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燃血之法

踏踏踏……沉悶而密集的腳步聲回蕩，齊魯緊緊的抱着女兒，以極快的速度穿梭在甬道中。

甬道錯綜複雜，好在他記得路線，但距離實在太過漫長，全力奔跑也需要不少時間。

而他幾乎感覺不到女兒的呼吸，她的身體正在逐漸變冷，垂落的手在空中無力搖擺，看不見半分生機。

“桃子，爹爹來救你了，千萬要堅持住。”齊魯用盡全力奔走，但那甬道卻漫長的看不到頭。

他累得滿頭大汗，腦中不自覺的浮現從前的記憶。

那是春風和煦的日子，在花園中追逐蝴蝶的女兒；波光粼粼的雲河街邊，賴在街上要吃冰糖葫蘆的女兒；寒風蕭瑟的夜晚，被馬無極擄走的女兒。

一幕幕畫面在眼前閃過，齊魯累的氣喘吁吁，只覺得臟腑火辣辣的痛，彷彿要斷氣暈厥。

但他卻神奇的堅持住，以更加迅捷、更加猛烈的姿態，在甬道中發出慘烈的吶喊，如同箭矢迸射出去。

這是一個父親的吶喊，一個男人的職責。

迎寶坊樓梯下的暗門炸裂，齊魯從煙塵中射出，幾步來到大廳中，望着空蕩蕩的大廳。

他嘴角的喜悅化作冰冷，木然的站在大廳中央，嘴唇劇烈的抖動着，大喊道：“先生，先生你在哪裏？！”

然而空蕩蕩的大廳中無人回應，只有那冰冷寂寥的月光，灑在男人粗糲的臉頰上。

噗通……他猛然跌坐在地，表情難看極了，想要放聲痛哭，卻仍飽含幾分希望，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

懷中的少女四肢冰寒，小臉沒有半分氣色，本就微弱的呼吸，在此刻幾乎徹底消失。

就在齊魯沉痛時，冰涼的手摸着他的臉，齊小桃眼眸半開，喃喃道：“爹，我這是在做夢嗎？”

說完這句話，少女手臂垂落，眼眸已然徹底合上。

啪……齊魯握緊她的手，眼眸微微合上，留下兩行熱淚，剛才桃子睜開眼睛，已然是迴光返照。

此刻便是真正仙人也無力回天。

雷旭等人眼見他摟着女兒，發出低沉而嘶啞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鮮血順着嘴角緩緩滑落。

忽然，一道靈光飛出，落在少女眉心，只聽後方傳來秦修的聲音，“好在小生及時趕到，護住她最後的生機。”

齊魯怔怔的摟着女兒，起先是神色木然，認為自己幻聽了，心中卻還是存了絲希望，緩緩回頭望去。

只見青衣書生闊步而來，望着他懷中的齊小桃，面色略顯凝重。

齊魯嘴唇顫抖着，連忙擦拭淚水，正要起身行禮，道：“還請先生救……”

話還未說完，秦修按住他的肩頭，沉聲道：“事情我都知道了，其他的暫且不談，容我先看看情況。”

齊魯立刻噤聲，周圍林慧等人也是圍過來，頗為關切的注視着秦修。

他們與齊魯也算同生共死，深知對方冒着生死危險，來迎寶坊的目的正是為了女兒。

如今卻想不到陷入這等慘狀，心中便都存了些期望，希望秦修真的能救回少女。

秦修右手搭在少女手腕，片刻后眉頭緊鎖，道：“生機全無，臟腑皆被重創，能保住最後一口氣實屬不易。”

他眼珠微轉，拇指摩挲食指中節，看向齊魯，“若是沒有我剛才的靈氣，她已然香消玉殞，現在只有一個法子，但代價……”

齊魯咬着牙，毫不猶豫的說道：“無論什麼代價，我都能承受，還請先生施法救人。”

“我所施展的法子，名叫燃血之法，是以你血液為代價，化作生機灌注進她的四肢百骸。”

