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21

我找到了何媛,把剛才在樓上看到那個胖大廚的事給她說了,邊說邊學着扭屁股做些奇怪的姿勢學他跳舞,把何媛逗得呵呵直笑。經理看到了,這就不行。他咳了一聲,讓我去端菜盛飯。

我來到廚房,問那大廚我們今天中午吃什麼。大廚嘿嘿一笑,說:“今天給大家做了豬肉燉粉條!”我一聽,忽然在這麼熱的廚房裏打了個寒戰,因為我想起來剛才他把身上的髒東西搓成一團掉到了豬肉燉粉條的鍋里,意思就是說我們要吃掉大廚身上的髒東西。想到這裏,一口酸水從胃裏直往上竄,我趕緊喝了口水壓了下去。

我剛才竟然還笑話別人!也都怪我第一次在這裏吃飯,沒有經驗。現在想想也是,我們這個是自助火鍋店,哪裏會有客人點豬肉燉粉條?要是知道他做這個菜是給我們吃的,剛才看到那一坨黑乎乎的我就該把它挑了出去,怎麼還會讓那個死廚子把它翻得到處都是,最後完全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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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包廂吃午飯,一張圓桌圍了十幾個人,桌子的中間放了一大盆白菜豬肉燉粉條。他們邊吃邊聊,那個大廚偶爾說幾個葷段子還逗得那幫女服務員呵呵傻笑,有一個甚至還輕輕撩一下短裙故意做個姿勢。

還有幾個人沒有和他們一起瘋鬧:美姐看着經理,經理看着何媛,何媛看着我,我看着那個盆。我知道何媛是什麼意思,因為到現在只有我和她沒有動筷子。

我看了半天,實在下不去手夾菜。經理也看了半天,實在忍不住了,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理由,笑嘻嘻地說:“來,兩位新員工多吃點菜,我們這王大廚的手藝很好,快嘗嘗!”說完就要動手親自給何媛夾菜。何媛將碗一挪,當著所有人的面兒拒絕了他。經理這下就十分不好看了,為了找個台階,一下子將豬肉放到了我的碗裏。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看到碗裏的豬肉一下子就想起那坨黑東西粘在上面的樣子,打了個哆嗦,又夾出來準備給經理回禮。經理乾咳了兩聲,說:“哎你幹嘛呢?給你夾的菜乾嘛讓來讓去?趕緊吃了,別不好意思!”我縮回了手,看着那塊肉實在吃不下去。經理看我發了半天呆,說:“怎麼著?給你肉吃你還嫌棄?快吃!”我哼了一聲,起身就要將肉倒掉,經理依然不依不饒地說:“你幹嘛呢?你要敢倒了以後別在店裏吃飯!”真是大言不慚!氣死我了!我頭腦一熱,轉身就把剛才在廚房看到的事抖了出來,這下大家都別想吃了!

誰知我說完之後他們都在大笑,還將米飯噴到了桌子上,一個個前仰後合,好像我在給他們講笑話。這下我就不樂意了,我好心好意提醒他們,卻成為了他們的笑柄。我說這很好笑嗎?經理說,這算什麼?哪個飯店裏的飯菜沒個髒東西?大驚小怪!趕緊吃了,不吃以後不準在店裏吃飯!我看了看王大廚,裏面就數他笑得最開心,一隻手拿着筷子對我指指點點,一隻手在身上使勁搓澡泥,面部表情作出極盡猥瑣的嘲諷。我又看了看何媛,她示意我跟她一起去廚房找找其它能吃的東西,我就跟着她走了。

23

晚上來吃火鍋的人就很多了,到了十點還陸陸續續有人進店。我不管那麼多,反正到了十點半我就下班。到了十點半,我正要走,經理一把拉住我說你幹什麼?我說下班啊。他說倒完垃圾才能走。我說不帶這麼欺負人的。他說怎麼欺負你了,當時應聘你咋說的還記得嗎?我搖了搖頭說不記得了。

