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風雨
石頭街,戲場。
煙雨迷濛的模糊了視線,那道挺立的人影驟然開裂,化作兩半仰倒在地,鮮血如泉水翻湧。
秦修抖了抖衣袖,默然立在風雨中,望着男人的屍體,良久之後,發出一聲沉沉的嘆息。
這男人早在被附身的時刻,就已經徹底死亡……
一道身影撞破雨幕,倏忽落在秦修身邊,望見那地上的屍體,忍不住瞳孔收縮。
“你將他殺了?!”
白塵心滿臉不可思議,男人雖然已經死亡,但殘留的氣息仍舊強大,絕非簡單的築基後期所能戰勝。
若是讓我單獨對戰此人,只有逃命的份,可是這秦修……白塵心環顧四周,想要找到陣法的蹤跡,“你這次又佈置了什麼陣法?”
打心底的,他還是不願相信秦修能以自身修為,擊殺如此強悍的築基後期。
這大概是所有天才的心理,享受過人們的誇讚后,當出現一個更為厲害的天才,便會下意識的不認同對方。
秦修拱了拱手,笑道:“多謝白副使相助,小生並未使用陣法。”
“這怎麼可能,林家宴會才過去多久,那個時候你還只是築基中……”白塵心說著說著,猛然盯着秦修,震驚道:“你突破築基後期了!”
秦修微笑頷首,“戰鬥中略有所獲,僥倖突破。”
白塵心死死的盯着秦修,眼眸閃動好半晌,這才抱拳,擠出個僵硬的笑容,“恭喜秦兄晉陞築基後期。”
這句話一點也不走心。
不遠處的風雨中,於歡歡怔怔的望着書生的背影,忍不住捂住紅唇,失聲道:“肯定是我眼花了,那男人這麼強,他怎麼能……”
剛剛那男人的強大,他們都看在眼中,於歡歡常年接觸白塵心和父親,自然更加清楚男人的實力。
那是白塵心絕對無法匹敵的戰力。
可是現在她卻看到什麼,方才完全看不上眼,甚至說他是銀槍蠟頭的書生,竟是一劍將其斬殺。
而且先前大家都在傳,書生陣法造詣頗為厲害,也是藉著陣法才擊殺六大築基後期,成就一世英名。
但方才書生根本沒有利用陣法,而是以修為直接擊敗男人,若他是剛突破築基後期,這天資着實有些可怕。
程火炎眼中的火焰有些黯淡,搖頭道:“看來以後不能和秦兄約架了。”
他雖然自然天賦不錯,但和秦修這種妖孽相比,卻是相差許多,人總要有些自知之明。
“真是強悍的,尤其是最後的各種玄妙手段,以及那極致如絲線般的一劍。”李和風心馳神往,喃喃道:“也不知道他收不收徒?”
程火炎看了眼李和風,露出個欣慰的笑容,自從應千山死後,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眼中有了光芒。
他拍了拍李和風的肩,笑道:“秦兄人很不錯,若是能拜他為師,也是你的福氣。”
說罷,他縱身往前走去,道:“我們也過去,看看能否得到什麼線索。”
眼見程火炎等人走來,秦修劍眉輕蹙,沉聲道:“羽生柳還沒死,這不是他的全部實力。”
說到此處,他拇指用力的摩挲食指中節,若是按照羽柳生的說法,這場遊戲可才剛開始。
而且他言語間都在用林慧刺激自己……
得想個辦法將其找出,擊殺……秦修眼中寒芒閃爍,還有他先前所說的藏好些,是指在夢境中么?
雨勢漸漸弱了,天空卻始終陰沉,天地間狂風肆掠,倒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
望着男人逐漸冷卻的屍體,秦修搖頭嘆息,道:“小生還有事要處理,便先行離開,告辭。”
約摸一刻鐘后,老舊的巷道中。
叄拾叄號房,秦修站在房門外,聽着裏面的聲音。
“姐姐,阿爹怎麼還不回來呀。”
“你能陪我說說話嗎?”
“我有些想以前的爹爹啦,你能讓阿爹帶我去見見他嗎?”
