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眾矢之的
颯颯。
寒風捲動落葉,綿綿陰雨乘風而起,灑在皮膚上有些冰冷,肅妖台上一片死寂。
在那臨時搭建的雨棚下,正躺着一具具屍體,幾乎擺滿整個肅妖台。
那些靜卧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好,要麼被砍斷手臂,要麼被掏出心臟,有些甚至模糊的難以拼湊成完整的屍體。
肅妖台上近三十人,皆是殘屍。
甚至在有的位置,沒有屍體擺放,僅僅是一疊整齊的衣裳……
台下皆是身穿黑衣,面容肅穆的人,他們按照隊列站好,默不作聲的望着肅妖台上的景象。
有新加入鎮妖司的年輕人,男子嚇得面色煞白,女子則是紅了眼眶。
秦修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個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痕的女人,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左右無名指戴着枚碧玉戒指。
眼見女人如此模樣,秦修也不好反駁,而是選擇不予理會。
誰知女人卻並不罷休,凄苦的盯着秦修,再度流出眼淚,“為什麼要提供虛假信息,為什麼要害我們?!”
逐漸拔高的音調,吸引來一道道目光,幾乎所有人都看向秦修。
“這就是製造紙鶴的書生,如果不是因為他,我們也不會損失如此慘重。”
“這種殺人兇手,就該為歐陽他們陪葬!”
“為什麼要隱瞞消息,那畫皮怪身後可不止一位築基後期,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我要殺了他!”
……
一時間,整個鎮妖司都陷入騷亂,悲痛、憤怒、仇恨的情緒,頃刻間將所有人的理智淹沒。
秦修眉頭緊緊擰起,這些人被悲傷沖昏頭,將台上那些人的死,幾乎都算在他頭上,將他當作情緒的發泄口。
雖然情有可原,但還是讓秦修心頭不快。
眼見眾人有暴動的跡象,一道冷喝聲如春雷炸響,“都給我清醒些!”
肅妖台上,一道身影站出來,他穿着素白衣衫,年紀約莫十七八歲,但一聲怒吼,竟是讓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抱歉秦兄,這一次損失太過慘重,大家心中都憋着口氣。”
程火炎從後方走來,朝秦修拱了拱手,看向台上的白衣少年,道:“那是鎮妖副使,白塵心。”
好年輕的築基後期……秦修抖了抖眉頭,朝程火炎頷首示意,而後便聽白塵心開始發言。
“除魔衛道,守衛百姓,本就是我們的職責所在。”白塵心單手負在身後,英俊的面孔覆蓋寒霜,“從加入鎮妖司那天起,就應該有戰死的覺悟。
“如今明明是我們的失敗,卻要歸結到無辜人的身上,你們覺得這樣臉上很光彩?!”
少年一襲白衣,立在風雨中,喝的台下眾人面帶羞愧,紛紛從怒火中清醒過來。
所有人望着那襲白衣,皆是有些羞愧,竟還沒有這少年人看的清楚,不過旋即又是紛紛釋然,這個少年可不一般。
少年白塵心,十三歲踏入修行界,十五歲成為日游使,十七歲成為鎮妖司最年輕的副使。
“損失這麼多兄弟姐妹,你們以為我心中就好受?”
白塵心眼中殺機迸現,掃視台下眾人,語氣鏗鏘有力,“明日便是林家宴會,那些妖魔定會獻身,與其再次悲鳴,不如提起陌刀,隨我為他們報仇!”
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頓時激起大家心中的戰意,發誓定要在明日的林家宴會,讓那群妖魔付出代價。
待到白塵心離開后,程火炎才看向秦修,說道:“昨夜的行動,我們損失了三十三位兄弟,其中還包括四位日游使。”
說到此處,他語氣忽然一頓,沉聲道:“其中有一位,是代我犧牲的。”
程火炎想着那個壞笑的男人,心臟忍不住陣陣抽痛,若是他沒有將木牌換給千山。
今日站在此處的,就應該是應千山。
秦修見他目光沉痛,亦是微微嘆息,說道:“有什麼是我能幫忙的嗎?”