秦修鬆開少女的手，並將其小心放好，繼續說道：“這法子代價極大，可能燃盡你所有血液也救不回她。

“到時連你也會死，還是先考慮清楚。”

齊魯沉吟片刻，無比鄭重的說道：“如果犧牲自己的性命，讓女兒有希望活下去，我想全天下的父親都知道如何選擇。”

秦修微微頷首，以手做劍，劃開齊魯的手腕，道：“我施展此術時，你會感覺五臟六腑被灼燒，萬蟲噬心，一定要忍住。”

說罷，他手指掐動法決，在指尖匯聚，形成道道晶瑩的血印，接連打在齊魯的奇經八脈。

齊魯眼珠凸起，爬滿了血絲，面色變得赤紅，渾身肌肉緊繃如鐵，劇烈的顫抖起來，發出低沉的喘氣聲。

秦修衣袖忽而揮動，劍指朝着其手腕一引，頓時血液化作涓涓細流，驟然倒卷向半空中。

其血液赤紅的發亮，能看見火苗劇烈的躍動着，被秦修單手引動，悄然沒入少女慘白的眉心。

鮮血無聲涌動，烈焰焚燒雜質，精純的靈血湧進少女眉心，其蒼白的臉頰逐漸恢復紅潤。

隨着時間的流逝，少女生機逐漸恢復，但呼吸卻始終微弱，處於氣若遊絲的狀態。

而另一邊的齊魯臉色煞白，已然如風中殘燭，搖搖晃晃幾欲倒下，幸虧柳章急忙扶助他。

秦修面色不變，從空氣中抓出滴靈液，擊打在少女眉心，旋即猛然喝道：“醒來！”

低喝聲如同悶雷炸響，但少女卻沒有醒來的跡象，恢復紅潤的臉龐，到讓她像是沉睡中的美人。

眾人眼見少女遲遲不醒，而齊魯亦是撐不住，心頭不禁有些低沉，難道真要搭上兩條人命。

“咳咳……”齊小桃忽而咳嗽幾聲，吐出些許濁水，眼皮緩緩抖動着，稍顯吃力的睜開，露出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秦修眼見少女蘇醒，立刻停止燃血之法，同時又打出道靈液，沒入齊魯眉心，“你精血耗費過多，需得好生歇息。”

齊魯虛弱的擺了擺手，笑着將女兒摟在懷中，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唯有做牛做馬。”

“不必說的如此嚴重，對你而言或許很重要，但對小生來說不過舉手之勞。”

秦修露出笑容，道：“既然尋回女兒，往後好好生活即可，報恩就不必了。”

正所謂與人為善，便是與己為善。

隨着齊小桃被救活，迎寶坊中的事也算徹底落幕，不過柳章還需要回衙門復命。

畢竟立下軍令狀，而且朱縣令也特意叮囑，倘若成功救回二小姐，不管多麼晚都要去衙門復命。

秦修對此自無不可，倒是林慧也準備同行，她聽說柳捕頭被逼立下軍令狀，也想見識見識朱縣令的威風。

……

江城縣衙。

森冷的月光灑在大堂中，映照朱縣令漠然的臉，周遭立刻有捕快衝出，將柳平安和楊惜圍在中間。

老程則是挎着佩刀，朝柳平安擠了擠眉頭，上前拱手道：“大人，他們是柳捕頭的家眷，並非是什麼賊人，柳平安您也見……”

“你在教我做事？！”朱縣令冷着臉，大袖一揮，道：“深夜闖我縣衙，不管他是什麼人，在我面前都是賊人，還不給我拿下。”

“大人難道不擔心迎寶坊的事，若是林家二小姐出了什麼事，您該如何向林家交代？”

柳平安眼見朱縣令不好相與，先前準備的諂媚說辭亦是丟到腦後，毫不畏懼的直視對方。

朱縣令眼睛眯起，俯視着柳平安，道：“即便出了事，也是他們執行任務的過失，特別是你那個立了軍令狀的爹，與本縣有何干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