他瞪大了眼睛,明顯有點着急,最後憋出來一句:“今天晚上不倒完垃圾明天你就不用來上班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我出了後門,看到兩大桶垃圾,有個小夥子蹬了一輛三輪車過來了,讓我和他一起把那兩大桶垃圾搬到車上去。他說你是新來的吧?我說是啊,這個經理真他媽不是個東西。他嘿嘿一笑,說今天我帶你去倒一次垃圾,你把路線記好了,以後就是你自己去了。我心想,你也不是個好鳥。

跟着他到了附近的垃圾回收站,他騎在車上不下來,說你自己倒,先適應一下。我看着桶里快要溢出的黑色的液體和一堆食物殘渣,一股腐臭的氣味鑽進我的鼻孔,差點把我熏倒在地。我把臉偏向一邊,憋了口氣,雙手摳着桶兩邊凹進去的地方提了一下根本提不動。他在旁邊看了哈哈大笑,說不是這樣倒的,你讓開,看好了。他示意我離得遠一點,然後跳到了車鬥上,慢慢將垃圾桶移到車斗最邊緣的地方,然後用力一蹬將那垃圾桶踹翻在垃圾池中。他又跳下車,拖着桶尾甩了幾甩就將垃圾全部倒完了,任由黑汁湯水慢慢流向四面八方。他的這套動作熟練至極,如行雲流水。

他將空的垃圾桶在地上磕了幾下放到三輪車上,向我招了招手,說這一桶你來吧。我跳上了車,學他的樣子將另外一個垃圾桶慢慢移到車斗的邊緣,然後用腳一蹬,可能是力氣使得小了,垃圾桶紋絲不動還差點把我摔個屁股墩兒。這我可就不服氣了,加大力氣猛地一踹,桶確實翻了下去,我也一屁股坐在了車鬥上,把車子都顛了老高。那小夥子哈哈大笑,過來扶了我一下,說多來幾次就好了。

我們回到店裏的後院,用水龍頭沖洗了一下垃圾桶,這才算完事。收拾一下看了看時間已經差不多十一點四十多了。火鍋店離我住的地方有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我趕着月亮一路走着,到了大門前發現那隻拴在倉庫旁邊的大狼狗惡狠狠地盯着我,露出尖銳的狗牙朝我狂吼起來。

我上了一天的班,又被經理趕着去倒垃圾,再加上走了半個多小時的路,早已累得筋疲力盡,心情着實不好。現在回到住處竟然還要被這條老色狗兇巴巴地瘋咬,當下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敢靠近,就在地上找了塊小石子朝它砸了過去。這一下竟然將它砸興奮了,本來它是趴在地上朝我吼叫,現在跳了起來掙脫着鐵鏈朝我狂吠。我看到它生氣得齜牙咧嘴但又咬不到我的怪樣子忽然開心了起來,就朝它慢慢靠近,到了它快要咬到我的地方站定,然後背對着它扭了扭屁股,嘴裏還嘲諷着說:“笨狗,臭狗,咬我啊,你快咬我啊!”

誰知這個時候住在二樓的那個眼鏡男今天剛巧加了個大晚班回來,看到我撅着屁股在狗嘴面前扭啊扭的樣子,眼裏露出精光,臉上笑着說:“嘿,小兄弟挺會玩吶,走去我的屋裏坐坐。”我急忙收起屁股,站直身子,面色尷尬地說:“不用了,明天還要上班,還是早點回去睡覺。”他走了過來,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打了個冷戰,心中一緊,連忙擺了擺手表示我要回去睡覺就三步並作兩步回到了小屋。

24

火鍋店白天沒有什麼人,所以我們也就不算太忙,幾個服務員靠在一起嘰嘰喳喳聊天說地。我看何媛也想融入她們,想跟她們搞好關係,但是插了幾句嘴很明顯跟別人說的不是一回事,遭到了她們的鄙視,慢慢地也就不敢貿然插話了。我拉了拉何媛的裙子,說:“來,你和我說,我聽着!”她傲慢地瞥了我一眼,說:“我今天的口紅是哪個色號?”我撓了撓頭,看了半天,回:“你塗口紅了啊?”

