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浴火(二)
幾近被撕碎的褻衣鬆鬆垮垮的掛在身上,遮蔽着那零星不計的一點體面。她甚至卑劣的想面前那個陰冷不發一語,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可能會是好人,可是他怎麼會是呢,他分明是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能將人送入地獄。
以這種鮮血淋淋的方式將洛煙連同她的尊嚴一起碾進泥里,此刻的她就像一隻可憐的螻蟻,恐懼,只是恐懼等待的過程;痛苦,只是痛苦得到的結果。
洛煙已經沒有力氣去枉顧什麼恥辱了,全身碾過似的疼讓她肝腸顫慄。
殷灝上一秒還在饒有趣味的把玩琉璃串子,下一秒就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與他對視,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讓她難以呼吸,卻又不至於斃命。她就這麼看着他的眼睛,凝望過深淵嗎?深淵就在眼前,殺人不過頭點地,她看不透殷灝在想什麼,下一刻他笑了,在洛煙要窒息前鬆開了手,洛煙大口大口喘着氣。
“誰讓你來的?顧侍郎?”男人不咸不淡的語氣好像在嘮家常,卻驚得洛煙一身冷汗。
“不......不是。”
“量他也沒那個膽,這麼說來,那便是你了?”殷灝就像一隻逗弄耗子的狸貓,有足夠的時間,也足夠有耐心。
“不不不......”她不知道殷灝知道什麼抑或不知道什麼,她不能賭,她還有母親。
“哦?衛風,用刑。”狸貓玩夠了獵物就會吃掉,殷灝大抵是失了興緻,這是一個了無生趣的獵物。
衛風看着洛煙惶恐的睜大眼睛,雙淚眼含眸,一時猶豫。
“衛風。”
他不輕不重地一聲,拎回了他的神。他是什麼說一不二的人,衛風再清楚不過。此時只得收起那惜美之心,應“是。”長鞭沾了冰水,照着洛煙就甩了下去。
洛煙瞬間疼的叫出了聲,她牙關亂顫,身上頓時滲出一片紅。
脊背炸裂般的疼,從脊柱一路衝上腦門,第二鞭氣滯在胸口呼之不出,那褻衣已經破到掛在身上都有些岌岌可危。
她蜷縮在地上抽搐,順着第三鞭吐出一口血,眼前一陣發黑。
“主子,沒氣了......”她好像聽到有人說了這句便無知覺。
哪怕再陷入回憶也是歷經一番肆虐,這種痛將她的神志折磨得血肉模糊,呼救無力,好像被人扼住脖子,卻刻意延緩了處決時間,唯獨保留了屠殺的權利。
明天她就又要經歷一番了,她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是不是也是被輕易肆虐侮辱致死。
“煙兒。”陳母回來了,她看着雙目通紅在牆角瑟縮的洛煙滿心擔憂,莫不是那顧天芳又來為難。
“娘。”洛煙鑽進陳母的臂彎,陳母下意識縮了一下胳膊,“那母子又打你了?”
“不礙事。”
洛煙看着母親身上青紫不一的斑痕心酸湧上心頭,這些,她都要慢慢還回來。
“我們一定要變得強大,這樣才不會整日縮在柴房裏被當牲口,任她們隨意打罵。”
“煙兒,苦了你了。”
“娘,您可能不信我將要說的,但這並非胡言亂語。”
“娘信你。”陳母看着一臉認真的表情不免有幾分緊張,洛煙不是會隨便開玩笑的孩子,她說的話自然是信得。
接下來洛煙就說了自己做了一個預知的夢,明日顧天芳母子會逼迫自己替嫁,若是答應了會遭陷害去了殷府小命也不保。怕母親擔憂,洛煙扼要說了一下,卻隻字未提自己怎樣遭受凌虐,如此這般陳母也聽的心驚肉跳。
“母親,我們逃走吧,皇帝指婚的是顧天芳,世人不知有你我二人的存在,逃了總好過在這狼窩裏。”
“可是,我們怎麼出去啊,出去了這麼晚了又能去哪裏呢,你爹還沒回來......”陳母不免擔憂。
“母親!你怎得還信顧易,他早就拋妻棄子了,無端守着他他也不會記起你半分好,他若記得你我們母女二人在這些年也不會遭受諸多凌辱不見他說半句話!”
“煙兒......”陳母一時啞然,逆來順受的性子使她和洛煙遭受了諸多不公,此時她是斷不能拿女兒姓名冒險的。
“好了,母親,我知道後院荊叢下有一狗洞,此時乘着天黑逃走吧。”洛煙開始收拾包裹。
“好。”陳母看着忙碌的洛煙也開始收拾。
二人不過兩三件換洗衣物,很快就摸黑出了門。好在院子不大,很快就找到了狗洞的位置,洛煙之前看過顧府里的狗曾從這裏出去過,究竟通向哪裏確實不知。通向自由的路徑讓人既忐忑又激動,兩人不由加快了步伐。
十四年,從出生到現在從未真正意義上的一次出門。這裏不是她的家,是牢籠。母親原是顧府一個籍籍無名的使喚丫頭,卻因生的好看,顧易以蜜語哄騙,說將許卿名分。彼時顧易還未誕下子嗣,有了洛煙本是顧府嫡女,可終究被顧府主母沈玉雲知曉,依着自己無所出想着待生下孩子就把孩子養在自己名下,這才留了陳母一命,哪知在陳母誕下洛煙不久,沈玉雲就有了喜。而後就頻繁為難洛煙母女,從後院廂房趕到了柴房,讓她們做粗使丫鬟,平時非打即罵,那顧易從未站出來說過一句公道話,在洛煙眼中她從未有過父親,可陳母竟像是鬼迷了心竅般執迷不悟,每每狠下心顧易三言兩語總能哄得眉開眼笑。
洛煙只是偶爾撞見有小廝從那狗洞爬進來過,究竟能不能出去她心裏也沒底,懷揣着激動地心情鑽了過去,外面漆黑一片,好像是個小巷,趕緊轉身去接母親,卻聽得裏面大喝“什麼人?”
“娘!”
“煙兒,出來了。”陳母許是受了傷的緣故出來時頗為狼狽“被人瞧見了,估摸着會從側門追出來,咱們得趕緊逃。”
院裏腳步聲淅淅索索,還有交談聲應該有不少人。
洛煙扶着陳母就往人多處跑,這樣他們會有所顧忌,她們也能魚目混珠。
倉惶間看到了迎面而來的馬車,洛煙就如看到了救星般撲過去。
“大人,救命!救命啊大人!”
“放肆!相府千金的車子都敢攔,不要命了!”車夫擋住洛煙,看着兩人的家僕裝猜想二人應是哪家逃出來僕役,也不想讓自家主子無辜受到牽連。
“求您,求您救救我們,大人,若被抓到會被打死的,只要您救了我們,我們給您當牛做馬大人!求您了!”洛煙此刻很清楚目前的境地,開弓絕無回頭箭。
“哦?只要我救了你們,當牛做馬都可以?”宋知彰撩起轎簾瞥了一眼,慵懶的打了個哈欠,這事倒是勾起了她的興趣。
“是,只要您救我們,讓我們幹什麼都可以。”洛煙在這一刻看到了生機。
“沐斯,放她們上來。”
“主子,這......”對方什麼身份尚不明朗,沐斯也不敢輕舉妄動。
“沒聽到我說的話嗎?”聲音明顯染上了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