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草字神明
攏共也沒有多少時間，何家大門便再度打開，內里走出來的所有何人好像幾乎都是從同一個模子裏翻出來的一樣，尤以領頭的中年男子為最。
目蘊微光，看起來精神頭倒也不錯，可身形卻極度瘦削，膚色也很是雪白。
典型的虛盛實弱之象。
李鏡書目光只是大致在何家所有人身上掃了一圈，隨即目光收回，便從二狗背後跳了下來，幾步走上。
何家出來領頭那人在同王清遠攀談了幾句之後，目光便落在了李鏡書的身上，隨即轉身大踏步走近。
“縣尊當面，恕何進有眼不識泰山！”
李鏡書伸手將之其雙臂托住，笑道：“何家主毋須如此，今日此來僅是買賣雙方，沒什麼縣令不縣令的……”
聲音落下，何進也順着李鏡書的力道直起了身子。
“縣尊請入府中一敘，這屋子倒也好商量！”
李鏡書笑而不語，僅是略微點頭。
如果僅是清氣這玩意兒，普通人沒有多少察覺，自然不可能成為何家要價的增項，更何況就算他們要將這多得有些詭異的清氣作為增項怕也是不行。
尋常人若是處在這種環境中時間久了，難免影響到體內原本的均衡，到那時候估計還會化作新的‘何家’，齊刷刷一副人間骷髏的樣子。
所以能作為增項的，怕是在其它方面啊！
只是隨着何進一同進入何府的時候，李鏡書留了個心眼，悄悄調動了眾生願力將何家府宅徹底包裹。
而後便不聲不響地隨其入內。
一邊走着，他面上倒也沒什麼特別大的反應，旁邊跟着的王清遠卻瞪直了眼睛，喉結不住地上下滑動。
本就是一個糙人，又怎麼見過如此精緻之景？
殊不知李鏡書也是在心底暗嘆。
這年頭可沒有什麼後世常見的江南古園，就連屋舍大多也都是朝着粗獷、恢弘去的，自然也不用說什麼在府中造景了，有些富貴的，能在自家院子裏種上一棵樹都已經算風雅的了。
可眼前這何家呢？除卻屋舍、宅邸常見的恢弘外，家中佈景也是精緻許多的。
花草樹木、坡地造景也是能得見一二，雖不如後世那些園子精緻，但卻也是恰恰好好將恢弘、精緻結合到了一起，讓人入眼頗有些捨不得移開眼睛。
有點東西啊！
這算是走到了時代前沿？
前面帶路的何進臉上帶着些微笑意，似乎對自家景色很是自豪。
“縣尊可還滿意？”
既然大家一開始都已經把事情給點明了，自然也就不必多說，而他之所以放那二百二十貫的消息出去，就是為了讓那些只識得錢的俗人退避三舍。
只有接受了這價格的人，才能進一步得觀府內景色。
李鏡書也不違心亂說，直接點頭。
“我倒確實是沒想到府內竟然會如此，這也算凝聚些許山川之美入府了……”
“確實少見！”
聽到這話的何進眉眼間再度舒展了一些：“那是自然，這些都是我家夫人一手操持的，縣尊，我這二百二十貫要價不貴吧？”
“不貴！”
他卻沒有察覺李鏡書眼中閃過的一抹異色。
為何後世總有人傳野外山林之中多精怪鬼魅？說到底還是草木更容易匯聚清氣的緣故，不過單就何家這麼點造景，應當是匯聚不了這麼多的清氣才是……
暗暗記下這一點，
李鏡書便笑着打量起來了府中景色。
一切，靜觀其變！
隨着兩名外客於廳內坐下，很快便有何家的下人將酒水送上。
李鏡書的目光便從外面移到了近處。
“何家主……聽說你們這是打算要去郡城了？所以才打算將這府邸賣了？”
他這話出口，何進臉上多少浮現了些許不適，但卻很快調整了過來，當即抱拳：“回縣尊的話，確實如此……”
除此之外，他並不打算再多說什麼。
王清遠眉頭微皺，隨即嘴巴張開剛想說什麼，李鏡書卻直接伸手制止。
買賣房屋，除此之外的，人家倒是也有權不說，即便強迫其說出來，也多少不實。
“何家主，二百二十貫，確實不多，不過可否引薦一下貴夫人？”
“不瞞當面，我倒是很好奇會有如此巧思的女子是何等人物。”
“這……”
何進略微有些遲疑，但卻並未第一時間拒絕李鏡書，反而是陷入了沉默。
李鏡書則是手指在旁邊桌上輕輕敲着，神色依舊平靜。
“不瞞縣尊，我家夫人她……”
就這時，後堂里一個侍女快步走到何進身旁，彎腰耳語了一陣。
原本正說話的何進語氣陡轉：“縣尊稍等，拙荊馬上就來！”
李鏡書只是笑着點頭。
有點意思啊……
清氣升騰，竟然也導致了女子主家的跡象。
就是不知道這個女子身上是否有他所想的那些問題了。
很快，他就見到了何進那個夫人。
但她卻並不消瘦，身段反而是頗為標緻勻稱，唯一的缺點，可能就只有面紗遮蓋之下那帶着傷痕的臉了。
果然，秀外慧中者這世上依舊很少。
只是打量一二，李鏡書就直接移開了眼神。
“妾身何張氏見過李縣尊。”
“弓長以用，進而佑何……”
“夫人不是何氏吧？”
李鏡書輕啜了口酒水入喉。
但也就是這麼一句看似平靜的話，卻讓在場所有何家人齊刷刷愣住，其中尤以何進為最。
沉默半晌，何進便站了出來：“全部退下去吧……”
短短一陣，廳內便徹底空了出來。
“是覺得本縣很危險么？如此便要急着逃離？”
帶着面紗的女子則是福身一禮。
“還請縣尊寬宏……”
“小女同何家有些淵源，確是何張氏。”
一瞬間，李鏡書就想到了很多，隨即抬頭看向王清遠：“清遠，你且出去吧，買賣這事我同何家主商議便是……”
王清遠此刻也是察覺到了些許不對，於是便也不再墨跡，直接拱手一禮，而後便起身往廳外走去。
直到他背影消失不見，李鏡書才把目光轉了回來。
“早就聽說世間有神明可護人家，不知夫人是哪一類？”
何張氏輕聲道：“回縣尊……民婦草字神。”
而後李鏡書便微微抿嘴。
草字神，其實也就是後世常說的‘草頭神’。
這一類神靈也是天地化生而出，但在神靈之中卻像是螻蟻一般，或許其中也有些許略強的，就像是面前這位，但更多的，在古神話記錄中連提都不值一提。
《莊子·逍遙遊》中便有一句形容草頭神的。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有的草頭神……一生連朝霞、晚霞都未曾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