經理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的,正好看到我直勾勾地盯着何媛的嘴唇看。他咳了兩聲,見我完全沒有理他的意思,就來到我的面前,黑着臉朝樓上一指,說:“去樓上廚房幫忙去,在這杵着幹什麼!”

我昨天才得罪了王大廚,說他做飯不幹凈,經理讓我去廚房準是給我下套,肯定沒有憋什麼好屁。果然,廚房裏上午剛過來的菜品都沒有收拾,都擺放在地板上。王大廚見我上來了,讓我擇菜洗菜,他自己則在一邊吹着風扇玩起了手機。我說你不過來幫忙?他瞪了我一眼,很大聲地說:“老子是大廚,你見過哪個大廚幹這種事情的?竟然敢讓老子幹活,還想不想吃飯了?”我看着他肥胖的大臉,表情帶點怒氣,忽然想起住在二樓的胖大廚,一樣凸出的大肚子和滿身的肥肉,他倆肯定在廚房偷吃了不少好東西。

我興沖沖地下了樓,找到經理,說:“經理,你讓我一個服務員去廚房幹活?”經理蔑視了我一眼,慢悠悠地說:“從今天開始,你調崗了,以後只負責廚房,聽從王大廚的安排!”我氣不打一處來,這不是明擺着欺負人嗎!經理看到我氣鼓鼓的樣子十分得意,眉頭舒展大嘴一咧,說:“怎麼著?不服從管理?那就收拾一下滾蛋吧!”

又是這一招!好!那我就收拾一下去廚房,有什麼大不了的?

我又來到廚房,見王大廚已經又開始扭動着屁股跳着怪舞在大鍋前哼着小曲兒。他見我上來了,嘿嘿冷笑了一下,說:“趕快給老子擇完洗乾淨了,不然中午沒得吃!”

我把頭埋在各種各樣的菜之間也不知道忙了多久,感覺胳膊有點酸疼,正要起身喝杯水,忽然聽到何媛叫我。我轉過頭看到她站在樓梯旁向我招了招手,說:“你怎麼還沒來吃飯啊,大家都在樓下吃飯呢!”我這才感到有點餓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多鐘,心想這死廚子就知道讓我幹活,到吃飯的點了不跟我說,真不是個東西!

他們在包間裏有說有笑,見到我來了,王大廚咧着大嘴說:“小子,今天的菜里也加料了哦!”說著還噴出了幾粒米飯。我沒搭理他,盛了飯埋頭自顧自地吃起來,要把幹活消耗的能量全都補回來。

經理說:“小夥子,給你調到廚房裏做事可不要有怨氣呀,王大廚可是我們這一帶有名的大廚啊,多少人想拜他為師他都不教的呀,你好好跟着王大廚干,多學學本事,聽到了沒?”

我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但我並沒有半點感謝他的意思。

美姐湊過來說:“我看這小哥一個人在廚房也挺辛苦的,要不就讓她也跟着在廚房幫幫忙吧?”說完眼神瞥向何媛。

“不行!”“好!”

說不行的是經理。因為第一,何媛這麼漂亮的女孩就應該在大廳招呼客人,養養客人們的眼,也好給店裏招攬回頭客;第二,何媛要是到了廚房就又和我搞到一起了,說不定會搞成廚房戀情,這個是經理絕對不允許的。

說好的是何媛她自己。至於為什麼她會聽從安排,我也不知道,可能她也怕自己被扣一個“不服從管理”的帽子吧。

經理和美姐在包間吵了起來。最後經理贏了。他贏得這次爭吵的原因很簡單:他是這家店的總經理,而美姐只是這家店的服務總監。所以,何媛還是得在大廳服務客人。但她可以私底下偷偷來廚房幫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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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媛在白天沒有客人的時候總是偷偷來廚房幫我洗菜打掃整理收拾。美姐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王大廚跟經理是穿一條褲子的,起初的時候我們忽略了這一點,所以何媛總是被王大廚打小報告。經理每次都把何媛叫到辦公室“嚴厲”批評一頓,並藉此想對她動手動腳,可都被何媛機智輕巧地避開了。每當這個時候美姐都會或有意或不經意地出現在經理辦公室門口咳嗽幾下,經理一聽馬上臉色一正,叫何媛交一篇檢討然後再說她幾句就放了她。寫檢討可難不倒她,第二天她準會把寫得工工整整嚴格認識到錯誤並積極改正、端正工作態度的長篇大論交到經理的辦公桌上,在他看到這篇長篇大論的檢討時又趁着王大廚不注意過來幫我。