……
小小的房間中,軟糯的聲音接連響起,顯得有些孤零零的,但聽着後面那句話,秦修卻是眉頭緊蹙。
“以前的……爹爹?”
他伸手按在老舊的門鎖上,那門鎖瞬間應聲而裂,房門中的景象浮現在秦修眼前。
穿着新衣裳的小女孩,翹着腿趴在老舊的板床上,正抱着只破舊的人偶,那也是個小女孩的模樣,年歲與她相差不大。
而隨着房門打開,小姑娘眨巴着烏黑的眼眸,看向門外的人,好奇道:“你是誰呀,我爹爹還沒回來。”
“我是你爹爹的朋友,他臨時要出趟遠門,讓我照顧你一段時間。”秦修露出個溫和的笑容,目光在那隻女偶上停頓片刻,眼眸漸冷。
“阿爹以前也是這樣跟我說的。”小姑娘坐在床上,抱着那隻破舊的女偶,問道:“能帶上我姐姐嗎?”
秦修沉吟少許,點了點頭,道:“可以。”
小姑娘拿起兔子布偶,開心的笑道:“好耶。”
片刻以後,秦修拉着小姑娘的手,一大一小,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巷道中。
一隻破舊的兔子布偶,靜靜的躺在板床上,黝黑的眼珠閃過一絲紅芒,身軀竟是如活物動彈起來。
砰!
一簇金色火焰陡然升起,將那女偶包裹其中,片刻時間,便將其化作無數森白的粉末。
……
暗夜,秀娘山。
陰沉的烏雲遮掩圓月,山風肆掠大地,老槐樹上的烏鴉揮動翅膀,發出呱呱聲。
而在老槐樹下,血衣老嫗靠着大樹,手中的衣裳已經完成大半,“終於走到最後關頭,也不知這件衣裳合不合身?”
她臉上浮現慈祥的笑容,忽而抬頭望向山下,卻見青衣童子蹦蹦跳跳的,朝此處趕來。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天空傳來一道破空聲,身穿天藍色長袍,有着濃厚黑眼圈的男人落在老嫗面前,正是羽生柳。
“法司使,你這手藝不錯,什麼時候也給我做件衣裳?”羽生柳大步而來,笑着望向老嫗手中的衣裳。
身後傳來道童子聲音,“你這搓鳥,又跑哪去廝混了?”
“我遇見個妙人,手段有些玄妙,正愁這段時間無趣,便與他好生玩玩。”羽生柳瞥了眼童子,道:“你這童子身真讓人作嘔。”
明明是個五十來歲的壯漢,竟然一副孩童打扮。
“好了。”
法司使停下動作,望着對面兩人,道:“此次夢魘幻境,必須要我們三位司使支撐,你們也莫要大意。”
“可惜咱們的手下都被那書生屠殺,否則有七位築基後期,定然能支撐到主人恢復。”
青衣童子面色忽然變化,生出尖銳的獠牙,眼瞳森寒如毒蛇。
羽生柳嗤笑幾聲,看向法司使,道:“雖然我影司使只管善後,但樓中出現如此大的變故,法司使總歸要解釋幾句。”
“嘿嘿。”法司使皮笑肉不笑,臉上的褶皺擠在一起,忽然從袖口中掏出一把鱗片,“不知道這個解釋,兩位可還滿意?”
羽生柳定睛看去,只見那青黑鱗片閃着淡淡光澤,泄露出陰森詭異的氣息。
“這些鱗片都有築基後期的氣息,這難道是?”青衣童子有些驚訝,表情立刻恭敬了許多。
法司使微微頷首,旋即將那鱗片甩向半空,冷笑道:“我奇物樓屹立多年,不知被京城那些人剿滅多少築基後期。
“但這些看似巨大的消耗,也不過是主人幾片鱗片的事。”
隨着她話音落下,那些鱗片紛紛化作青光,變幻成一道道人影,俱是散發出築基後期的氣息……
法司使撫平衣袖上的褶皺,沉聲道:“此次是主人恢復的關鍵,誰敢阻攔,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