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今日正當時
清晨的光芒透過破損的木窗落在地上，餘下一地斑駁。
蘇然坐起身來，閉目調息。
一縷縷乳白色的天地元氣被吸納入鼻，再變成淡白色的氣息吐出去。
隨着時間的推移，元氣的吐納愈發增多，竟形成兩條乳白色的蛟龍於蘇然周身遊走。
蘇然氣息越發平穩祥和。
便在此時，一道道黑色的死氣自蘇然體內蜂擁而出，蘇然周身的天地元氣瞬間暴躁起來。
“噗。”
一口鮮血自蘇然口中吐出，元氣蛟龍消散，道道黑色的死氣也無影無蹤，一切彷彿從未出現過。
蘇然屈指一彈，地上的鮮血頓時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給絞成虛無。
“七十二星穴全部閉合，三十六道周天也被打散，四品修為退境到了九品，便是入世劍的劍道修為現在也只能勉強維持劍意種子。”
蘇然本已對自己的身體的糟糕情況有了些許預計，但此刻真實探查過後，饒是以蘇然的心境，此時也不免泛起了苦澀。
其實這都不是最糟的，最糟的便是他的壽命只餘下一年。
“長生神劍，斷己長生，果然不是玩笑。”
蘇然抿了抿嘴，眼中卻有着些許釋然。
墟山一事的公道他已知曉自己沒機會向晉國討回了，但起碼在這一年內他要給阿月的後半生一個安穩的生活。
人生本是無牽挂來，自當無牽挂去。
蘇然走下床，將尚溫熱的湯藥一勺勺喝完，然後將桌上的碎銀放入懷中。
他準備先去吃個早餐，然後要去找一份還算不錯的工作。
是的。
找一份工作。
……
走出蘇然所住小屋右拐，約莫再行百餘米，這裏有一家楊記食鋪。
說是食鋪，其實不過是店家搭了口灶台再支了幾把桌凳，於外插了一面“楊記食鋪”的簡陋攤子罷了。
老楊頭經營這個小攤也有二十餘年了，這攤上的吃食雖說味道沒有多鮮美，但勝在種類繁多，而且量大，所以在這西區早餐攤子中算是經營的不錯的。
但他今天出攤碰到了個很奇怪的人，生着一頭白髮卻是年輕人的面容，看着令他好生奇怪。
這個白髮年輕人只點了一碗素拌小麥，再就是拿了碗免費送的茶湯便找了把桌椅坐下吃了起來。
忽然有一聲尖叫打破了這個早晨的寂靜。
一華服青年人領着三四個黑衣僕役圍住了一名穿着粗布衣裳卻長相頗為俊秀的女子。
女子大聲呼喊求饒，那雙眼睛已經蓄滿了淚水，希望能有人在這個時刻來救她。
但只從青年人那身衣裳來看便知道這是東區的貴人，而只能在這簡陋攤子上吃食的西區窮哈哈們又哪裏敢得罪東區的貴人，紛紛埋頭快速吃了起來。
老楊頭眼中倒是有幾分不忍，狠狠握着手中的鍋鏟，可最後依舊是獃獃站在那裏。
女子看着入目皆是人，卻無人救她，眼神逐漸變得絕望。
華服青年人突然伸手，狠狠捏住女子的脖頸，語氣輕飄飄的附在女子耳邊說道：“劉鈺兒我告訴你，剛剛你發出的求饒聲本公子就當是你最後一次放肆，再有一次，我讓你滿門死絕。”
“本公子說到做到。”
聽到青年人那輕柔卻不帶絲毫玩笑氣息的話，女子渾身一顫，似是認命般的低下了頭。
青年人看着眼前的女子，輕蔑的笑了笑，正要示意僕人將女子帶走，
眼睛的餘光卻瞟到了一個白髮年輕人。
蘇然吞下了最後一口面，再飲盡了茶湯，伸出袖子輕輕擦了擦嘴唇，而後起身，向著青年人和女子的方向……轉身離去。
青年人看着這個很怪異的年輕人離去的背影，突然嗤笑了一聲：“裝神弄鬼。”
……
蘇然沒有緊接着去找工作，而是先回到了小屋，坐了下來，為自己沏了一杯茶。
素來不緊不慢的他將這杯茶水一飲而盡。
師傅說過，修行路上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自知。
自知的人才能活的更久，活的下來才能有未來，這才是最大的道理。
以前為了墟山他不自知了一回。
可如今已是半廢的他為了阿月更應該知道自知。
他不怕那個青年人和那幾個僕役，他怕的是青年人後面的家族以及那些盤根錯節的關係。
他已經不是那個無雙的劍仙了，他如今劍心碎裂，劍意崩壞，境界大退，任何一個七品的修行者都能輕易取了他的性命。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自己死後阿月會難過，更怕又因為自己的隨性連累了阿月。
可為什麼明明有了這麼多不出手的理由，他還是難過。
蘇然趴在桌上，將頭深深埋進了自己的雙臂間。
師傅，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姐，小然好累了。
年輕人低聲啜泣。
……
日光斂去，月華重新灑滿大地。
阿月本要採藥到更晚，可她想起來那個白髮哥哥希翼她早些回來的眼神，於是她便回來了。
她不要哥哥擔心。
當結束一天的疲憊，重新回到這熟悉的小屋，她看到了她的哥哥趴在桌上，似是睡著了。
阿月的眼中泛起了些許心疼，她先將身後的葯簍放下，然後坐在蘇然的旁邊，她有些吃力的捧起了蘇然的頭，然後輕輕放在自己的腿上。
做完這一切后，阿月才有功夫仔細打量這個她也才剛剛認識的哥哥。
其實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一個人這麼眷戀，這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可這世間有些人，你一見到他后便就決定了此生他不離，你不棄。
人生苦寒，你我相擁取暖。
看着年輕人的臉龐，目光緩緩移到了他那如霜般的頭髮上，阿月似是想到了什麼，眼神充滿了難過。
“哥…哥，阿月…不會…讓你死…的。”
她輕聲說道，彷彿夢囈。
屋外月華皎皎，繁星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