這樣一來我就感覺我們倆像是在偷情。

那天晚上我把我的這個想法給她說了,她聽了倒不以為然,嘟囔着說:“廚房多好呀,有圓滾滾的土豆,有細長的黃瓜,有番茄有洋蔥,有活蹦亂跳的魚,你一抓它它還甩你一臉的水呢,還有大龍蝦,兩隻鉗子威風得像個勝利的大將軍……我暑假出來其實就是想多體驗一下生活,這麼好的機會我可不能錯過了!”說完拿出她新買的iphone4看了一下時間,說該下班了。我看着她換完衣服收拾完之後在路邊打了一輛出租車走了。我摸了摸口袋,掏出用了幾年的諾基亞6300,心想着該倒垃圾了。

26

因為何媛的事,美姐已經好多天沒有搭理經理了。這就讓經理心裏十分不舒服。何媛這麼漂亮,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但又不想失去美姐,這就讓他很頭疼。他很頭疼的原因是他想同時擁有這兩個女人,但現實是他馬上一個都沒有了。這就讓他有了危機感。他躺在辦公室里的沙發上,將假髮拿了下來用手撓了撓頭,然後又將假髮帶上,就這樣反覆考慮了一上午,最後得出的結果是:雖然不甘心但還是決定將何媛緩一緩,先把美姐穩定住再說。

他這樣想完,中午連飯都沒有吃就開着車子出去了。我們都覺得很奇怪,但誰也沒有去討論。到了晚上七八點的時候我看到美姐接了個電話,起先和電話那頭在爭吵,說話有些大聲,但後來慢慢地就變得溫柔了起來,隨後我看到她換了衣服又補了妝交待了前台和其他幾個服務員幾句就出去了。

大家紛紛都在猜想:這是和經理幽會纏綿去了?

這下店裏的領導都不在,大家就都開始放飛自我了。前台小姑娘把腳翹到桌子上用電腦看電視劇,別人過來結賬,她連看都不看別人一眼,餘光瞥一下桌號找到對應的菜單,“二百七十六,刷卡還是現金?”別人倒是盯着她被黑色超短裙包裹着的兩腿之間的縫隙,目光沒有移開半分,從錢包里慢慢摸出三張一百元的人民幣來。小姑娘有點不耐煩了,按了下空格鍵,把腿收了起來,接過那張粗糙的手遞過來的錢,拉開抽屜數了二十四塊錢遞了過去,被那粗糙的手趁機佔了一下便宜。

“摸這一下舒服了?死變態!”小姑娘白了那人一眼。那人滿面窘色,耳朵也紅了,看來是個沒有經驗的新手,忙慌慌張張地出去跟在外面等候的朋友們離開了。

大廳里的那些老油子服務員也都懶散了起來,慢悠悠的,都使喚新來的何媛,讓她端盤子擦桌子加菜添湯忙得不亦樂乎。她自己一句話沒說。我看到她來廚房翻找那些自助櫃裏的菜品,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就幫她一起找然後送到樓下。

我幫何媛做事被王大廚看見了。他挺着大肚子說:“廚房的事都忙完啦?往樓下跑幹什麼?你要是真沒事過來給老子揉揉肩膀按按摩,你現在月底的表現獎可是我說了算,所以你最好把我伺候好了!”

