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嘗輒止,解渴就好。”
第一章
九月的天氣,夏末微轉涼,微風卷過飄落下來的嫩葉,又攜帶着奔向遠方,天黑得比較早,才不過七點,一襲朗月已冉冉升上天空,透過婆娑的樹枝,在地面投下斑駁清冷的影子。
“本初”是瀟江一帶著名的酒吧,酒吧基調主灰白,佔地面積不大,招牌“本初”二字用着樹褐色字體加粗點綴在台檐,門口零零散散地掛着幾串風鈴,明明是夜晚消遣之地,卻偏生帶着幾分詩情畫意。
吧枱里有幾個人在交談,他們葷笑着,和這酒吧里的氛圍渾然一成,偶然有交織彩光燈閃過,空氣中卻浮動着曖昧隱晦的氣息。
而剛從酒吧門口進來的女人和這一切顯得大相逕庭。
她手裏提着一台電腦包,穿着簡單的白衣黑褲,勾勒出她完美嬌好的身形。束成馬尾的長發看起來乾淨利落,凝如白脂的臉龐化着簡易妝容,筆直黑筒褲中露出一截清瘦的腳踝,顯而易見的冷淡卻帶着幾分無形性感。
旁邊人停下手裏的動作,目光紛紛有意無意地落在她身上。
溫詞意沒在意落在她身上那些打量的目光,徑直走向最裏面一側吧枱,調酒師見到溫詞意,手裏翻了幾下杯子,語氣嫻熟道:“老樣子?”
溫詞意沒應,垂眸從電腦包里取出電腦,輕輕點了點頭。
許念從舞池中出來便看到是這一幕,她的好朋友面無表情地打發了一個試圖搭訕的男人,轉瞬又繼續專心致志辦起了公。
她都替她累,z州知名財政的集團ceo溫詞意,來酒吧不是辦公就是加班,都不知道該說她是不解風情還是心繫崗位。
溫詞意正專心分析着財務報表便被人從後面搭上了肩,迎面撲來的濃厚香水味讓她皺了皺眉。
“我說我的溫大寶貝,你來酒吧到底是幹嘛的啊?”許念按住了溫詞意指尖,意有所指地問道。
溫詞意麵無表情地覷了她一眼,將手抽了出來,意思不言而喻。
“溫大總裁,別看了,工作哪有男人好玩啊,”許念耐心耗盡,她假笑着湊近溫詞意,話鋒緊接着一轉:“你不知道,這幾天來了個新的酒吧駐唱,叫許思眠,那長的那叫一個帶勁。”
聽此,溫詞意麵上表情依舊未動。
朦朧的女聲在酒吧里低低地傳開,音色舒緩平徐,黯然的光線頃灑而下,與溫詞意白皙的肌膚形成了兩道分明的界限。
“這酒吧還挺有情調。”溫詞意在做財務報表分析時抽空說道。
許念撇了撇嘴,憤憤然拆穿道:“是更適合你的工作吧,溫大總裁!”
“沒有,”許是終於察覺到自己辦公的行為不妥,溫詞意開始加快了手中速度:“馬上就好了。”
兩人說話期間,中央的方形台烏泱泱的聚眾了一群人,方才的女聲不知什麼時候被掐掉了,換上了一首前奏鼓點強的dj音樂。
音量喧囂不絕,混合著人群的喧鬧,歡呼雀躍聲一潮蓋過一潮,舞池裏人們盡情扭動着配合著節拍,將享受發揮到了極致。
計算數據時的用心被打斷,溫詞意指尖倏動,她合上電腦,漫不經心地抬了抬眸。
靠近中央方台,一個人坐在漆黑的板凳上,他穿着簡單型黑襯衣黑褲,眉目清秀,似一陣呼嘯而過的凜風又帶着幾分冷峻。他的下顎凌厲鋒利,像是剛被打磨完的大理石,他衣袖挽到了手肘處,露出一截瓷白有力的小臂,腕骨突出,指節修長。
而像是感覺到了什麼,那人撩了撩眼皮,正對上了溫詞意的視線。他的眸光沒什麼溫度,黯沉妖冶,眼底墨色濃郁,深邃得像化不開的汪洋大海,又帶着幾抹疏離淡漠。
不過短短几秒,那人便扭頭錯開了視線,彷彿剛剛視線交匯只是一個錯覺,溫詞意罕見地愣了下神。
溫詞意秀眉微挑,她稍側了下頭,饒有興緻的問身邊人:“台上唱歌的那人,你知道嗎?”
“嗯嗯,”許念臉上帶着肯定的神情,她同時又一臉八卦道:“據線人通報,他是男大學生,在江大讀大三。”
“據說是因為自身的經濟條件還沒達到想要的高度,所以就來了酒吧駐唱。”
溫詞意分明的指節叩了叩桌台,眸間閃過一絲若有所思,江大嗎?
原來,這麼巧。
“怎麼,”許念湊近她耳邊,葷笑着打趣溫詞意:“溫大總裁喜歡?”
