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速之客
第二章不速之客
江同坐在電腦前面,盯着那條買家評論已經兩個多小時了。
他有想過報警,但覺得沒用。
這種事情,他不是第一次遇見了,那絕非人力所為。
可為什麼?圖什麼呢?
一個糟老頭子能有什麼人惦記。
就算是拐賣,販賣人體器官,那也不能挑我爸這樣酗酒,抽煙,還吸毒的人啊。
江同想不明白。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支付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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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竟然還有一絲興奮。
難道這是像自己小時候看過的第八號當鋪那樣,出賣自己的什麼東西,換取報酬?
我把自己的爸爸賣了一千萬?
太他媽離譜了!!!
雖然江同現在內心依舊一團亂麻,但卻沒有多少悲傷的情緒。
可能是這麼些年沒見,自己對老爸已經沒什麼感情了吧。
雖然他有時候還是能想起當初那個威風凜凜,一手支撐起一家四口生活的英雄。
但,那已經太過遙遠,遙遠到像是別人的故事。
要麼,就這樣?就當沒這回事,拿着這一千萬,開始新的生活?
江同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不不,我他媽的怎麼會有這種混蛋想法,那可是我爸啊。
可是,人活着,到底圖什麼呢?現在不僅丟掉了那個累贅,還得到了一千萬,怎麼想都是好事啊。
難道你想拖着個累贅,給他端屎端尿,一輩子不結婚,等他某一天死掉之後,你自己一個人默默等死?
江同的腦海裏面有兩個聲音瘋狂爭吵着,他兩隻手插進頭髮里,瘋狂撓頭。
啊啊啊!!!
一個小時后,江同來到了鎮裏的派出所。
一進來他就看到了好多老人烏央烏央的聚集在門口,一個個愁眉不展,還有幾個在抹眼淚。
江同有些疑惑,但沒有多想,他還有要緊事要辦。
他從擠過人群,把自己的情況和值班人員簡單說了一下,不一會兒,就被帶入了審訊室。
審訊室有兩個民警,一個看着有四十多歲,正皺着眉頭抽煙。
另一個二十齣頭的樣子,應該剛大學畢業沒多久,手中攥着一支筆,面前的筆記本上寫滿了字。
江同一進來,那小民警就示意他坐下。
審訊室裏面煙霧繚繞,江同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說說你的情況吧。”老民警開口道,口中吐出的煙霧讓本就渾濁不堪的空氣更加惡劣。
江同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畢竟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離譜,如果不是他親身經歷,他絕對以為這是哪個腦子有病的人來找茬。
“這個事情”江同開口道。
“這個事情可能有些離譜,我說出來可能你們會不信,但是。。。”
“小夥子,我們是警察,我們不會輕易質疑任何一個報案人說的話”
江同還沒說完,就被那個老民警打斷。
“我把我爸爸掛淘寶上買了,賣了九百九十九萬,而且支付寶已經到賬了”
江同打開手機,讓警察看他的支付寶餘額。
“而且餘額剛到賬,我就發現我爸爸不見了,他本來在院子裏曬太陽,我抬頭就能看到他,可忽然就不見了。沒多久,我就收到了一條買家評論,裏面是我爸爸的照片,我能保證那百分之百是我爸爸,因為他帶着我的鴨舌帽和墨鏡。
”
江同一口氣說完,再加上審訊室惡劣的環境,他感覺呼吸都有點困難了。
那兩個民警相互對視了一眼,沒有說話。
“我知道,這很離譜,但這真的是我親身經歷的,而且就在兩三個小時之前”江同有些慌張的解釋道,兩隻手不受控制的開始比劃。
“還好,一般離譜。”老民警語氣平淡。
江同瞬間有點懵逼,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還有別的嗎?”老民警繼續問。
“沒,沒了,主要就是這些。”江同支支吾吾的說。
老民警拿過小民警的筆記本,皺着眉頭掃視着,然後又往前翻了幾頁,隨後還給了他。
“聽你的意思,是在白天?不是晚上?”老民警問道。