他這麼一提醒我才想起了還有表現獎這回事,將正要脫口而出的髒話又咽了回去。現在還不能得罪這個臭廚子!我轉過頭笑着說:“要說按摩啊我這粗糙的大手按着可不舒服,您老何不讓樓下的小姑娘給按按?那又嫩又滑的小手按着才叫舒服吶。”王大廚一聽,陰陰壞笑了一下,說:“你這小子主意不錯!”然後下樓去了。

我不敢下樓了,只好待在廚房裏隨便找點事做。何媛又上來了好幾次,我看到她的臉紅撲撲的。

到了十點半的時候,店裏還有幾個客人在吃飯。如果經理和美姐在的時候肯定會留下讓他們吃完再關門,但今天他們都沒在,幾個服務員急於下班就上前告訴人家店裏已經打烊了讓他們快點走。客人滿臉不高興,但也沒有辦法,匆匆忙忙罵罵咧咧結完賬又去了隔壁的燒烤店。

27

我倒完垃圾回到住的地方時發現院子裏熱熱鬧鬧的。門口停着兩輛警車,我知道肯定發生什麼事了。正當我跨進大門進到院子裏的時候發現有幾個穿着公安制服的叔叔把二樓那個禿頂眼鏡男帶走了,後面還跟着一個姑娘。他經過我旁邊的時候眼神複雜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就低下了頭,眼神變得渙散,臉上沒有任何錶情。我看了他後面那個姑娘一眼,就是那天早上買包子的穿着時尚的姑娘,也是住在他隔壁每天給他施加壓力的那個姑娘。

“真是臭不要臉,沒想到我們樓上住着這麼一個衣冠禽獸!”一個年紀大點的阿姨說。

“是啊,平時斯斯文文的也看不出來,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另一個阿姨附和起來。

“這小夥子挺牛!”一個大叔笑着說,然後“啊”的一聲被他老婆揪住了耳朵吼道:“牛什麼牛?有什麼牛的?你是不是也想了?”邊罵邊拽回了屋裏。

我湊了過去,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阿姨瞥了我一眼,說:“小夥子,你是哪的?怎麼沒見過你?”

我指了指最後面,說:“才搬進來一個月,平時也不怎麼在,所以沒見過。”

她點了點頭,眼望着樓上那個禿頭眼鏡男的房間,說:“剛才那個小夥子膽子也忒大了,竟然想強姦他隔壁的小姑娘,被那小姑娘報警抓個正着,可真夠丟人的!”

我說:“能不能說詳細些,比如他有沒有成功啊不是,那小姑娘怎麼報警的?”

她說:“我正睡覺呢,忽然聽到樓上有女孩子大喊大叫的聲音,剛想說大晚上吵什麼吵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結果聽到聲音有些不對,好像被人強行捂住了一樣斷斷續續的,就起來看看怎麼回事,上了樓聽到那屋裏有動靜就過去,門被反鎖了怎麼都打不開我就下來叫了幾個人一起上去,那小夥子知道有人在外面打門就慌了,小姑娘這才趁機叫着讓我們報了警!”

我看了看她,說:“這得多虧了您吶!”

她說:“可不是,我也是趕巧兒,還好被我聽到了。她們就不行,晚上睡得太死,啥動靜都聽不到!”

房東這個時候在人群中吼了一聲:“都散了吧,都回去睡覺!”人們這才議論着慢慢地回去關上了門,過了一會院裏就變得空空落落的,只有一輪明月照在院裏。

我躺在床上開始思考起這件事來。我跟那個眼鏡男只見過幾次面,也只簡單交流過一兩次。我知道他目前的處境——沒有朋友,沒有感情,沒有生活,最關鍵的是他每天都要飽受生理和心理上的折磨,這才讓他忍無可忍到這種地步。我在想他這種處境會不會就是幾年後我畢業以後會面臨的處境,每天行屍走肉般上班下班只為了活着。

