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不期
隨着那一桿擊來,江蘺的球杆被盪開,鞠球被巨大的力量撞得旋轉着飛起來。
她一隻腳脫離馬鐙,半躍而起,舉桿去夠那球。
而方才那桿卻又出現,將那球一擊——
鞠球旋轉着,如流星一般撞入球框裏。
木質球框被撞得顫了一下。
全場轟然。
"沈朝玉!沈朝玉!”
鑼聲里,江蘺落回馬背,看向沈朝玉。
他身上的紅色球衣被風吹得獵獵,胸膛還因劇烈運動微微喘l息着,彷彿一下從死水一樣的青年變成了意氣風發的少年。
她彷彿看到藤盔下少年那發亮的眼睛,彎起的嘴角。
張揚,熱烈。
暖風透過藤條,吹到面上,江籬彷彿看到了多年前晉陽府那個少年。
那時他們也玩球。
只是這球不是馬球,而只是在地上跑。
藤條做的,很輕,輕輕一踢就能飛到老遠。
先生不授課時,便會讓他們瞎玩。
一群精力充沛的少年,從各種遊戲玩了過來,堆沙子,彈彈珠,跳繩,捶丸,不過最受他們歡迎的還是踢球,當然,踢球不叫踢球,叫蹴鞠。
沈朝玉的蹴鞠玩得最好,大約是自小被將軍熬煉筋骨的緣故,他的腳上功夫很厲害,鞠球能讓他踢得像毽子,做出各種花樣來。
所有人都愛找他玩。
當然,江蘺玩得也不賴,她柔韌性極好,像一株怎麼折都不會斷的水草,能輕而易舉地做出所有人都不出的動作,所以經常會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破局。
那時他們兩人已經十分不和了,話也基本不與對方說。
唯一會產生聯繫的,就是蹴鞠。
兩人各自領着一隊,比賽。
只是那時的沈朝玉不是像現在這般,如死水一潭,他不喜歡輸,所以總是竭盡全力。
江蘺印象中最深的一場蹴鞠,是在一個下雨天。
那天袁大頭那天送了她糖紙花,她沒要,並且叫他以後都不要送了,她不吃他的東西。
袁大頭哭着回去了。
不一會,沈朝玉就領着他過來,要和她賽一場。
江蘺很快也組了一隊。
兩隊人馬開始蹴鞠。
只是那天運氣不好,才踢了一會天就開始下雨。
蹴鞠的人一鬨而散,連袁大頭都哭哭啼啼地,被他阿娘拎着耳朵回家了。
最後,大院裏就只剩下她和沈朝玉。
兩人誰也不肯服誰,還在冒雨踢球。
藤球進了水,就變得很重。
但那天她的狀態不知道為什麼很好,居然和沈朝玉打成了平手,眼看只要再一個球就能贏了。
最後一個球開始時,江蘺盯着球衝過去。
也許是贏球心切,也許是因為雨水糊了眼,她竟沒看見沈朝玉從另一個方向過來,兩人“嘭的”撞到了一起——
重重的一下。
江蘺手舞足蹈地摔下去,摔下去時下意識抓了個東西,誰知竟將沈朝玉也拉了下來。
再然後——
她的牙齒就磕到了他臉上。
江蘺嘴唇破了,捂着嘴,就傻在那。
而這時沈朝玉卻突然一把推開她,站起,猛地一踢,那藤球就穿過雨簾,“啪的”落到框裏。
而後,江蘺就見沈朝玉轉過頭來,沖她一笑,那白嫩的小臉上還有她磕的牙印,卻帶着她前所未見的張揚與陽光。
他道:“喂,我贏了。”
江蘺……
江蘺她捂着嘴哭着跑了。
……
到現在,江蘺還記着那個笑,如盛夏璀璨的陽光。
那是她從未期許在沈朝玉身上看到的。
而這時,時光好像在這一刻悄悄合併了。
過去那個執着於贏球的少年,和現在馬背上那穿着紅衣的青年合在了一起。
像他身上也開始浮現起陽光的細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