着給我安排相親，是怕我在筒子樓住下？”

章金被戳中心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

他有時在想，明明他爸媽都有了他和大姐章妙了，為什麼還要再生一個？

有一個兒子就好了，兩個兒子的話，財產都不夠分。若是他爸媽只有他一個兒子，那他就不用煩惱這筒子樓該歸誰了。

章銀冷笑一聲。

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前世他是在農村長大，村裡為了點土地或者財產，兄弟相爭的事情還多嗎？

前世他還看到過一個新聞，說是三兄弟對水田分配方案不滿意，三人將老父親扛到田裏扔掉。

“你胡說什麼？”唐小瓶看不得章銀詆毀章金，說，“你大哥大嫂也是為了你好，所以才想着給你介紹對象。你不願意就拒絕，這麼說你大哥做什麼？”

章銀看了不再看章金一眼，而是直視唐小瓶，說：“既然你們那麼不樂意我在這個家，那麼就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