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愛打工的“棋子”

如果突然中了五百萬該怎麼花?

很多人都有過這樣的幻想，艾倫此時也拎着那隻箱子，站在這個世界最繁華的地方慢下了腳步。

父親生死未卜，母親日漸老去，此去埃及行省，他顯然需要可靠的夥伴，強大的武器，情報的來源以及大量的資金。

救人永遠是一件龐雜而艱難的事情，刨去最近發生的奇怪事件和莫名的饋贈，艾倫捫心自拷，他只是一個探險行業的新兵蛋子，外加坐不起火車一等包廂、進入海德公園捨不得吃中飯的窮小子……

那麼自己的優勢是什麼？現在最應該做的是什麼？艾倫在嘈雜的人流中閉上了雙眼，旁若無人般的思考了起來。他已經不再是一個孩子了，父親不在身邊后他需要獨當一面。

大鬍子伯納德倒是悠閑的站在他的身旁沒有離開，只是掏出一個銀質鼻煙盒，饒有興趣的觀察起這個毛頭小子。

在阿隆子爵讓他亮相前，兩人部分交流的內容已經落入他的耳中。他知道艾倫是阿隆選中的“棋子”，可是作為一名前途無量的新晉軍官，這種保護毛頭小子的小差事本不值得他出馬。

伯納德出生於愛爾蘭的一個貧窮農民家庭，沒有任何權貴為他將來的軍旅生涯做背書，作為一個士兵升上來的年輕軍官，他有可能這輩子都會止步於尉級或者戰死。

更何況他在錫克的戰役中大出風頭，惹惱了一位男爵的繼承人。也許這就是他出現在這裏的原因。

他有且只有一條路可走，捐官。伯納德很需要錢，大把的錢。在錫克戰役身先士卒的他只分得了少量的黃金戰利品。那點東西貪財的上級連眼皮子都不會動一下。

如果他想擔任少校或者中校從而統帥一隻可獨立作戰、建功立業的部隊，他需要至少向那些滿腦肥腸的大人的口袋中放3萬英鎊才夠。

在他看來，這位西蒙“隊長”拿到4000英鎊后只是出去大吃大喝一頓，再買點華貴的衣服的話，那麼伯納德不介意到了埃及就直接甩開小隊，單獨完成軍部交待的秘密任務。再趁機搜刮點買官錢……

驀然，艾倫睜開了雙眼，大步向前。他的眼中已不見初來時的迷惘。

艾倫現在最大的優勢，在於公費委任前往埃及的調查員身份。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所圖甚多，卻不願意將自己金貴的身體暴露在埃及熾熱的陽光下，就將他當作了棋子驅使。

可即便是一顆“小兵”，越過棋盤底線后也可“兵升變”，化為戰車、巨象，脫出棋手掌控。此刻他就要利用好，這個身份所帶來的一切資源、金錢，化為己用。

對於艾倫來說，在這個五光十色，煙霧繚繞的霧都，藏身着那麼多兇險的老怪物，但也有無數的寶藏隱匿其中。比如說，教會。

西蒙在曼徹斯特所就讀的教區學校有一位相熟的教師，正是來自聖保羅大教堂的神職人員，諾蘭神父，一位中年半禿頂白人男性，虔誠、和藹。自己臨出發前曾向他辭行。

諾蘭神父提到過，如果去倫敦有什麼困難可以向鮑威爾主教求助。畢竟他也算名義上的教區學校的校長。

學生和校長的相見倒沒有執手相看淚眼，有的只是老狐狸和小狐狸的討價還價。很快，艾倫就出來了，老狐狸笑得滿臉褶皺菊花開，看來是佔了優勢。

艾倫手上多了一份新的委託，一、將兩位傳教士、500本嶄新裝訂的聖經通過他租賃的【黑天鵝號】護送到位於白尼羅河區域的一個村落中。

（1800英鎊后付）

二、尋找一位在蘇丹（努比亞）境內失蹤的傳教士威爾遜，並護送回倫敦。（其家人懸紅3000英鎊給救援成功者）

雙方的主要爭議在於先付費用還是等艾倫回倫敦后付。年老的主教拍着自己的十字架大手一揮，“跑的了主教跑不了教堂，這貨款你還信不過校長么……”云云之類的打了白條。

再加上主教給艾倫開了一張類似教會的介紹信，許諾到了埃及，那裏的所有修道院都將向艾倫免費開放、歇腳，埃及之旅中所得寶物也可通過當地教堂直接寄回倫敦，省的被駐埃及督察搜身扒皮……

“主將賜福於你，請將耶和華的神國傳遍四野八方。”老狐狸主教臨走前還不忘舉着十字架給艾倫加個buff。

艾倫倒也沒有歇腳，繼續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這個交易其實他還是滿意的，回到倫敦后他將獲得一大筆資金，再加上寶物偷運回國的條件，已然不虧。

