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仇人相見
白鹿書院,藏書閣。
藏書閣外壘砌不少木柴,要麼是拆掉的大門,要麼是桌腿……
外面排着長長的隊伍,有已經染病尚未失去神志的人、也有失去理智被捆綁的人、還有許多沒有明顯染病之人……
陰沉的天空壓在頭頂,氣氛顯得格外壓抑,陰雨在人們頭上染出白霜。
先前被護城司攔下的人們,在返回書院的途中,也不知誰提了一句,“既然明知必死無疑,小生也要站着死,絕不受那瘟疫折磨。”
這句話立刻引起共鳴,病人的慘狀大家都看在眼中,深知那痛苦是有多麼慘烈。
而且倘若因此發狂,反而會失去理智,暴起傷人,甚至有衝出書院的可能。
他們既然決定犧牲自己,防止瘟疫擴散至江城,自然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發生。
想要杜絕這種情況出現,又想風風光光的離開,當下便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用火焰了結這一切。
既能解決官府時候處理屍體的難題,也能讓他們走的體面些。
只要所有人進入藏書閣,便會升起火焰,將整座藏書閣都焚燒,屆時他們也會化作飛灰。
這大概是最好的結局……
“你們都在幹什麼,趕緊給我出來!”驚雷般的暴喝聲忽而炸響,不遠處衝來許多官兵。
人群頓時驚恐萬分,紛紛朝後退去,許多人出聲阻止。
“你們都瘋了,怎麼敢進入書院,染病該怎麼辦?”
“快些出去,莫要與我們接觸。”
“就讓我們在大火中去了,莫要遭受那無盡的折磨。”
……
誰知衝來的官兵們大笑,紛紛大吼道:“有救了,你們有不用死!”
歡快的聲音衝散陰沉的氣息,人們紛紛愣在原地,不可思議的望着興奮的護城司的官兵們。
“這怎麼可能,就連京城來的神醫都說了,此乃絕症。”有人愕然開口,想不通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候,山居先生從人群中走出來,神情振奮的朝走來的官兵問道:“官府找到辦法消除這瘟疫了?”
為首的官兵抱拳,粗糲的面孔有着笑意,道:“適才來了位小神醫,已經治好一位病人,他正在朝這邊過來!”
“這,這……”
山居先生眼眸震動,望着傷口中的肉芽,重重的吐出口濁氣,激動道:“我終於不用客死他鄉,可以回到京城了!”
他旋即轉身看向藏書閣,只見閣樓中正有一道人影探出頭,顯然是沒聽清剛才他與官兵的談話。
山居先生深吸口氣,朝着藏書閣大吼道:“諸位,我們有救了!”
人群先是寂靜一片,進而爆發出猛烈的歡呼聲,人們難以置信的走出藏書閣,眼瞳飽含明亮的光芒。
山居先生看向為首的官兵,拱手問道:“卻不知那位小神醫正在何處,藏書閣中還有許多病人,他們已經十分虛弱。”
那位官兵撓了撓頭,回首望去,有些納悶的說道:“按照這時間來看,他們也應該到了。”
“不急不急,且耐心等候。”山居先生用袖口壓住傷口,雖然看着官兵,但這句話卻更像是與自己說的。
然而下一刻,藏書閣中傳來嘶吼聲音,緊接着人群如割麥子似的,竟是大片大片的倒下。
這毫無徵兆的異變讓所有人心生恐懼,眼見這倒地的人臉上黑色血管凸起,眼瞳飛快的化作森白,官兵們更是神色凝重。
山居先生只覺得傷口彷彿被生生撕裂,眼眸化作森白,悚然道:“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染病和病發的速度加快這麼多?”
