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冰曇花
清晨,天色青青,細雨迷濛。
秦修握着油紙傘,走在厚重的古橋上,蹙着眉頭問道:“你應是無意中發現他的秘密,但這秘密尤為重要,讓他有了滅口的心思。”
說罷,他斜睨身側的翩翩少年,道:“只要你還活着,他就不會罷休,唯一的辦法,是把他找出來。”
柳平安身材欣長,撐着傘走在雨幕中,“我只記得當日在青雲湖畔讀書,然後似乎聽到有人在哭,再然後便昏迷過去……”
那暗中動手的人一日不除,他頭頂便如懸挂寒刀,隨時要落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秦修眼眸有些凝重,問道:“你再仔細想想,昏迷前是否看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不一定是人。”
兩人並肩而行,傘邊灑下的水珠連成絲線,潑灑在路邊緋紅的野花上。
柳平安眼瞳收縮,猛地一拍額頭,道:“昏迷前我曾看到一朵花,其通體晶瑩,花瓣純白,與曇花類似,卻又不是曇花。”
話音才落,他卻是搖頭失笑,一朵花能說明什麼?
通體晶瑩,花瓣純白……聽着柳平安的描述,秦修想到什麼,急忙問道:“你好生回憶,那花葉是否如冰晶,花莖是緋紅的?”
柳平安視線上移,望着迷濛煙雨,沉思道:“如今想來,那葉子如同冰晶,花莖的確是緋紅,我當時還頗為驚異。”
秦修聽見他的回答,心跳不禁快上幾分,暗道:“果然是冰曇花,如此便說得通了,那人獲得至寶,自然要殺人滅口。”
所謂冰曇花,乃是一種極為罕見的靈材,多生長於靈氣濃郁之地,尋常難以得見。
此物能洗鍊神魂雜質,提高修行者資質。
而修行資質乃是先天固定,後天極難得以提升,唯有獲得如冰曇花類的至寶,方才有提升資質的可能。
秦修雖然有金丹傳承,但奈何鄉下書生,先天體質虛弱,修行天賦雖然不算很差,但也只算得上平庸。
相較於過去仙宗聖地內的弟子,卻是相去甚遠,宛若雲泥。
如今若是能獲得冰曇花,他便能提升修行資質,哪怕只是提升一點,修行速度也會比現在快上許多。
更別提冰曇花這般至寶,起碼能讓他資質提升一倍!
這等寶貝若是生吞,根本無法發揮效力,那道人不會暴殄天物……秦修眼底發亮,恨不得立刻把那道人找出來。
若是對方準備煉丹,不說煉丹手段繁瑣,需得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僅僅是準備靈材便需要不少時間,三天時間遠遠不夠的。
不過憑那道人的手段,這幾日恐怕也準備許多,若是想要奪回冰曇花,最好在三日內將找到他。
秦修心中滿是期待,腳步都加快許多,道:“聽說書院的先生有大才,小生早就想見識見識。”
“不是在說道人的事,怎麼又如饑似渴的要讀書了?”柳平安有些詫異,闊步跟了上去。
白鹿書院位於楊柳街,乃是當年太祖下旨修建,以文淵閣為中心向外輻射,幾乎佔據整條楊柳街。
秦修領了書籍與玉牌,換上一身嶄新的青色儒衫,便跟隨柳平安前往學堂。
丰神俊朗的書生,在煙雨中握着油紙傘,深邃的眼眸如同初春的湖泊,澄澈而平靜,引得不少女子駐足側目。
在白鹿書院讀書並非男子特權,只要女子願意,亦可進入學堂,這是大乾歷史上唯一的女帝親自改的律法。
雖然她死後被人戳這脊樑罵,但這條允許女子讀書的律法,卻是莫名保存下來。
白鹿書院以春夏秋冬命名學堂,秦修與柳平安便是在春堂讀書。
柳平安來到學堂外,腳步卻是忽而停下,目光陰沉的望着前方,握着傘柄的手指有些發青。
秦修順着他的目光望去,便見三位學子把一人圍在角落中,臉上皆是帶着冷笑,正在說著什麼。
為首的少年左邊眉頭有道疤痕,眼眸犀利如同野狼,手拍着對面學子的臉,笑道:“石兄,我看你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說好的每月一貫錢,你最近不但躲着不交,還讓其他人也別叫,真是一點都不給我面子吶。”
“我們是來書院讀書的,不是來受你欺負的。”
被圍在牆角的書生擦拭衣衫上的泥印,聲音雖然有些發顫,但卻格外堅定,“從今天起,我不會再給你一文錢。”
他眼眶有些濕潤,想着病榻上的母親,想着天還沒亮就出討生活的父親,這些錢怎麼能被人輕易奪走?!
“喲,石大公子今日還挺硬氣,聽說你喜歡聶心?”陳鯨側目望向身後,恰好有一名少女走過,見到這般景象,放緩了腳步。
“你要幹什麼,別忘了這是書院。”石堅與少女對視,飛快移開目光,旋即神色驚恐的看着陳鯨。
陳鯨嘴角翹起,右臂猛然揮動,一掌將書生打翻在地,進而用腳踩住他的臉,笑道:“被喜歡的女人看到你如此狼狽,心中定然不好受吧?”
石堅頓時漲紅了臉,眼中充滿了血絲,猛地撲向陳鯨,“你這個瘋子,我跟你拼了!”
然而他還未近身,便被陳鯨身側的兩個少年架住,重重的按在牆上,藏在懷中的錢袋也是被對方搜出。
陳鯨掂了掂錢袋,笑眯眯的說道:“你這點銀子,還不夠我去煙雨舫花銷的零頭,但小爺就是喜歡這種拿人東西的滋味。
“鑒於你的惡劣表現,我決定特意為你加收,每個月兩千文,若是敢不給,嘿嘿……”
“山居先生,早。”
身後忽然傳來道聲音,陳鯨握着錢袋的一頓,頓時有些慌亂,若說書院中有誰能治他,必然是山居先生。
他身旁的兩個學子紛紛整理衣衫,三人正要回頭查看,一道身影從眼前閃過,把錢袋奪走立刻後退幾步。
正是柳平安。
陳鯨回身望去,沒有發現山居先生的影子,略微鬆了口氣,旋即望着柳平安說道:“咦,你竟然還沒死?”
前些日子柳平安重病纏身的消息傳遍白鹿書院,甚至還有學子想阻止探望,他便放出話來,誰敢去探望柳平安,便打斷他的腿。
只因兩人積怨已久,曾在書院鬧出過不小風波。
柳平安掂了掂錢袋,笑道:“陳大公子不死,平安怎敢先行一步?”
陳鯨面色變得陰沉,伸手道:“把錢袋交出來。”
柳平安撐着油紙傘,完全不在意陳鯨的威脅,冷笑道:“我不交你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