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釋懷
等鄭禾玉睜眼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晌午了。看見太妃、鄭旭和皇妃都在身邊,她掙扎着爬起來,想要對他們行禮問安。但是被太妃制止了,“你這孩子,怎麼突然病了呢。浮珠來稟報的時候,都快把我嚇死了。”
鄭禾玉看了一眼浮珠,只見浮珠搖了搖頭,她便心中瞭然,對着太妃說:“近日來天氣忽冷忽熱,兒臣體弱,讓母妃娘娘擔心了。”
站在一邊的皇妃說:“還好醫官說你無事,不然母妃娘娘當真要急壞了。”
鄭禾玉看了一圈,沒找到張溫如,就問她怎麼不在。鄭旭對她說,今晨下了旨意,封她為安福公主,一月後出使和親恆國,現下應該司禮局的尚宮在和她商量出嫁事宜。
太妃等人看她很疲憊的樣子,也不好多打擾,看鄭禾玉喝了葯就離開了。
眾人離開后,鄭禾玉癱在床上,兩眼無神地盯着一旁柜子上的一盞琉璃宮燈看。那是張溫如在去年七巧之日贈給她的,她也曾一度愛不釋手,每夜都帶着去找張溫如玩。姐姐終究還是妥協了,要遠離故土和心愛的人,鄭禾玉心裏這麼想着,兩行淚清晰地落到枕頭上。
浮珠看她這麼傷心的樣子,都快心痛死了。自從她伺候鄭禾玉以來,一直覺得公主都是歡歡樂樂的,即使偶爾被太妃斥責也是難過一會兒就沒事了,這次都悲傷到暈倒了,可見此事打擊之大。
但我只是個奴婢,我能做點什麼呢?浮珠暗暗想着。
“浮珠啊,你晚些去問問張姐姐,能不能來見見我。”鄭禾玉有氣無力道:“我實在起不了身去找她了。”
浮珠一聽,立馬答道:“是,奴婢現在就去可好?公主您可千萬別再動彈了,免得體力不支又要暈倒。”
鄭禾玉聽她說現在就要去,想到方才鄭旭說現在司禮局的尚宮在張溫如那邊,就立馬制止,讓她晚些再去。
晚膳過後,浮珠伺候完鄭禾玉就去找張溫如了。誰知,剛到門口就見到張溫如的貼身女婢站着。浮珠笑着走上去搭話,卻被那個女婢趕出來:“浮珠姑娘,我家公主說了,凡是安裕公主的事,她一概不管了。安裕公主也不必來見,來一次,奴婢就趕一次。”
浮珠無奈,只得回殿裏回稟了鄭禾玉那女婢的話。鄭禾玉聽后,鬱悶不已。
“公主勿惱,奴婢以為,安福公主只是一時想不明白。她與您多年的姐妹情分,哪能說斷就斷的呀。”浮珠一邊扇涼鄭禾玉要喝的葯,一邊寬慰道:“如今公主將養好身體,一月後才能去送嫁啊!”
鄭禾玉點點頭,沒有任何辦法,只好乖乖喝下浮珠遞過來的葯。
半月過後,鄭禾玉身子已經好全了。這段時間裏,她一直在想如何能讓張溫如願意見她一面,也在想見面了以後可以說些什麼。鄭禾玉不奢求完全可以和張溫如冰釋前嫌,只是不希望在她僅剩不多未出嫁的閨閣日子裏,因為和自己的嫌隙過重而埋沒了過往情誼。
但是這日傍晚,浮珠突然高興地走進來對她說:“公主公主,安福公主的女婢傳話來說,若您方便,去一次安福公主的住處,她想與您一起用晚膳。”
鄭禾玉本來正憂鬱地不知所措,聽此言后,大喜。於是吩咐下去:“如若晚膳已做好,你們女婢幾個分了用了吧,不用給本公主留了。”說完,她就歡歡喜喜地跑了出去。但還沒出殿門,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又折返回去,讓浮珠幫她把宮燈拿過來。
到了張溫如殿門口,鄭禾玉心中忐忑,怕她又反悔了不想見自己了,但看見女婢出門相迎,又心中一喜。進入殿內,鄭禾玉看着張溫如坐在桌前綉着花樣兒,桌上擺滿了精緻可口的佳肴。她深吸一口氣,盡量不露聲色地走到張溫如面前,輕輕喚了聲“姐姐?”