“對的,應該是在上午十點鐘左右,我剛把我爸從戒毒所接回來。”
聽到戒毒所三個字,老民警皺了下眉,眼神里忽然閃過了一絲不悅,隨即又消失不見。
“好了,你的情況我們已經大致了解了,你回去吧,有消息我們會再次聯繫你。”
江同雖然還想再開口說些什麼,但確實該說的已經說完了。
他不知道警察為什麼會這麼淡定,想問,但看到老警察那張兇巴巴的臉,又不太敢。
於是就站起身來,準備離開。
“對了,最近晚上不太平,你記得鎖好門窗,晚上不管發生什麼,你都別開門,知道嗎?”老民警叮囑到。
江同內心一緊,意識到最近可能出事兒了。
他剛從大都回來沒多少天,村裏的房子他也已經很久沒有來過了,村子裏的人也幾乎一個都不認識。
再加上現在只要還有點勞動力的人都跑到天南海北打工去了,村子裏只有老人和小孩,但現在老人也少的可憐。
江同雖然幾乎不怎麼來村子,但幾年前爺爺奶奶去世時他來過兩次。
印象中,總會有些老人扎堆作伴,在村子的大馬路上嘮家常。
但自從江同回來后,村子裏幾乎一個人影也沒有。
起初他還以為是這些年老家發展的好了,老人都被接去縣城和市裡了,但現在回想起來,邏輯明顯有問題,再怎麼說,也不可能一個人影也沒有啊。
不對勁。
這時候他突然回想起剛進派出所的時候,門口的那群老人。
於是從審訊室出來后,便匆忙往人堆里走去。
江同走上前詢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一出,有個老爺爺便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
他說他是徒步十幾公里的路來到鎮裏派出所的。
最近他大半夜總是會聽到敲門聲。
由於村子裏幾乎全是老人,數量也少的可憐,再加上晚上十點之後那十幾年的老路燈就都滅了,可以說是漆黑一片,不可能是村子裏的人。
但那敲門聲一敲就是幾個小時,而且一刻不停地敲,他雖然害怕,但還是經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想要去看看是誰。
這不看還好,一看竟然發現是自己剛死去的老伴。
他頓時嚇的腿都軟了,當場就癱到在地上。
他還聽到老伴在門外對他說:“開門,開門啊,外面好黑,我好害怕,我知道你看到我了,開開門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很好的地方。”
聽到這話,老頭當場就昏了過去,直到第二天有人來他家串門,才發現的。
再後來,村子裏就有老人失蹤了,無一例外,失蹤的人家大門都是敞開着的。
一開始所里懷疑是不是有什麼販賣人口的犯罪團伙流竄到了這裏,但仔細想想,村子裏幾乎都是清一色的老人,走路都困難,目的什麼呢?
後來所里派人來調查,把失蹤人家挨家挨戶都看了一遍,除了發現大門是敞開着的,剩下什麼線索都沒發現。
而且詭異的是所有關着門的人家全都安好無事。
於是警察就囑咐老人們鎖好門窗,晚上別出門。
村裏的老人聽說這事後都害怕的不得了,都不敢待在家裏了。
再加上能去市裡縣裏的老人們早早就搬出去了,剩下的要麼是子女都外出打工了,要麼就是孤寡老人,於是就都一股腦跑到了派出所,所以才有了江同剛進派出所看到的那一幕。
和老人家道別後,江同開車往家走去,一路上幾乎只有他一輛車在行駛,沒有行人。
偶爾迎面會過來一些老人吃力地瞪着三輪車,載着各種塑料瓶子和硬紙板,有的三輪車後面還會有七八歲的小孩子坐在上面。
什麼世道。
天色已晚,夕陽溫柔的光線透過車窗照在江同的臉上,像是沾滿了血。
回到家,江同第一件事就是把門窗關好,並仔細檢查了好多遍。
然後把家裏所有的照明器械全部關掉,所有屋子的窗帘也全部拉上。
做完之後,他上樓在一堆快遞裏面,拿出了一個長條狀的盒子。
三兩下打開,裏面是一把木製唐刀,上面刻着麒麟花紋,看着很拉風。
生活本來就很苦了,總得找點樂子,而這把麒麟唐刀就是江同的生活中的樂子之一。
他小時候特別喜歡舞刀弄槍,經常在爺爺奶奶家的院子裏面拿着爺爺給做的木質玩具,玩的不亦樂乎。
但那玩具做的很粗糙,江同特別希望自己能擁有一把電視裏面那些大俠手中的寶劍,幻想着自己斬妖除魔,好不威風。
但後來,他長大了。
直到最近幾年,在每日乏味的生活中,他經常懷念小時候的美好時光,突然就想把自己小時候的夢想全部實現一遍。
畢竟,長大還是有那麼一點點,點點,為數不多的好處的——有錢。