就是不知道老狐狸會不會侵吞一些寶物說路上運丟失了。

伯納德跟着艾倫來到了第二站，位於唐寧街尾的【軍事和殖民地部】門前（外交部前身）。

這下伯納德被拒之門外，反而是拿到了皇家學會委任狀、英鎊撒幣開道的艾倫輕鬆進去了。

有錢真好。英鎊是最好的感情催化劑，可以讓任何陌生的兩人成為忘年交、老熟人……

等伯納德鬱悶的抽完三根煙后，艾倫就出來了，彈了彈手裏墨跡未乾的新委任狀。

埃及此時名義上仍屬奧斯曼帝國的行省之一，名義上的帝國帕夏（總督）也是實際上的獨裁者穆罕默德·阿里，壯志雄圖的他對埃及進行了“洋務運動大改造”，全盤向西方靠攏。

然而壯志未酬身先死，他去世后，埃及短暫的的黃金時代也就此結束。

阿里的孫子，阿巴斯即位，人稱阿巴斯一世。軟弱且貪圖享樂的他，全盤否認了阿里的改革，又採取閉關自守的態度，放棄了與歐洲的貿易。這無疑惹惱了殖民部的大佬們。

殖民部的委任狀任命艾倫為埃及獨立調查員，前往阿巴斯治下的開羅調查其政策動向並獨立向殖民部彙報。同時殖民部還希望艾倫能夠阻止埃及新任帕夏同法國人共同開鑿蘇伊士運河的計劃。

顯然殖民部對即將設立的北非殖民公司並不信任。這些公司的獨裁者都拿着國家暗中許可的特權用以謀取大量利益，為了英鎊，他們什麼都做的出來。

艾倫這邊將獲得英國在埃及本地諜報人員的協助。如果能夠探知新帕夏的重要消息，或者有關蘇伊士運河的動向，殖民部將支付豐厚的消息費。

情報碟網的協助無疑將大大降低艾倫自己去探聽父親消息、下落的難度。

此時艾倫聽到了伯納德肚子咕咕叫的聲音。現在已經下午五點多，他們都還沒吃過午飯，又不停的東奔西走，消耗極大，抽煙可填不飽胃。

“走吧，去喝一杯么。”艾倫也苦笑着摸了摸肚子，不過在此之前還得辛苦你跟我回去一趟水晶宮，有位朋友可能還在等我們呢······

伯納德點了點頭，在他看來艾倫下午之行可謂是收穫頗豐，短短時間內連打兩份私工，將倫敦之內可獲助力發掘出來，況且教會許諾的偷運寶物回倫敦的許可更是一條致富之路。

根據坊間傳說以及大英博物館中陳列的文物，那些數不勝數的黃金面具、權杖等寶物，就算是伯納德這個門外漢也看得懂其中價值。他捐官的財政空缺就指望此行之功了。

艾倫仰頭望向黑雲壓頂，低低的天空，眼底有些憂愁：“暴風雨就要來臨了······”

漢森抱着一大堆破爛瓶瓶罐罐和一隻精美的箱子站在水晶宮門口彳亍不前。散場結束后的遊客都在突如其來的暴雨的襲擊下狼奔豕突，往家的方向笨拙而努力的奔跑。

只有他，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能去哪裏。

“水蛭小姐，你看我們還是預測的很準的。可惜這群人根本不懂得我們的才華。”

水蛭還在瓶口掙扎，他也在人生的路上掙扎。

漢森原就職於塞繆爾·柯爾特的公司。他的老闆柯爾特也是一位天才，發明的左輪手槍幾乎風靡了整個美國，那種火力強大，能夠持續射擊六發的的槍械無疑是一種戰爭利器。

它唯一的缺點就是裝填子彈火藥非常麻煩，需要用特製的工具打開輪盤，向內裝填。於是漢森就想，如果能把輪盤向某個方向旋出，再用定製彈藥快速裝填，那該槍的持續作戰的能力將極大提升。

當他散盡家財將想像付諸實踐后，卻被老闆貶斥的一分不值，因為此時根本沒有定製彈藥可供使用，這種發明毫無意義。

1851世博會關頭，他離開了柯爾特公司，帶着兩隻樣品遠渡重洋而來，期盼有伯樂慧眼識珠。

不過冤家路窄，柯爾特也攜新槍“柯爾特m1851”一同現身，並派人把這位“師門叛徒”的攤位給圍個水泄不通。顆粒無收的明天漢森就將被驅逐出水晶宮，此時他連下一頓飯錢都沒了着落。

難道要將兩隻樣品賣了湊點路費回去？夢想，總不能當飯吃。

此刻，漢森眼前的天地間一片迷濛，來路已失，去路無尋，整個場館空空蕩蕩，凄風呼嘯，他像是被遺落在這裏的一隻流浪土狗······

兩個小黑點，艱難的移動而來，在黑暗籠罩、席捲一切的暴雨中狼狽而堅定的向他走來，就像······兩條淋濕的土狗？

終於，那個不認識的年輕人攏着一頭淋濕的栗色短髮，擰着外衣的水，把通了一個洞的襪子脫了下來。

“走吧，我的朋友，一起去吃飯。我們都餓壞了。”年輕人發出邀請。

三個人對望，不約而同的大笑起來，不要問為什麼，可能是餓扁了的三條土狗的默契。

不管有多少困難和憂愁，在這樣的天氣里，於倫敦巷尾燈光通明的溫暖小酒館中飽餐后痛飲，這就是暫時的人間忘憂天堂呀······

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