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朵雪花(二十一) 荊棘纏月季。……
21
“你在開什麼玩笑?”
望着面前等待簽字的轉讓協議,厲崇乾不敢想像李芽怎麼敢這樣毫無廉恥心地覬覦長澤實業,他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我不可能在這上面簽字。”
李芽笑笑:“我又不是在徵求你的意見。”
說著一把掐住厲崇乾的脖子,看着這張英俊至極的面孔因缺氧逐漸變得慘白,氣若遊絲的像是遭逢暴雨傾盆的溫室玫瑰,凌亂中帶着破碎,破碎中透着蒼白,是一種無法言說的絕望之美。彷彿太陽已被黑子侵吞,地面將永無光明。
厲崇乾的雙手勉強覆上李芽手背,過了數秒又無力放下,他根本擺脫不了李芽,李芽像一隻惡鬼,無時無刻不纏着他、折磨着他。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全身上下長滿了眼睛,無論厲崇乾想出什麼法子意圖逃走,最終都會失敗,而且被抓回來必定要挨一頓揍,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加痛苦。
半個月前,有一根斷裂的肋骨直接扎進了肺里,厲崇乾險些以為自己要死了,那時他忘記一切向李芽求救,李芽卻低着頭看他,欣賞他氣息逐漸微弱的模樣。直到厲崇乾昏死過去,她才幫他處理傷口,也正是從那之後,厲崇乾不敢再違抗李芽。
他感覺的出來,李芽很享受他的反抗,因為這意味着她可以對他為所欲為。相反的,如果他識時務乖巧懂事,那她反倒不會對他做什麼。
可現在李芽要他在長澤實業的股份轉讓書上簽字!厲崇乾是絕對不會答應的,長澤實業是厲家數代積累后獲得的巨大財富,身為年輕一代的繼承人,他的使命是將長澤實業發揚光大,而不是把它轉手!
李芽很欣賞厲崇乾的勇氣,這份欣賞體現在她的手勁上,厲崇乾表情痛苦,被掐得難以開口,每個字說出來都是斷斷續續的:“長澤……本部在……L國……不……能……”
“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
李芽告訴他,“你只需要負責簽字,做公證時再露個面即可,其它的事情如故會全權負責。”
這個虛擬的世界有時候很敷衍,比如一家不起眼的背景板飲品店,能十幾年不換每日新品,但有的時候也很嚴謹,尤其是身為女男主角的李芽跟厲崇乾,厲崇乾擁有世界級別的特權,所以股份轉讓協議才推遲到現在,否則李芽早就逼他簽了。
“你不簽也可以,待會兒咱們就去領證結婚,然後你就可以去死了。”
李芽的話令厲崇乾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整個人完全被李芽控制住,而李芽有戚如故相助,以她“未來夫人”的身份,厲崇乾那些心腹被收服的收服,被剷除的剷除。連所住宅子裏的傭人與新來的管家,也都以李芽馬首是瞻。
厲家數代單傳,而且從厲崇乾曾祖父開始,家裏男人就不怎麼長命,所以他沒什麼親人,一旦他死了,身為配偶的李芽就能繼承他的全部遺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比如當場去世,厲崇乾寧可簽協議。只要他還活着,早晚都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可要是現在就死了,那便什麼都沒了。
李芽緩緩鬆開手,大量新鮮空氣進入肺部,厲崇乾貪婪呼吸的同時還狠狠咳嗽了十幾聲。他看着那份被李芽拿走的協議書,手在身邊握成了拳頭。
他得想辦法離開,一定得,再這樣留在李芽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送命。
厲崇乾一直都在尋找一個能逃走的機會,可李芽把他看得很緊,不管他去到哪裏,總是會立刻被她找到。而且附近是別墅區,只靠兩條腿肯定不行,地下車庫有近百輛豪華跑車,厲崇乾卻連車鑰匙都摸不着。
皇天不負有心人,機會永遠留給有準備的人,在簽完股份轉讓協議后,厲崇乾需要出面做公證,這也是他難得被允許出門。
到達公證處后,厲崇乾見到了戚如故,以及戚如故身後跟着的一個男人。
一開始他根本沒把對方放在心上,直到他聽見李芽跟男人打招呼,稱呼對方為“秦先生”,厲崇乾登時想起資料里提到的,原本應該屬於李芽的未婚夫秦英悟。再聯想到李芽曾經說她喜歡上某個人,而他正好與某個人有一雙相似的眼睛——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厲崇乾簡直想抓住李芽的肩膀,質問她自己跟這個秦英悟究竟哪裏像!