張溫如自從她進來就一直悄默地觀察着,聽到她重重的呼吸聲,強忍着笑意,心裏直罵她是個蠢笨的人。“沒用膳吧?今兒個司膳局做了太多了,你來幫我分擔一些。”
鄭禾玉大致掃了一圈,發現桌上都是她素日裏愛吃的菜色,心下瞭然,也不再推託,拿起筷便嘗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誇着味道好,還夾了兩筷子張溫如喜歡吃的給她。她看對方已無慍色,試探性地開口:“姐姐,你不怪我了?”
“你我姐妹多年,若為這些自己無法左右的事而傷了情分,那真真是不該。”張溫如放下筷子,一臉認真道:“前些日子是我任性了些,我年長你兩歲,本應謙讓你,卻叫你無端多心憂思,還惹得一身病。禾玉啊,姐姐向你道歉,請你莫要見怪。”說完,就起身行禮致歉。
鄭禾玉一看,這還了得,如今張溫如也是公主,和自己是平起平坐的,名義上還是自己的長姐,如此這般若傳出去,太妃又要罵自己不懂事了。於是立馬扶起她,對她說自己並不在意,病也養好了,只要剩下的這一段時間還可以時常在一塊,和以前一樣就好。
至此,二人皆無言。
“姐姐,我把你之前贈的宮燈帶來了,晚點我們點着燈,坐在庭院裏賞月吧!”良久過去,還是鄭禾玉率先開口不讓彼此尷尬,她不希望張溫如和自己都留有遺憾,也很清楚以後連見面都很困難,更何談像過去一般肆意玩鬧呢?
在剩下的時間內,兩個人日日都在一塊。鄭禾玉還特地找太妃請了旨,以替張溫如準備嫁妝為借口,順利留在她殿裏,吃住都在一起。
害怕張溫如去恆國不習慣,鄭禾玉把兒時的所見所聞和一些大恆人皆知的規矩習俗都告訴她;她害怕張溫如的陪嫁太少,嫁過去被其他後宮欺負,就把自己壓箱底的一些金銀細軟都悉數裝好相贈;她知道張溫如喜歡吃城內一家糕點鋪子的點心,於是差了浮珠把糕點鋪的師傅請來,教陪嫁女婢製作點心。她說:“這樣姐姐你在大恆也可以吃到你最喜歡的酒麴桂花糯米糕了!”
臨走的前一夜,鄭禾玉和張溫如並肩坐在庭院裏,看着滿天星斗,她不禁開口問:“姐姐,你這一走,估計很難回來了。你舍不捨得王兄呀?”
“要說如今我不惦記他,那估計你亦是不信。但彷彿他娶皇妃之時,我只是驚訝和不甘心罷了,想明白各種緣由后也不糾結了。想着他若對我有情分,封個貴嬪、嬪位,哪怕是個地位低下的才人也好。但這兩年來,他的後宮不少,卻一直沒有我的位置......”說到這裏,張溫如原本仰着看天空的頭驀地低了下來。
所以你要的一直都不是正妃的位置,而是想看看王兄對你的感情究竟有多少。鄭禾玉心裏這樣想着,但沒敢說出來,她也不想把張溫如的心事挑的太明,以防尷尬。又想到月前病時,鄭旭曾偷偷找過她一次,試探過張溫如聽聞要替嫁后的態度,現下糾結猶豫着是否有必要將真相告知。
沉默了片刻后,鄭禾玉說:“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沒敢對姐姐說。王兄他......其實很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