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三日後,洛寧尋了個由頭離家去了寒霞潭。
寒霞潭離皇宮不遠,位於重錦寺邊上,背靠大山,久不見陽光,潭水冷的很,又無好景色,所以人跡罕至,只是傳說曾有一道霞光在此處消失,於是得了個寒霞潭的名字。
洛寧到的時候還空無一人,她站在潭邊,明明是夏天,還是透着一股陰冷之氣,洛寧伸手碰了碰潭水,竟凍的她一哆嗦。
“這裏的水竟越來越冷了。”洛寧喃喃道,也不知為什麼,從她三歲發現這個地方起,潭水一年比一年冷。
“安凰郡主。”溫若水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洛寧起身轉頭時,一股衝力直擊她肩膀。
洛寧仰身落入水中的時候,只來得及看見溫若水驚恐的臉和她身邊的一個錦衣男子。
寒冷刺骨的水漫入洛寧的口鼻中,被擊中的肩膀還在痛着,她想着在現代學的游泳知識,努力憋住氣想浮上去,可潭水中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直在吸引着她一樣,怎麼也掙脫不開。她失了力氣,漸漸沉了下去。
我要死了嗎?這次從古代穿越會穿到哪裏去呢?可以回去嗎?古代十一年游就這樣結束了是嗎?身體好輕,但眼皮好重。
“長公主殿下,......受了寒氣,可能再也不能......還請長公主殿下......而且郡主本身也會有一定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從耳邊傳來,洛寧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動一下都覺得痛。
“本宮要進宮。”
進宮?我還在古代是嗎?洛寧逐漸又沒了知覺。
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是七天後了。丞相府里一片喜悅,洛琛和南陽日日到洛寧房中照顧,不假人手。在旁心驚膽戰了七日的太醫也送了一口氣,宮中連下了六道懿旨,如果安凰郡主醒不過來,自己的項上人頭也就不保了。
洛寧倚在床頭,南陽端着一碗燕窩坐在床邊,溫柔的說道:“寧兒不必太擔心,會養好的。”
洛寧只是悶悶的點了點頭,南陽知洛寧是因為身體落下寒疾才心情鬱悶,只能更溫言細語。
待南陽走後,洛寧借口說要睡了打發了房中的人,卻依然倚在床頭,等着一個人。
“小姐。”窗戶悄然打開又快速關上,沒有驚動任何人:“是了語來晚了。”向來冷硬不帶感情的音調裏帶有一絲後悔。
“你也是去幫我做事,沒有來晚一說。”洛寧見到這個陪伴了自己五年的好友后,面無血色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小姐放心,了語一定找出陷害小姐的人。”
“嗯,我也正需要你去幫我查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洛寧深吸了一口氣,她不信是溫若水推的她,也不信是溫家動的手,但這幾日從下人嘴中聽出來父親和母親正抓住這件事向宮裏和溫家施壓,勢必要把罪名安到溫若水和其長兄溫戈頭上。溫若水也是受自己邀請才去到寒霞潭的,如果因此獲罪,自己肯定會內心不安。
“這裏是京城,世家大族不少,禁軍侍衛也不少,務必小心。”洛寧張開手臂給了了語一個擁抱,紅了眼眶。
她哪裏會想到自己才回京城不足一月,便有人對自己下手了?四方城那邊又正好出了問題,了語不在身邊,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洛寧心中滿是挫敗感,本來以為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在現代接受了十八年教育的金手指可以順利從京城逃出,卻掉入了這麼一個大坑。
“小姐放心。”
“嗯,我信你。”
了語的身影從窗戶消失不見,洛寧躺下閉上了雙眼,將此事重新梳理一遍,房間裏的熏香繚繞,像是這件事背後所牽扯的關係一樣,無序又有一定規律。
洛寧漸漸的睡著了,屋裏屋外靜謐無聲,好似與世隔絕,可丞相府外,已是滿城風雨。
鳳儀宮內靜悄悄的,皇後手撫着額頭閉着雙眼斜躺在榻上,一爐靜思香悠悠轉轉的彌散在她面前,卻無法安定穩住她的心神。
珍珠簾被輕輕擺開,婉思腳步輕盈的走進來朝皇后一拜,說道:“娘娘,長公主殿下到了。”
皇后睜開鳳目,南陽必定是見過了皇帝,現在前來,不過是傳達一下皇帝的想法,但有一件事不得不問。
“長公主可去見過了太皇太后?”