但他終究是憑藉強大的自制力忍耐住了,一切流程做好后,李芽跟戚如故走到一旁說話,只剩下厲崇乾跟秦英悟。
見李芽始終沒有注意到這邊,厲崇乾立刻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他咳嗽了兩聲,對秦英悟說:“我有些不舒服,想去下洗手間。”
秦英悟為他指明方向:“出門左轉就是。”
厲崇乾可能是真不舒服,腳步略微虛浮,差點摔倒,幸好秦英悟扶了他一把,之後目送厲崇乾進入洗手間,完全沒注意到自己口袋裏的車鑰匙已消失無蹤。
厲崇乾在進入男洗手間后,迅速把身上的外套脫掉扔進垃圾桶,同時拉開一扇廁所的門——正蹲坑的這位沒有隨手反鎖的習慣,包跟手機都掛在門板后的掛鈎上,在他進來時厲崇乾便注意到了。
他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有辦法聯繫忠心耿耿的管家,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他必須馬上離開上夏市,離李芽遠一點,再去想如何報復回來!
可憐這位來公證處辦事,卻因為拉肚子不得不跑來蹲坑的男士,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包被人搶走,對方速度極快,他甚至沒看清人長啥樣,着急忙慌拽廁紙出來揩屁股肚子突然又一陣劇痛,連喊人抓小偷的力氣都沒有。
厲崇乾怕等電梯被發現,一路狂奔至安全出口的樓梯處,因為數次重傷,他的身體大不如前,跑了沒幾步便氣喘吁吁,肺部像是要炸了一般難受。
幸好來時他觀察過周圍環境,知道地下停車場在哪裏,想必秦英悟的車也停在那。
果不其然,厲崇乾用車鑰匙順利找到了車子所在,他解鎖上車系安全帶一氣呵成,誰知車子剛剛倒出成功,就看見李芽如鬼魅般出現在不遠處!
長時間的兩情相悅,令厲崇乾看見李芽便下意識有反應,上下兩排牙齒咔咔響,手臂發顫,後背發毛……最終,嚮往自由的心勝過一切,厲崇乾牙一咬心一橫,重重踩下油門,向李芽撞去!
不想死的話就讓開!
一般人看見飛馳而來的車輛,不說趕緊逃,也會嚇個腿軟,可李芽仍舊站着不動,地下停車場光線氤氳,厲崇乾分不清是錯覺還是自己真的看見了什麼,他閉上眼睛,決定哪怕從李芽的屍體上軋過去也不要再毫無尊嚴的留在她身邊。
然而,眼看車頭真要將李芽撞飛出去時,李芽雙手往前一伸,狠狠地、穩穩地抓住了前保險杠!
在厲崇乾震驚的目光中,她不僅逼停了車,還把車頭掀了起來!
等厲崇乾被她從車上拽下來,他還一臉見鬼般的不敢置信,這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李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她為什麼總是要針對他,不肯放過他?!
種種打擊令厲崇乾徹底破防,他聲嘶力竭地問:“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是我?!我根本什麼都沒有對你做!”
李芽漠然地看他發瘋,回答道:“誰讓我喜歡你呢,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你這根本不是喜歡!”厲崇乾聲音變形,“你不在乎我在想什麼,也不管我到底想要什麼,你奪走我的一切,把我當條狗養,這怎麼能算喜歡?”
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撕心裂肺質問這麼一長串后,原本冷漠的李芽突然笑了。
她說:“原來你都懂啊。”
厲崇乾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下一秒李芽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反問:“那又怎樣?我給你吃給你喝,只要你乖乖聽話就不會有事,是你不識抬舉。”
厲崇乾崩潰道:“我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是人,我是個活人,有自尊的活人!”