唰唰唰……人們接連倒下,渾身劇烈顫抖,眼眸飛快的化作森白,傷口中的肉芽蠕動着,噴出濃郁的黑色霧氣。
“不好,退!”為首的官兵連忙揮手,然而已經來不及了,黑色霧氣如同旋風,驟然呼嘯而來。
三百護城司,無一倖免。
……
剛才還陰沉的天空,頃刻間化作幽深的幕布,天空繁星閃爍,化作顆顆血紅豎瞳。
陰冷的風吹得人心頭髮寒,林慧環顧左右,發現這是片枯死的樹林,梢頭上正有烏鴉啼叫,腐爛的眼瞳正注視眾人。
顧寒衣手握陌刀,擋在眾人前方,眼眸凝重的望着湖面孤舟,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攔鎮妖司辦案!”
船上的應牧微挑眉頭,詫異的說道:“顧寒衣,三年不見,想不到你的修為還是那麼差勁。”
顧寒衣眉頭緊蹙,死死的盯着男人,旋即刀鋒對準男人,沉聲道:“應牧,三年前你不是死在屍妖爪下?”
應牧沒想到鎮妖司來的夜遊使竟是昔日同僚,冷笑道:“我落到如今這幅田地,可要仰仗咱們那位日游使大人。
“當年那廝看中我妹子,竟然將他生搶了過去,而後又在任務中暗害於我,讓我不得不與妖魔為伍。”
“這不是你作惡的理由,別忘了你加入鎮妖司發的誓!”顧寒衣雙手交錯,臉龐浮現火焰紋路,陌刀立刻變得通紅,“隨我回去聽候發落。”
其劍鋒驟然擴散,形成一道丈長劍芒,熾烈的火焰將湖水蒸發,抬手便要斬向船上的應牧。
熾烈的火劍轟然落下,卻聽鐺的一聲,被應牧捏在掌心,就連衣衫都未曾燃燒半分,此刻冷冷的望着顧寒衣。
“從小你修行比不上我,謀略比不上我,如今有什麼資格向我出劍?”
應牧五指驟然用力,那劍赤金劍芒立刻發出喀嚓聲音,竟是生生被他捏的粉碎,而後右手一招。
小桌上的筷子飛起,在他手中生出細密的鐵刺,化作一道冰寒的光芒,驟然刺穿顧寒衣的手掌。
噗嗤……滾燙的鮮血潑灑,在夜空下顯得格外刺目,顧寒衣右臂被鐵刺洞穿,狼狽的在地上翻滾數圈。
他面色蒼白,震撼道:“三十年道行?!”
聽得顧寒衣的聲音,小道士亦是變了臉色,“若他當真是三十年道行,還有這陣域輔助,我們所有人都要死!”
鄧賢早已在雙方鬥爭時愣住,饒是他是京城神醫,何曾見過這等景象,此刻聽着小道士的話,老臉擠作一團。
“這江城為何如此邪性,先是有詭異的瘟疫,如今又遇見你們這些人,難道是天要亡我?”
林慧收了油紙傘,眼見顧寒衣被瞬間重創,小臉也是微微發白,下意識的望向秦修。
雖然他曾見過師父的強大,但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誰能保證秦修擁有都是無敵的存在?
而就在眾人沉寂時,書生抖了抖衣襟,朝着湖中的小船走去,道:“道友既然盛情邀請,小生自然不會拒絕。”
應牧瞥見青衣書生,頓時有些納悶,先前他說請書生喝茶,不過是找個借口,想不到這書獃子竟然當真了。
“書生,莫要衝動,此人不是你能對付的。”顧寒衣以殘刀支撐,想要攔下青衣書生,奈何體內陣陣火辣,氣血頓時紊亂。
他擦拭嘴角鮮血,連忙從懷中取出解毒丹,服用之後立刻盤膝打坐,卻是無暇再顧及書生。
“有趣,那便請上船罷。”應牧饒有趣味的望着青衣書生,揮袖驅使小船靠近,道:“你這書生還算有些脾性,倒是合我胃口。”
青衣書生邁步上船,拱手笑道:“我聽顧大人叫你應牧,莫非你便是應門主?”
應牧臉上的笑容凝固,眼眸微微眯起,道:“我道你為何敢上船喝茶,原來還有幾分見識,怎麼,莫非之前我們見過?”
秦修眼角舒張,臉上帶着驚喜之意,笑道:“果然是應門主,當真是聞名不如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