而這把刀,就是他小時候的夢想之一。
他拿着刀,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到床上,緊緊攥着刀鞘。
根據老家人的描述,那外面的東西,肯定不是人,或者說是鬼,而麒麟據說是辟邪的。
管不管用江同也不知道,但總歸是聊勝於無了。
這年頭人不好騙,鬼可說不定,江同心想。
他本想早早睡過去算了,睡着之後,管他什麼敲門聲,統統和他沒關係。
他別的本事沒有,但睡覺質量絕對是一等一的好,哪怕今天有人開着挖掘機把他鄰居家的房子拆了,他也能沒心沒肺的繼續睡。
但問題在於,他得先睡着才行。
現在江同的兩隻眼睛瞪的像銅鈴,沒有一絲一毫的睡意。
一個是因為今天他把老爸賣了的事情。
另一個是今天警察和老人家對他說的話。
讓他想起來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已經快晚上十二點了,屋子裏安靜的可怕。
床頭櫃的秒針在嗒嗒作響,月光在窗帘上投射出奇形怪狀的影子,像是有什麼冤屈的人在對他張牙舞爪。
有時候還會傳來幾聲不知道什麼鳥的怪叫,惹的人心裏發毛。
“明天一定得去買點遮光效果好一點的窗帘。”江同心裏想着,心跳的有點厲害。
今天是他在村子裏的第十天。
前九天其實並沒有什麼反常的事情。
甚至有幾天他還開着他的大音響,在院子裏面和別人在抖音上PK。
畢竟回老家了,沒有收入,多嘗試嘗試總是好的,但效果不怎麼樣,一分錢沒掙着,後來才去琢磨開淘寶店的事情。
凌晨一點,依然無事發生。
江同稍微有了些困意。
或許事情可能並沒有那麼嚴重,除了老爸消失這件事情他沒法懷疑,剩下的都是聽那些老人說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江同安慰着自己。
“媽的,不管了,老子要睡覺,今天晚上就是真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老子手起刀落,一刀一個,你們這些鬼放着哪些吸人民群眾血的資本家不去禍害,來村子裏嚇唬老人算是什麼鬼,我看做鬼也是沒膽量的膽小鬼。”
江同給自己壯膽,然後用力攥了一下手中的麒麟唐刀,稍稍感覺好了一些,開始醞釀睡意。
正當他半夢半醒,意識逐漸模糊之時,突然聽到了一聲女人的喊叫聲。
媽呀。
江同瞬間就清醒了。
我錯了,我錯了,小孩子不懂事,說著玩兒的,鬼姐姐您可別當真啊。
江同嚇壞了,嗖一下,鑽到被子下面,蒙住了腦袋。
他那隻握着麒麟唐刀的手開始冒汗,心臟又砰砰砰亂跳了起來。
此刻江同正悶頭在被子裏面,呼吸困難,憋的臉上直冒汗。
女人的叫喊聲越來越清晰,似乎在向他這裏靠近。
砰砰砰。
突然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傳來,江同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只聽那女人喊道。
“有人嗎?有人嗎?有人在追我,能不能幫幫忙讓我進去躲一下”
從女人的聲音中能明顯聽出喘氣聲,應該是跑了很久,每喊幾聲,就需要大口喘氣,再接着喊。
“似乎,是人?”江同心想。
難道是城裏大學生來村裡體驗生活被壞人盯上了?或者說是被人販子拐賣到村子裏逃出來的?再或者是小情侶吵架?
不正常,不正常。
那敲門聲越來越重,江同光是聽着都覺得手疼。
“求求你了,有人在追我,我不想再被他們抓回去,求你了,救救我,讓我進去躲一下吧”
女人苦苦哀求着,還伴着哭腔。
江同整個身體團成一個球,在被窩裏面思來想去。
他想救,但不敢。
可是,萬一真的是人呢?萬一真的是有人在追她呢?
自己下去開個門,可能真的就救了一條人命。
片刻之後,他決定先下去看看。
他從被窩裏出來,瞬間感覺神清氣爽,他大大的吸了一口氣。
在被窩裏憋的他實在太難受了。
他把麒麟唐刀從刀鞘中抽出來,一手緊握刀柄,穿上鞋,躡手躡腳地往樓下移動。
由於他把所有的門窗都關上了,到一樓大門口的時候,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出去。
他之所以把所有的燈都關掉,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房子裏有人,但如果現在開門的話,那個聲音絕對能讓人聽到的。
怎麼辦?
