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遊說姚賈
大政方針確立后,李斯便開始下一步的計劃。首先他找到廷尉姚賈,想得到他的支持。他知道在秦國,沒有廷尉的首肯,萬事難行。廷尉,列位九卿,為中央最高司法審判機構長官,匯總全國斷獄數,主管詔獄和修訂律令的有關事宜。
他並未打算向姚賈和盤托出自己的計劃,他只要告訴姚賈,始皇帝將遺詔交給趙高,並說皇帝陛下將傳位於少皇子胡亥。所以才來此來見姚賈,一起商議。他更不能承認自己看過遺詔,一切都需要假趙高之手。
“廷尉乃九卿之首,你又是李斯多年的老友,望老兄鼎力相助。國家危難之際,正是忠臣挺身之時。萬望老兄切莫推辭。”李斯說的義正言辭,感人肺腑。由不得姚賈不信。
“不見遺詔,終究是難以服眾啊。”
姚賈沉吟良久,嘆息一聲說道。這一聲嘆息,滿是無奈。李斯看着姚賈,剛過天命之年就已經頭髮花白,足見他為國操勞之辛苦。當年跟隨始皇帝南征北戰,出謀劃策的年輕才俊,都已經垂垂老矣,就連李斯自己也一樣,無法逃過這時間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李斯明白,姚賈在大事上,從來都是一板一眼,不苟言笑。他看見李斯信誓旦旦之言,便知道,李斯一定見過遺詔。要不然不可能說的如此信誓旦旦,言之鑿鑿。但李斯好像在刻意的掩飾着這個事實。
李斯被他盯得渾身發毛,便故意岔開話題說道:“自從統一六國之後,我等與陛下便着力於,創造新的華夏政權,這也是我等和陛下的畢生之心愿。但如今陛下去了。便會有人請求寬政緩法,行王道,廢除商君之法。大秦臣民都知道,大秦能夠滅掉六國,一統華夏,便是仰仗商君的法制。”
李斯說到激動處,便接著說道:“到時山東復辟勢力死灰復燃,我們這些擁護商君法制之人,便會被當做暴君奸臣,而商君和歷代君王,在秦國建設中融入的法制根基,也將蕩然無存。法制不在,秦國何存?我等與陛下付出的心血也將煙消雲散。廷尉不要忘記,扶蘇也是要求寬政緩法的那一派。”
“如此說來,陛下真要立胡亥?”姚賈深感意外,這胡亥只是頑童,何德何能?能做大秦的二世皇帝?陛下雄才大略,難道就不為大秦的未來着想?
李斯知道,面對姚賈這樣見過大世面的人,再瞞下去便只能適得其反,便說道:“在扶蘇與胡亥之間,法制與仁政之間,王道與霸道之間,李斯是在不知應該如何取捨,請廷尉指教。”
“陛下有遺詔在前,丞相能有何難,遵奉遺詔即可。”
“確有遺詔,但卻是殘詔。”
“丞相親眼見過?”
“正是。”
“以陛下之雄才大略,怎會………”
“以兵屬蒙恬,與喪會咸陽而葬。”
“只有兩句?”姚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才的期待,瞬間被一盆冷水澆滅。這樣的詔書,與沒有遺詔別無兩樣。不僅會惹群臣猜忌,讓人以為始皇帝的死有什麼蹊曉。
“天意如此啊……”
姚賈定了定神,知道李斯所言非虛,便自顧自的說道:“關於此詔,老夫有三不解,其一,這是給給何人下詔;其二陛下留下這樣的遺願,這到底是想表達什麼;其三,連印璽都未來得及使用。這樣的詔書,真是亘古未有。”
“廷尉明斷,按照慣例,這樣的詔書,自然是無法公之於眾。李斯奉命建國,自然要為秦國的未來考慮啊。”
“若依了此詔,便是扶蘇為二世皇帝,到時蒙恬掌兵,蒙毅執掌機要,丞相還是丞相。倒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廷尉此言差矣,蒙恬掌兵只是權宜之計,蒙恬是文武全才,況且九原軍中,還有一個武城侯王離,三代為將,且與蒙恬交情深厚。到是將兵權交予王離。蒙恬任丞相,蒙毅任廷尉,這才是最後的佈局。”
久在朝堂之人,焉能不貪戀權位,李斯故意對姚賈這樣說,便是要堅定其心。若是沒有利害關係,姚賈也不會死心塌地的幫助自己。
“蒙毅?能出任廷尉?照丞相所言,陛下是將我等老臣,全部排除在新朝之外了?”
說完之後,姚賈自己也納悶了,但蒙毅的才學他是知道的,也不是全無可能。況且陛下的權謀,也遠非自己所能了解。
“此中緣由,望廷尉細細體察。”李斯淡淡的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
此時的姚賈,也在思索始皇帝的決定,難道陛下是怕自己等一干老臣,會成為扶蘇登基的絆腳石?他仰天長嘆,在心中說道:“君臣一場,陛下竟信不過老臣?數十年風風雨都走過來了,臨了,陛下終究還是不拿姚賈當自己人啊。姚賈痛心啊,陛下.…”
李斯將姚賈的神情看在眼裏,知道自己來此的目的已經達成了,雖然姚賈末明說,或許他還在思索,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一個關乎大秦未來,和自己命運的抉擇。他需要靜靜的思考,將各中的利弊想清楚。
姚賈出身貧寒,父親只是大梁的看城門的老卒,若不是始皇帝的賞識,他如何能有今天的地位,始皇帝對其信任有加,每次出使,國家府庫任其調配,當真是疑人不用,就憑這一點,姚賈便認定了大秦,認定了始皇帝,此生決不相負。
李斯見他獃獃的坐着,便起身告辭了。姚賈並未起身迎送,依舊坐在一邊,大腦在飛速的運轉着,在想着最近發生的一切,彷彿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好端端的大秦,為何要遭逢這樣的大劫。
始皇帝之前設想的,後世以計數,二世、三世直到萬世,傳至無窮,難道要在始皇帝死後分崩離析?想到這裏,姚賈瞬間不寒而慄。若真的是這樣,那自己這些人的辛苦和努力,都要付之東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