朦朦朧朧中我忽然看到他滿身疲憊雙目無神地回到屋裏坐在電腦前抽了兩支煙,過了一會兒打開電腦,熟練地打開了經常瀏覽的網站,看了一會兒后忽然朝着天花板瞪了一眼,附耳牆上聽隔壁小姑娘屋裏的動靜。片刻后他站起身來,又坐在電腦前戴了耳機看起了視頻,他的手在微微發抖,眼睛裏有了一絲光亮,呼吸也越來越急促。沒過幾分鐘,他打開門出去,見隔壁小姑娘的屋內還亮着燈。他絲毫沒有猶豫,輕輕敲了敲門。小姑娘問:“誰呀?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他回:“隔壁的鄰居,屋裏沒電了看你還沒睡想借個電充會兒手機。”那小姑娘哦了一聲猶豫了一下,還是輕手輕腳地將門打開了一條縫。

他的眼睛好像噴出了火焰。我看到他猛地推開門然後將房門反鎖,一把抱住小姑娘往床上去,將她牢牢地壓在身子底下開始狂熱地親吻起來。小姑娘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切嚇懵了,等到反應過來時已經晚了,剛開口呼叫了兩聲救命就被他用手給捂住了嘴巴。他說:“你每天晚上跟別人一起折磨我,今天怎麼沒有別的男人過來?哼哼,很好!那就讓我來好好折磨你!”小姑娘嗚咽着說不出話來只能拚命擺動身體不讓他入侵。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我在門外敲了敲門。他好像沒有聽到一樣,依然沒有停止他的動作。我再仔細看了看我,穿着一身警服,手裏拿着警棍,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怪力,一腳就將房門踹開了,然後將他抓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瞪着我,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面部猙獰且扭曲着朝我吼道:“你也會像我一樣!你也會像我一樣!”

28

我一下子驚醒了,原來是個夢。我的腿有些疼,好像踹到了什麼堅硬的東西。

我坐了起來,腦子裏還縈繞着“你也會像我一樣!你也會像我一樣!”的吼叫聲。我擦了擦汗水,打開手機一看,糟糕,已經十一點了!這下已經遲到了。我想了想,現在趕過去也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就在家休息,給經理請個假算調休,一個月不是還有兩天假期嗎?

我撥通了經理的電話:“喂,經理!我今天調個休!”

我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懶洋洋地還有些迷糊:“好!欸?你誰啊?”

“我啊!”我有些無奈。

他大概是聽出來了我的聲音,“哦”了一聲就掛了電話,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同意還是沒同意,但是我就當他同意了。

他在掛電話的同時我聽到了美姐的聲音,也就是說他們兩個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一直都在一起。

算算我在火鍋店工作了快一個月了,也沒休息一次,因為我口袋沒錢,去上班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擔心吃什麼,有的吃就行。至於今天吃什麼那就先不管了,反正現在不餓,好好睡一覺醒了再說。

29

小窗外的天很藍,也就是說天空沒有一絲白雲。刺眼的太陽散發出炎熱的光線,炙烤着這塊地方。屋裏沒有一絲風,我醒來的時候全身汗涔涔濕噠噠的十分難受,趕緊起身沖了個涼水澡。

我看了看手機,是下午三點二十分,另外還有一條短訊和兩個未接電話。我先打開短訊,是何媛發過來的:我今天休假,下午去逛街買東西,你有沒有需要的東西我買了明天給你捎帶過去?

我趕緊回:好巧啊我今天也在休假,要不下午我陪你一起逛街?

何媛秒回:好啊,那我們就在XX廣場見!

幾點?

這會太熱,五點吧,逛完晚上還能一起吃個飯。

太好了!五點不見不散!

我笑了起來,因為晚飯有着落了。

現在雖然有點餓,但確實也沒有什麼胃口。我又打開那兩條未接來電,是經理。我猶豫了幾分鐘,最後還是打過去了。

“經理,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小子竟然敢曠工!還不趕快滾過來?!”經理怒沖沖地在電話那頭吼着。

“我上午給你打電話請過假了啊!”我有些無奈,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因為我當他同意了並不代表他真的同意了。

“上午是何媛給我打了電話請假,你什麼時候給我請過假了?再說店裏不允許兩名員工同時休假你不知道嗎?而且你請假了,晚上誰來倒垃圾?她們服務員可以請假,你不可以請!趕緊給我過來!”經理連珠炮般朝我轟炸,我的腦袋一下子“嗡”的一聲。

“去你媽的,我就不去了怎麼了?愛誰誰!”