他突然想起來,一樓朝東的那間房子因為一直沒人住,所以從來都沒有上窗紗。
於是,他慢慢移動過去,小心翼翼地掰下把手,打開窗戶,單手一撐,跳上了窗檯。
他一手扶着窗沿,慢慢落地,由於他另一隻手還握着麒麟唐刀,很不方便,落地的時候還差一點摔倒。
來到院子裏后,那女人的聲音聽的更加真切,言語中的哭腔和慌亂,聽的讓人心碎。
江同躡手躡腳地來到大門口,藉著貓眼往外看。
晚上村子裏的路燈這個點早就已經滅了,藉著月光,朦朧中他看到了一張精緻而又蒼白的臉,那蒼白不知道是因為極度恐懼嚇的,還是月亮映的,反正是有些滲人。
江同沒敢說話,收回目光,蹲了下來,思考着,腦海中泛起那女孩的臉,莫名有一種熟悉感,但在記憶中翻來覆去找了半天,又沒想起來是誰。
此刻,他突然又想起白天老人說的,所有失蹤的人家,大門口都是敞開的。
瞬間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如果白天沒有經歷老爸的那件事,從小在社會主義國家長大的他,什麼牛鬼蛇神他都不放在眼裏。
可是,老爸的失蹤還歷歷在目,到現在滿打滿算頂多十幾個小時,他實在不敢冒這個險。
要是他現在身無分文,吃了上頓沒下頓,再加上家裏人也都沒了,活着還不如當個鬼,他現在巴不得讓女鬼姐姐收了他。
可是,他現在支付寶裏面有一千多萬啊。
怎麼辦,怎麼辦。
正當江同焦頭爛額之際,突然聽到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她在這兒,她在這兒,快來人”那男人大喊着。
江同聽到那男人在向自己家的方向跑來,那腳步聲很急。
“臭婊子,你跑什麼跑,你以為你能跑的掉嗎?你就算跑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把你給抓回來。”那中年男人憤怒地吼着。
緊接着,江同就聽到了一堆沉重的腳步聲在向自己的方向靠近。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求求你們,別打我”女人苦苦哀求着。
江同想要站起來,看下外面什麼情況,突然發現自己由於蹲的時間太久,腳麻了。
他強忍着,使勁支撐着身體,兩隻腿忍不住發抖。
他再次從貓眼看出去,發現女孩已經倒在地上,幾個男人在對她拳打腳踢,女孩嗚咽着,說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救救我,救救我。
那聲音一聲聲落在江同的心上,像是刀在割。
此刻的她,該有多無助,多絕望啊。
江同的內心動搖了
利字當頭,良心幾兩。
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現在有一千萬啊,能不能跟外面的人商量商量,自己給他們幾十萬,讓他們放過這個女孩子。
但又轉念一想,現在村子裏面基本上一個人都沒有,最多還有幾個老頭,如果自己出去,往小了說,自己這一千萬估計一分錢都別想留下,往大了說,自己這條命,估計也沒了,而女人可能最終也還是逃脫不了被抓的命運。
這世界,哪兒有菩薩。
人心可比鬼怪可怕千倍萬倍。
江同低頭看了眼手裏的麒麟唐刀,突然覺得有些荒唐,有些可笑。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媽媽和妹妹,她們會不會也是這麼消失的,她們現在會不會正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被折磨着。
要麼,跟他們拼了?
“媽的,拼了,就算死了變成鬼,老子也是個英勇無畏,除暴安良的好鬼。”
江同用力攥緊手中的麒麟唐刀,決定開門。
突然,沒聲音了。
古怪。
他又透過貓眼往外看去。
月色下,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什麼情況,卧槽。
江同內心有些害怕,他又不敢出去了。
又過了幾分鐘,夜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除了偶爾有幾聲鳥的怪叫。
江同最終還是決定開門看看外面究竟是發生了什麼。
如果剛剛的事情是真實發生的,那麼一定會留下什麼痕迹,現在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立刻報警的話,估計還有機會把那個女孩救回來,派出所距離這裏也很近。
門先開了一個縫,江同透過門縫往外看去,沒有異常。
隨後門被逐漸拉開了一個口子,江同把腦袋探了出去,左右觀瞧。
除了不遠處一片一人高的野草隨着微風輕輕搖擺,依舊沒什麼異常。
門被完全打開了,江同走了出去,打開手機上的閃光燈,仔細觀察地上的痕迹。
詭異的是,地面竟一點打鬥的跡象都沒有,甚至連腳印都沒有。
“糟糕,上當了。”
江同立馬轉身往回跑,前腳剛跨進門,後腳就看到一個女人正直直立在院子中央,月光下那張蒼白的臉正朝着他的笑。
“小帥哥,你好狠的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