“看時間是沒有。”婉思答道。
太皇太后是溫家人,如今溫家出事,太皇太后竟一反常態的沒有過問,南陽雖然與太皇太后不親近,可如今竟是完全沒把太皇太後放在眼裏,想必這次洛家是徹底拿住了溫家的把柄。
皇后稍稍安定了些,看了眼手邊明慧長公主寄來的信,說道:“快請長公主進來。”
“是。”
一日後,皇帝傳下聖旨,鎮國公溫氏長子溫戈意圖殺人,品德不端,難堪大任,禁足於定國寺一年,二十年不得入仕。鎮國公溫氏嫡女溫若水教唆他人,德行有虧,念其年幼,從輕處置,禁足於家中三月,十年內不得參加任何選秀。鎮國公溫山教子無方,政績不佳,罰俸一年,禁朝三日。
洛寧聽到此事後如晴天霹靂,久久難以回神。
“郡主,郡主?長公主殿下請您到前廳去呢。”知言輕柔的喚了她幾聲。
“我也要去見母親。”洛寧匆忙的就要出門,卻被知言攔住。
“郡主,是宮裏來人了,您需梳洗打扮才能去。”
宮裏?誰派來的人?皇后?還是那個太皇太后?又或者是皇帝?洛寧又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知言照顧了她幾日早已習以為常,也沒再說什麼,和其她幾個小丫鬟服侍洛寧梳洗,又準備好小轎。
洛寧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站在洛琛,南陽和婉思面前了,她沒忘記來之前師父教她的禮儀,拜道:“女兒見過父親,母親。”
“快起。寧兒,這是婉思姑姑,你曾見過的。”南陽溫和笑道。
“婉思姑姑好。”洛寧又朝婉思一拜。
婉思笑着站起來,沒受洛寧的禮,對南陽福道:“長公主和郡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哪能擔得起郡主的禮。”
“你坐下吧,跟我們還客氣什麼。”南陽嗔道,二人相視一笑,看起來頗為熟絡。
“寧兒身體可好些了?”洛琛是個文臣,前朝的狀元郎,說話溫和,氣質儒雅,極大的滿足了洛寧心中的對古代文人的幻想。所以洛寧對洛琛頗有好感。
“好多了,多謝父親關心。”
“那就好。寧兒,自我朝開國以來,皇室子弟十歲起大多要進入內閣修習,你如今已缺席一年,必得加緊努力呀。”南陽正色道。
此內閣非彼內閣。這裏的內閣是專給皇室子弟用於學習治國之道,增強個人才能的極其神秘的地方。老師都是天淵各階層的頂級的能人異士。
“如今所見郡主已是不凡,若是經過內閣修習,定然更上一層樓啊。”婉思答道,起身拜別洛琛和南陽:“今日婉思叨擾許久,先告退了。”
“好,還煩請姑姑回宮后告訴皇後娘娘,請她千萬放心。”洛琛拱手道。
“是。”
婉思離開后,洛寧立刻說道:“父親母親,寧兒有話想對你們說。”
意外的是南陽已經猜到洛寧要說什麼了,打斷了她的話:“寧兒,你已身在京城,就不可能再回到與世無爭的重錦寺了。此事已板上釘釘,不必多言了。”
“寧兒,你身體還未好全,早些回去歇息吧。”洛琛也未再聽洛寧說話,和南陽去了書房。
洛寧回到房中生了好大一場悶氣,卻也不再想離開京城一事了。聽母親此話,自己想離開的事已經被人知曉,那自己便暫時只能乖乖待在父母眼下,至少在皇帝皇后和父母親還在的時候,不能再輕舉妄動。可不管自己是否要離開京城,溫戈和溫若水都不是推自己下水的人。她不信父母不知道這件事的真相,但是既然知道,又怎能如此顛倒黑白隨意斷案?
“小姐,”了語悄然推窗而來,帶來了讓洛寧瞳孔地震,再無其他之心的消息。
七日後,洛寧被一輛樸素無華的馬車接走了。
洛寧坐在車中,欲哭無淚,自己剛剛經歷過十二年的寒窗苦讀,好不容易畢了業,一朝穿越又要去上學。
辛辛苦苦十二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就快要下車時,一直沒有說話的車夫遞過來一方手帕,要她遮住眼睛。
洛寧腹誹道:眼罩多直接。
可她只能乖乖聽話,循着前面的人的腳步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前行。不知走了多久,洛寧光滑的額頭上冒出了一滴汗,前面的人才停下,解開了洛寧的手帕后便消失不見了。
洛寧睜開眼環顧四周,彷彿置身於山水間,此地如水墨丹青一般行雲流水,渾然天成,洛寧一瞬間愛上了這裏的景色。她朝面前的小亭子走去,圓石桌上還放着一本詩集。
攤開的書頁上寫着一句她再也熟悉不過的一句詩: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落款卻是宇文西朔。
洛寧瞳孔微縮,這代表什麼?代表着這在史書上找不到的王朝中還有着跟自己一樣穿越過來的人。
身後有一些極細微的腳步聲,洛寧驟然轉頭,幾個人出現在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