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三公九卿（上）
三日之後，三公九卿齊至。李斯在甘泉宮正殿舉行了三公九卿的朝會，由丞相李斯主持；中車府令趙高、少皇子胡亥、皇帝大巡狩隨行太醫及太醫令等相關散官，旁列與聞。
參與朝會的三公是：左丞相李斯、右丞相馮去疾，御史大夫馮劫，太尉王賁。朝會九卿是：廷尉姚賈、郎中令蒙毅、治粟內史鄭國、典客頓弱、奉常胡毋敬、衛尉楊端和、太僕馬興、宗正贏騰、少府章邯。
從法度說，正式大朝會還當包括所有侯爵大臣將軍與重要郡守縣令，以及諸如博士僕射等中央散官。然則，作為日常決事定製，三公九卿與皇帝組成的朝會便是軸心決策的最高規格。且天下大事多發，三公九卿能像如今日這般全部到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因此，大臣們都明白，今日朝會乃皇帝缺席的非常朝會，在新皇帝即位之前，今日朝會所作的一切決斷都將是有效國策，都將決定帝國的未來命運。決定天下未來的走向。
“諸位大人，”
李斯站在帝座階下的中央地帶，一拱手，沉痛的說道：“皇帝陛下...於大巡狩途中，已經棄我等臣民而去也！….…”
一言未畢，大殿中哭聲暴起，李斯老淚縱橫搖搖欲倒。三公前座的御史大夫馮劫一步搶來扶住了李斯，沉聲道：“丞相如此情態，如何能決斷大事！”越是在非常之期，馮劫這樣的大臣才越是可貴，
李斯勉強站起，聲音嘶啞，顫抖的說道：“當此之時，我等三公九卿，當協力同心，通力合作。依據法度，安定大秦。唯有這樣，才能對得起始皇帝陛下。今日朝會第一件大事，請御史大夫稟報皇帝正身勘驗之事，之後我等再議決是否發喪。”
“諸位，”
馮劫從案頭捧起了一卷竹簡，聲音凄楚，說道：“經老夫會同廷尉府、太醫署三府勘驗認定：始皇帝陛下，確實是因為暗疾發作，駕崩於沙丘宮......這....三府勘定的官書....由廷尉.宣讀”饒是馮劫這樣的軍中鐵漢，在此時也是老淚縱橫，語不成聲。
姚賈坐過來，接過竹簡展開，一字一字沉重地讀着：“御史大夫府、廷尉府、太醫署三府合勘書：三府接到皇帝行營總事大臣丞相李斯書令，得知始皇帝駕崩，我等便立即趕赴甘泉宮勘驗。后經過三府反覆勘驗正身，一致判定：始皇帝是積勞成疾，突發暗疾，在第五次巡狩途中，發病三次；七月二十二日，行至沙丘宮，始皇帝自知大限已至，決定書寫遺詔。遺詔寫完之後，口詔尚未宣完，便吐血而亡???
當時，隨行太醫多方施救，依然未能將始皇帝救活.....行營總事大臣丞相李斯，會同隨行大臣，遵奉皇帝口詔，議決，秘不發喪而還....經三府論定：始皇帝駕崩原因明確，行營善後之事無誤；國喪如何安置，由攝政丞相李斯決斷。大秦始皇帝十二年，秋八月。”
“諸位大人，可有異議？”李斯抹着淚水問了一句。
“我等，無異議......”殿中一片更咽。
蒙毅突站起，高聲一句，引得舉殿驚愕，說道：“敢問三府合勘署：始皇帝陛下的口詔，是通過何人傳達？隨行太醫可在當場？”
“廷尉作答。”馮劫大聲說道。
“在下遵命。”
姚賈對馮劫一拱手，轉身面對群臣道，“郎中令之疑惑，亦是我等勘驗時有所疑惑的。現已查證：陛下伏案勞作，已是四更天，中車府令趙高正欲侍奉湯藥，始皇帝陛下猝然吐血，趙高本想召喚太醫，卻被陛下制止，隨即傳下口詔...若是以法度而論，趙高一人所述口詔，確為孤證；但陛下夜間勞作已成慣例，趙高一人侍奉陛下也是慣例。所以，合署勘認定趙高之言可信。”
蒙毅坐了回去，沒有再說話，他只是將眾人疑惑的事情說出來，好讓他們做出自己的選擇。他們心中的疑惑越多，便越不會不會誤入歧途，走上那條無法挽回的不歸路。以始皇帝的脾氣秉信，一定不會輕饒他們。
馮劫拍案說道：“諸位若是有什麼異議，盡可以來找老夫，現在是非常之期，為了安定秦國，請丞相主持大局。”李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對蒙毅一拱手，說道：“郎中令若是有異議，可質疑老夫。但當此非常之時，御史大夫秉持公義，老夫也是勉為其難，若有什麼得罪之處，請見諒。”
李斯隨即拱手說道：“諸位，大秦始皇帝已經駕崩，但國無儲君，不能發喪，咱們還是先立儲君再行發喪。”然後便捧出一個銅匣，說道：“此乃陛下詔書，陛下在未入沙丘宮之前，便將這道詔書交給老夫。”
眾臣知道兩道遺詔在趙高手中，另一份口詔已經宣讀，怎麼會有憑空生出一份遺詔？請右丞相及御史大夫監詔，由廷尉宣讀。待檢查完畢之後，廷尉姚賈便當庭宣讀詔書，大聲讀道：“朕若有不測，命李斯為顧命大臣，全權負責一切事宜。持朕遺詔安定秦國，欽此。”
眾臣雖然對這份遺詔心生疑惑，但想了想便也釋懷了，畢竟始皇帝和李斯的情義遠非其他人可比，留下遺詔也是再正常不過的，況且既然是密詔，火漆封條全都完好，料想李斯也不知道遺詔的內容。
但一人為私，二人為公，始皇帝卻偏偏選了李斯一人為顧命大臣，也讓人有些疑惑。但此時也顧不得這許多。畢竟遺詔在前，誰也不能抗旨不遵。
只見李斯說道：“中車府令，兼領皇帝行營書房事趙高，取陛下遺詔。”李斯話音剛落，趙高便帶着兩個內侍前來，內侍各推各自捧着一隻銅匣。趙高說道：“陛下遺詔已到，請丞相啟詔。”
“依老夫之意，由御史大夫和郎中令共同開啟遺詔，諸位以為如何？”
“臣等無異議”
蒙毅沒有推辭，離座起身對李斯馮劫一拱手，走到了文書銅車前。蒙毅與三公九卿中的所有大臣都不同，出身名將之家，而未入軍旅為將，自願入廟堂便任機密要職，先做秦王贏政的專事特使，再做長史李斯的副手長史丞，最後做始皇帝時期的郎中令兼領皇帝書房事務，長期與聞大秦的最高機密，對宮廷事務也是非常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