這句話差點脫口而出,因為這臭傢伙竟然想阻止我和何媛約會。不過想到我還要在他手底下幹事這句話還是被我生生吞了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暫時還不能這麼囂張。

“喂,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趕緊過來上班!”經理聽我半天沒有迴音,惱怒至極,彷彿要從電話里把我拽過去狠狠揍一頓。

“啊?喂?能聽見嗎?你說什麼?允許我請假是吧?好的,謝謝經理!啊喂?這信號怎麼回事?誒?信號不好先掛了啊!我明天過去上班!”我匆忙掛斷電話,把經理加入黑名單,這樣他就打不進我的電話了。我長出一口氣,想這個時候還是得裝傻充愣。

30

我看了下時間,已經是三點半了,因為沒有錢坐車,所以只能步行到XX廣場。我住的地方到XX廣場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於是我趕緊用涼水洗了個頭,梳理了一個自認為很酷的髮型,又挑了身看起來清爽乾淨的短袖短褲,配了一雙白凈的板鞋,兩手空空地出門了。

陽光十分刺眼,我有些頭暈目眩。燥熱的空氣不斷拍打着我的臉,汗珠順着我的臉頰滑落,滴落在干燙的地面上瞬間消失。路邊一窪池塘水面平靜地就像一面鏡子,周邊樹上知了叫個不停。

我口渴得厲害,經過便利店的時候總忍不住看向裏面冰櫃裏面陳列的各式各樣的汽水和飲料,好像期待着能有一家老闆看穿我的貧窮而慷慨地送給我一瓶。但很顯然這是痴心妄想。這個時候如果有人在我面前暢快淋漓地大口喝冰涼的汽水,我會毫不猶豫地走過去把汽水搶過來喝下去。

我剛這樣想,就有一個穿着3號球衣的高中生模樣的男孩拿着籃球進了便利店,然後拎了一大瓶冒着涼氣的礦泉水出來。我仔細看了看他,他魁梧高大的體格和發達有力的四肢讓我打消了搶他水的餿主意。我見他打開瓶蓋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我的嗓子就奇癢難耐,像是有無數條爬蟲爭着要從嗓子眼裏竄出來一般。

我想了想,還是跟了過去,從後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看了我一眼,我連忙笑着說:“打球去啊哥們兒?”

他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我說,這附近哪裏有公共的球場啊,我想去打但一直沒有找到。

他朝前面指了指,說:“就在前面不遠,大家基本都在傍晚太陽下山的時候去打球,這個時候太熱基本沒什麼人,我是先過去自己練練。”

我又問他喜歡哪個球星,他笑着抖了抖自己的球衣,拖着長長的音說:“AllenIverson——”我說原來你也喜歡“答案”,我也是,我超級喜歡他的“crossover”,也一直在練。他眼裏閃着一道光,臉上露出相見恨晚的表情,恨不得抓住我的手一起“crossover”起來,說:“太巧了!你練得怎麼樣了?我剛剛開始學,可以指點我一下嗎?”我說:“可以啊,但你這個身材要打後衛嗎?”他嘿嘿笑了起來,說:“都讓我去打中鋒,但我喜歡控球。”我點了點頭,說:“你這打後衛也挺好的——水給我喝一口,剛才忘記買水了。”他將一大瓶礦泉水遞給我,我趕緊接過咕咚咕咚猛灌幾口下去,一股清涼從喉嚨直直到了胃裏,又傳到了四肢百骸,渾身抽搐了一下不禁打了個哆嗦,太爽了!

到了球場的大門前,我掏出手機假裝接了個電話,然後告訴他現在剛好有事要過去一趟。他無比惋惜,說他基本每天這個時間都會來這個球場,下次有機會再一起練習。我點了點頭,離開的時候看到他一個人在球場上練習那些帶球過人的動作,雖然笨拙但很倔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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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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