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老和尚，我來看你了！
鍾瑩問道：“那你們平時下不下山啊？”
花陵道：“買一些糧食啊之類的，一般買完就走，不做停留，後來我覺得寺中的生活有些枯燥，便時不時的跑下山來，老和尚起先不讓我下山，被他抓住的話會罰，但我就是屢教不改，後來他也就不管我了，直到那天我說我要走，他先是有些吃驚，後來便釋然了，為我誦了一段佛經，說‘去吧，你非空門中人，也非塵世中人，你是個本就不屬於這裏的孤魂野鬼’。”
鍾瑩道：“那老和尚不寂寞死了，還有他說的那話是什麼意思？”
花陵道：“誰知道呢，他們總是喜歡說一些別人聽不懂的話。”
突然，花陵像是想起了什麼，道：“走！帶你去看看。”
花陵帶着鍾瑩，走了不知多遠，大約從午時走到了申酉交替時，這裏已經遠離了喧囂的市區，迎面看見了一片湖泊，這湖名為千川湖，是多條貫穿雍州全境的河流發源地，航運十分繁忙，是水運要道。
湖的對面有座山，花陵說寺便在那山上，湖面雖大，但現在過往船隻數不勝數，隨處可見擺渡的老翁。
花陵和鍾瑩上了船，老翁搭話道：“二位，此去何為啊？”
“找個人。”花陵言簡意賅的回了話。
“找人？”老翁有點納悶，對面可是座荒山，以前山上是有座廟，但那都不知道荒廢多少年了，有沒有人都不知道，平時來這裏的人少之又少。
花陵道：“找個故人。”
老翁見花陵沒有跟他說話的意思，也閉了嘴，專心擺渡，約莫小半個時辰，船靠了岸，花陵丟給了他一錠大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老翁連忙收起來，心道今天這兩人雖有些奇怪，但出手實在是太闊氣了。
老翁高高興興地把船又擺了回去，花陵也沒說讓他等着的話，他也就沒等。
沒想到船剛靠岸，便來了一個白衣女子，腰間佩着劍，面容極美但卻冷若冰霜。
女子又從懷中掏出了一錠大銀，扔給老翁，道：“去對山。”
說完，便上了船，老翁哪敢怠慢，急急忙忙的搖起了船，路上他嘗試着跟這個女子說話，但對方的態度卻是一副拒人於百裡外的樣子，老翁心裏嘀咕道：“難道出手闊氣的都不喜歡說話嗎？”
……
下了船沒走兩步，鍾瑩便看到一段石階，一直通到山上，想必這便是當年修寺時修的路吧。
鍾瑩跟着花陵往上爬，又走了好久，一直走到了日暮時分，也沒見着寺廟的影子，鍾瑩早就累癱了，不禁問道：“師父，你們到底是有多想不開住在這種地方啊？”
花陵看了看氣喘吁吁的鐘瑩，道：“是他想不開，可不是我。”
鍾瑩又道：“我可算知道你們為什麼平時都不下山了，這誰受得了。”
鍾瑩咬着牙又爬了半個時辰，終於見到了古寺的大門，巨大的廟門，門上一個匾，上面寫着雲林寺三個字。
光看廟門，鍾瑩就覺得一種佛法浩蕩的感覺從心中升起。
還不等二人上前，門便打開了，一個空靈的聲音傳來：“進來吧。”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門竟是老和尚用自己的靈力打開的，這得有多高的修為啊。
進了寺，鍾瑩發現偌大的寺院竟一塵不染，四下里燈火通明，鍾瑩以為老和尚會在大殿誦經，可沒想到花陵卻推開了戒堂的門，老和尚果然在裏面虔誠誦經。一進門，鍾瑩只覺四周怒目金剛朝自己壓來，一種窒息感油然而生，嚇得她離開了戒堂。
老和尚像是感覺到了鍾瑩的動作，停下了手中木魚，回頭看了看鐘瑩，眉頭皺了皺又看向花陵，笑道：“你來了？”
花陵點了點頭。
剛才老和尚回頭看鐘瑩時，鍾瑩看到了他的臉，一張補滿皺紋的臉，又極其乾瘦的臉。
老和尚站了起來，鍾瑩也才注意到老和尚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樣，體態瘦小不說，露出僧袍外的手臂更是讓人覺得只有薄薄的一層皮還蓋在骨頭上，說不定哪一天摔一跤，骨頭會直接摔斷。
但是老和尚走起路來卻是一點老態龍鐘的樣子都沒有，後背筆挺，看了看鐘瑩，又看了看花陵，道：“也是個妖？”
花陵點點頭。
老和尚又說：“可是，你終究不是屬於這裏的，你就像是個孤魂野鬼，等你哪天去了你真正該去的地方你才能安身下來。”
花陵聳了聳肩，道：“誰又知道呢？說不定我去哪都安定不下來呢。”
老和尚沒有說話，領着二人進了廚房，看着灶台上的灰，分明是許久都沒有用過的樣子，鍾瑩想問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就算修為極高，不練特殊的功法，是不能完全脫離食物的供給的。
甚至鍾瑩覺得，他這幅樣子是不是就是不吃飯餓出來的。
花陵帶着她坐到了旁邊，老和尚則在哪刷鍋洗碗，半柱香的功夫，廚房又可以做飯了，老和尚拿出不知過了多久的食材，給二人做了一碗素麵。
吃過飯之後，老和尚又把二人帶到了大堂中，老和尚給二人倒了杯茶，也坐了下來。老和尚法號凈塵，不知已在此多少年了。
花陵喝了口茶，道：“老和尚，你這荼怎麼這麼苦啊？”雖說凈塵於他而言就如同長輩，但他卻直言不諱地叫對方和尚，但凈塵似乎也喜歡聽他這麼叫。
凈塵笑道：“小鬼，人生在世，每多活一日便多吃一日苦，茶也一樣，一日不嘗，便多一分清苦，你已經足足五十六年沒有回來過了，這茶苦了也是應該的。”花陵的名字，還是他在後來才給自己取的，在那之前他沒有名字，老和尚第一次見他是覺得他像孤魂野鬼，便一直叫他小鬼，而且，老和尚的笑，是不敢恭維的，畢竟是在一張乾瘦的臉上擠出的笑容。
花陵道：“整天凈說些讓人聽不懂的話，就不能直說自己的茶不行嗎？”
鍾瑩卻說道：“雖然我也不是很清楚他說的是什麼，但是我覺得很有道理啊。”
聞言，老和尚得意的抬了抬頭，花陵卻道：“和尚，你看看你，把人家小孩都教壞了。”
凈塵說道：“我看這個小姑娘就很有佛緣，要不你來我這，好生修鍊一段時間，我幫你脫去妖骨，化成人，然後再入我佛門……”
“行了！你又來了！”花陵打斷他的話，這老和尚平時也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勸人出家，他就不明白了，這到底是為什麼，想當年的時候，老和尚幾乎是每天跟在後面說讓他出家，但他真的一點點做和尚的潛質都沒有，也不願意聽老和尚講，就這樣，凈塵堅持了幾年之後便不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