“明日宴會,我希望能由你帶領一支小隊。”程火炎看向剛才的女人,同時朝幾個地方招了招手。
不多時,便有六人朝這邊走來,同時周遭還有不少人,將目光投向此處。
他們雖然不再針對秦修,但心中總存在芥蒂,聽着程火炎的話,目光中大多都帶着不屑與譏諷。
秦修尚未答應,帶着碧玉戒指的李蓉玉說道:“程大人,我沒法接受這命令,他有什麼資格指揮我?”
程火炎雖然是日游使,但也無法決定由誰來帶領他們,頂多只能起到一個建議的作用。
真正能夠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只有鎮妖使大人們。
此言一出,餘下眾人也是頗有言辭,對這個青衣書生很是不滿。
先前聽着程大人要與他們安排新的隊長,原本還抱有些許期待,可惜程火炎竟然想讓這青衣書生帶領他們。
其中一位名叫陳觀的男子,隨意的打量秦修,道:“這位大人多大年紀,難不成是如白副使那等驚艷的天才?”
“陳觀你住嘴,我不允許你侮辱白副使!”陳觀旁邊站着的蔡清,冷冷的說了句。
她穿着黑色勁裝,雙臂環抱胸前,從頭到尾就沒正眼看過秦修一眼。
雖說同僚們的死並非書生的錯,但源頭的的確確是在他這裏,若非有程火炎壓制,幾人恐怕早已動手。
雖說不能拿着書生怎樣,藉著切磋的名義,出口惡氣也算不錯。
“秦修的實力很強,有資格做你們……”程火炎蹙起眉頭,他真心拉攏秦修,是期望宴會時能多個幫手,這群人是沒腦子么。
不過他話還沒說完,秦修卻是搖頭笑道:“程兄不必強人所難,而且我也不想當什麼隊長,自由散漫慣了。”
此行主要是了解鎮妖司的佈置,至於讓他帶隊殺妖,卻是程火炎想多了。
程火炎失望的看了那幾人一眼,抱拳道:“抱歉,原本是希望秦兄能助我一臂之力,真是可惜。”
“無妨,明日小生會參加宴會。”秦修拍了拍程火炎的肩,“明日我們一定能將那群妖魔一網打盡。”
……
江城,林府。
大片的竹林間,老人坐在竹屋前編着竹簍,他的身後還站着位身材魁梧的男人。
“聽說今日那書生登門拜訪,還私下和慧兒在府中玩耍?”老人細心的編織着,看似隨意的問道。
他身後的男人微微頷首,道:“沒錯,王家那小姑娘還想與他切磋,卻被他借口躲開。”
“這種鄉下來的小人物,往往都沒什麼膽魄。”林司禮停下手中動作,將竹刀猛地插在地下。
“不過這書生與慧兒走的太近,並不是什麼好事,宴會過後給他些銀子,將其打發走。”
男人沉吟片刻,說道:“聽說那書生修為好像還不錯,會不會存心報復?”
“老夫官海沉浮幾十年,還怕一個小小的書生?”林司禮冷哼一聲,道:“就憑他那點微末道行,若真敢存心報復,便讓陳錦送他上路。
“一隻螻蟻罷了,生死皆在老夫掌握間,翻不起什麼浪花。”
說完,他也不等男人回話,繼續問道:“明日宴會準備的如何,這是老夫回歸朝堂的第一仗。”
“府中兩位築基後期,加上鎮妖司那三位,已經有五位築基後期。”
男人顯得十分有信心,隨即卻是面露難色,“不過府中來了許多小輩,若是這些傢伙出點事……”
“出事了更好,讓那些老傢伙也少活幾年。”林司禮冷笑,將編了一半的竹簍放下,“你放手去做。”
林元山沉吟少許,果斷的點頭,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