李芽:“我知道啊,我只是不在乎。”
她彎腰抓住厲崇乾的頭髮,毫不憐香惜玉地將他拖走,邊拖邊用聊天般的輕鬆語氣跟他說:“別費工夫想要逃走了,不管你去到哪裏,我都會把你抓回來。上次做手術的時候,我讓人在你身體裏植入了一塊電子晶片,放心吧,你不會走丟的。”
她停下腳步,沖厲崇乾露出惡魔一樣的笑容:“你永遠屬於我。”
厲崇乾被刺激到幾乎發狂,李芽卻豎起一根手指抵在唇上:“噓。”
不要吵鬧,很沒有公德心。
如果厲崇乾以為今天的事情到此為止了,那他就錯了,回到別墅后他才要正式接受屬於他的懲罰,以前李芽會關上門,現在李芽不會了。
——家裏的傭人們經過時,都會視而不見,因為這棟宅子的主人是李芽。
李芽好心告訴厲崇乾:“其實做公證不用特意出門,逗你玩玩罷了。”
可惜厲崇乾沒有通過考驗,他居然真的想要逃走,李芽怎麼可能給他這個機會呢?看到他那一臉的狂喜在見到她后迅速消失,變成惶恐跟絕望,那種感覺真是美極了,李芽願意永遠與他玩下去。
就像他跟苗小草一樣。
也正是從這天開始,李芽沒有再二十四小時把厲崇乾帶在身邊,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總是想要逃走,但在他腿上拴一根繩子,再打開籠門,總有一天,解開繩子后他也不會再逃。
李芽要剪掉他的翅膀。
厲崇乾不如苗小草,他比苗小草認命得快,畢竟只要他乖乖聽話,李芽不怎麼對他動手,他最過不去的是自己心裏那關,可只要接受現實就會發現,這樣的日子沒什麼不好。
可惜,他高興的太早了點。
時間如流水,很快便到了李芽跟戚如故生日這天,原本的故事情節中,正是這一天,苗小草走錯了房間與身為男主角的厲崇乾發生一夜情,隨後還懷了孕,之後衍生出九百多萬字的虐身虐心過程。
今年沒有苗小草,沒有走錯房,更沒有帶球跑,但李芽對厲崇乾說了一件極為荒謬的事。
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原本坐在客廳落地窗前看書的厲崇乾險些以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養了這段時間,他依舊有着貴公子的優雅,只是在面對李芽時顯得有點膽怯,“你,你說什麼?”
李芽毫無感情地重複道:“我真正的心上人患了重病,很快就要死了,醫生說必須得有一對健康的睾|丸移植才能讓他繼續活下去。很巧合的是,你正好與他配型成功。所以你去收拾下,這兩天去醫院住着,等我生日那天做手術。”
旁邊謝跳家的管家得虧有職業素養,否則一定會自己的口水嗆死。
這段話每一個字都透露着荒誕,可李芽的表情非常認真,而且不容拒絕。
從兩人“兩情相悅”開始,李芽就沒跟厲崇乾發生過任何親密關係,別說是上床,連親吻都沒有,她對他毫無想法,只要他聽話就養着,沒想到是在這兒等着呢!
“放心,你不用擔心以後,我會永遠養着你。”
李芽說,“能為秦英悟做貢獻,是你的榮幸。”
厲崇乾手裏的書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他知道自己絕不可能說服李芽改變心意,她有多麼鐵石心腸,他比誰都清楚,於是站起身拔腿就想跑,李芽抬腳一攔,他便在地毯上摔了一跤。
李芽彎腰把他扶起來,神態語氣都分外溫柔:“小心些,可別摔壞了,英悟還等着用呢。”
厲崇乾怒道:“你既然喜歡他,又為什麼要找我,你跟他在一起也就是了!”
李芽粲然一笑:“那怎麼行,他是天上雲,你是地上泥,他是要好好珍惜好好保護的。你就不一樣了,你抗造。”
厲崇乾看她的表情,心裏升起陣陣寒意,他想掙脫李芽的手,想後退,想逃走:“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而且你說的這個,根本從沒聽說過需要移植才能活下去!沒有這種病!”
李芽笑得更開:“我說有,他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