確實喜歡。
溫詞意嘴角微揚,語調拉得長長的,與方才冷冷淡淡的神情卻不同,像只懶洋洋的貓,撓人心尖:“長的不錯。”
一首歌的時間不長,台上的人唱完將袖子挽下,他在一片哄鬧聲下了台,眼眸耷拉着一瞬又往溫詞意這邊暼來。
溫詞意掀了掀眼皮,她合上電腦利落將束起的馬尾散下,那如海棠般的墨發隨意的搭在白皙的肩上,平添了幾分性感魅惑。
“一杯……”溫詞意抬了下眸,朝着調酒師示意道,她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弧度,眼眸微彎:“檸檬茶,送給剛剛從台上下來的那位先生。”
沒等調酒師說話,許念便一臉不可思議道:“你給許思眠點檸檬茶不點酒?”
“為什麼要點酒?”溫詞意反問道,她慢悠悠地晃了下杯子,眼裏微光閃爍又帶着幾分獵人的姿態:“一般剛從舞台上下來的人,檸檬茶才是最適合他們的。”
“淺嘗輒止,解渴就好。”
許思眠靠着吧枱正想走,一杯點綴着薄荷葉的檸檬茶被推到他面前。
調酒師意簡言駭:“你好先生,這是那位女士點給你的。”
順着調酒師的方向看去,許思眠眸光毫不意外的與溫詞意的視線交匯。
許思眠耷拉着眼皮,視線回落在大理台的那個漆黑的杯子,他微微蹙眉,眉間帶着幾分倦意。
許思眠無趣地端起杯子,卻驀然聞到一陣檸檬的味道,杯沿凝着的水珠順着杯壁滑落至許思眠的手心,留下一陣微癢冰涼的觸感。
許思眠仰頭喝了一口檸檬茶,喉結輕輕滑動,杯壁側的水珠順着他的動作滾動,從線條分明的脖頸處滑落至衣領,泅濕了一小片,他隨意地解開襯衣上頂一顆扣子,露出若隱若現的鎖骨,許思眠指腹蹭過鎖骨,滑落的水漬被堪堪抹掉,他抬了抬眼皮,眸光又向這邊瞥來。
他的瞳眸深邃,似打翻在宣紙上的墨水,暈染一片。而他就在這隱晦之意中與溫詞意視線交纏。
溫詞意將擦過邊角的發梢別到耳後,露出一片白凈的肌膚,她手駐着下巴,墨發襯托着她嬌好的面龐,一雙秋水瞳眸在彌黯燈線下熠熠生輝。
而她就在用這雙泛着漣漪的瞳眸與許思眠對視。
許思眠眼皮稍抬了幾寸,他的眼窩很深,瞳眸深不見底,是有着幾分冷調的單眼皮,生得很好看。明明是風流暗啞的桃花眸,卻偏又生出一種欲感。
酒吧燈光混雜,透着若有若無的緋色之意,溫詞意麵上不顯,心下卻悸動了一瞬。
周遭聲音喧嚷繁鬧,彩色光線被分割成不規則棱狀,眾人的歡聲笑語仿若不休,燈光黯淡朦朧,映出二人纏倦的氛圍。
許思眠瞳眸冷淡如冰,下顎凌厲瘦削,卻在這光怪陸離的燈線中帶着幾分柔和,此時酒吧內狂歡扭動的人們仿若就是他們二人的陪襯。
溫詞意勾了勾唇,她一向懂得怎麼蠱惑人心,猩紅如血液的紅酒慢慢舔過杯壁,她蔥白的玉指端起杯身,朝着與她視線交匯的許思眠遙遙致意,溫詞意稍稍挑眉,做了個類似於挑逗的神情。
許思眠斂眸,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放在一旁的手機兀自振動了起來,溫詞意率先收回視線,她劃了下紅色鍵,見來者備註是曾經大學的一個導師,溫詞意回了條還在忙請稍等一下的消息過去。
屏幕閃爍了一下,一條消息緊接着彈出。
溫詞意微微皺了下眉,她鎖了屏幕,開始收拾着桌上資料和電腦。
許念不懂道:“你要走了?”
“嗯,”溫詞意點點頭,她將東西放入包里,又順手拿出來一隻口紅:“剛想起來還有件事沒處理。”
接着溫詞意詢問道:“你走嗎?”
“我?”許念想了想說道:“我也走吧,也沒什麼好玩的了,我衣服在那邊,我得先去那邊拿衣服。”
“嗯,那我在門口等你。”溫詞意拎着包利落的起身,她眼尾餘光一掃,許思眠一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個男人,他們似在交談。
溫詞意垂眸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口紅,嘴角揚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許念拿着衣服走到她身邊。
“沒什麼,”溫詞意回了神:“走吧。”
等好友走後,許思眠的目光重新落回原來溫詞意的位置,見那裏沒有人了,他愣了下,檸檬茶的空杯靜靜地擱置在桌台上,許思眠走近溫詞意剛剛坐的那個位置。
五顏六色的骰子隨意地散放着在盤子裏,與這些格格不入的,是一隻小巧精緻印着tf的口紅。
許思眠面無表情的注視了幾秒那隻口紅,撿起放進了口袋,他的神色冷淡自若,彷彿在做一件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