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叄章 身如不系之舟
“干你娘嘞,那賊人……”
“這能怪我?老子……”
“他媽的,別說了……“
恍惚間,燕寧感覺周遭吵吵鬧鬧,他緩緩睜開睡眼,見一群官差圍在隔壁關押魏晨風那間牢房,爭吵不停。
一官差一拳打在牆上,恨恨道:“媽的,就這一會兒時間,那賊人竟然殺了老夏,逃了出去。”
眾官差爭吵一團,說道:“這能怪誰,還不是怪咱們貪酒,留老夏一個人晚上守着,出了這茬子事兒,咱們誰也跑不了。”
此言一出,眾官差皆嘆氣怒叫,正在眾官差懊惱時,那師爺領着一身着彪形差服大漢快步走來,那師爺一來,對着眾官差一頓劈頭怒罵,說道:“廢物,你們真是一群廢物,一群廢物,連個活人都看不住,養着你們還有什麼用?”
眾官差自知失職理虧,低頭不敢說話,那師爺拿起摺扇,把眾官差腦袋敲了個遍,又罵道:“你們個個兒平時不是耀武揚威得很嘛,怎麼,如今各個他媽的比兔子還乖順,這地上還躺了個,怎麼回事?”
一官差低頭說道:“回稟師爺,今夜本該老夏值夜,那賊人奸詐兇狠得很,但老夏年紀大了,不小心着了那賊人的道,被他殺害了呀。”
見獄卒被殺,那師爺吃了一驚,氣得大叫,剛想說話,正在這時,站在師爺身後那大漢突然開口,只聽那人聲音低沉,說道:“劉師爺,我把人交給你們鳳城保管,只一日,這人就不見了,哼哼,劉師爺,你讓我如何跟陳知府交待啊?”
那師爺聽到那大漢提到陳知府,心中害怕至極,這賊人是在鳳城丟的,若是被怪罪下來,別說他這個師爺,就連縣令老爺也討不了好,那師爺也是個精明人,他眼珠一轉,說道:“李大人,那賊人狡詐陰狠,殺了我鳳城獄卒,那賊人已犯下死罪,我即刻差人去追,那賊人被鐵枷鎖着,定沒走遠。”
那大漢哼了一聲,說道:“如此甚好,只怕那人早已走遠,若真追不回來,劉師爺,這罪責,你我可擔不起哪。”
那劉師爺嚇得渾身一震,尖聲叫道:“你們幾個廢物,還不快去給我找人?”
眾官差得了一頓罵,連忙抄起傢伙出去尋那賊人去了。
卻說這邊吵鬧,牢房另一邊,燕寧剛才已經醒轉過來,他不知自己何時睡去,再度醒來時,發覺渾身酥軟無力,他試着一用力,牽動到那傷口處,卻不似之前那麼疼了。
聽到隔壁吵鬧,他附耳到牆上聽,將方才那群人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他心中驚道:“魏大哥真是神通廣大,他雙手雙腳被困住,竟也能逃出這牢獄,不過他和那獄卒無冤無仇,不該傷他性命。”
這時,牢門外又傳來一陣響動,那縣太爺帶着幾個官差趕將過來,那縣太爺見到那大漢,慌忙說道:“李大人,在下來遲也,我已差人全城張貼告示,諒那賊人有天大的本事,也逃不出鳳城。”
那彪服大漢冷冷一笑,說道:“苟縣令,我這人才放你們這兒一天,這人就不見了,嘿嘿,若是人找不回來,不光我的腦袋不保,你的腦袋,也估計保不了多久了呀。”
那苟縣令急得哇哇大叫,那師爺走上前來,對着那縣令附耳說了幾句,那苟縣令慌忙從他那官袍中掏出一錠黃金,他將那黃金塞進那大漢手中,陪笑道:“李大人,這賊人心狠手辣,殺害我鳳城獄卒,這獄卒辦事不利,放走那賊人,李大人可明鑒吶。”
那大漢收了黃金,似是變了個人,口氣一改之前狂傲,說道:“苟大人盡職盡責,親率官差與那賊人搏鬥,怎奈那獄卒辦事不利,被那賊人使詐逃了出去。”
那狗官連擺手假意說道:“不敢當,這是本官職責所在。”
這些話語,都被一旁燕寧聽了去,他心道:“好一個狗官,不僅貪贓枉法,如今還行賄推責,這些人蛇鼠一窩,簡直不配為官。可憐那老獄卒,到死還替他們背鍋,真是人死茶涼。就是不知此刻魏大哥逃到了哪兒。”
那狗官又吩咐了幾人,把那死去獄卒的屍體抬了出去,眾人才一併走了。
燕寧見眾狗官走了,剛想起身,發現自己渾身無力,竟是三天未曾進食了。他本想叫獄卒給些吃食,但一想到這些人這幾日對他拷打逼供,他心中氣憤,寧願餓着也不願叫人。
他多日未進食,身子虛弱,只好躺在地上,這樣才好受些。正躺着,他忽地想到昨日魏晨風教他的口訣,他昨晚發現念那口訣之後,雖受嚴寒灼熱真氣折磨,但後續丹田暖流卻令他盪心悅目。
他盤腿坐起身來,念起昨日口訣,不一會兒,丹田中冒出一股氣,又分化成兩股陰寒和極熱之氣,分別往左右手少陰心經九個穴位匯去,那兩股氣從極泉穴,一直衝到少沖穴,毫無停滯,左邊那道陰寒之氣攜帶起一股寒風,凍得燕寧左半身發抖;右邊那道極熱之氣攜帶出一股熱浪,席捲燕寧右半身。那寒氣和熱氣驚人地以燕寧鼻樑中段為分界線,互不干擾,但那寒氣和熱氣只在燕寧身上捲起片刻,就消散不見,隨着寒氣和熱氣消散,丹田中再次孕育出一股暖流,那暖流不似寒熱氣如此猛衝,只緩緩從丹田處出發,慢慢匯入四肢百骸。
那暖流趟過傷口處,帶起一陣酥麻感,令燕寧忍不住呻吟。燕寧就這樣不停念動口訣運功,在那寒熱折磨和暖流滋潤中來回穿梭,不知過了多久,牢房外再度傳來腳步聲。
只見那縣令和那彪服大漢領着一群官差走來,那群官差鎚頭喪氣,不負之前威風,那苟縣令唾沫橫飛,怒罵道:“那賊人雙手雙腳被那鐵珈鐵索捆着,難道還能飛了不成?瓮中捉鱉,瓮中捉鱉,你們這群廢物連個鱉都捉不住,真是氣煞我也。”
那苟縣令劈頭蓋臉一頓罵,罵完之後,那師爺跟着來罵,眾官差只好受着。
那彪服大漢見眾人吵鬧,猛地大吼一聲,說道:“苟縣令,劉師爺,那賊人神通廣大,現今不知身在何處,許是早已逃出城去,你們如此吵鬧下去,無濟於事,那賊人本就是殺人犯,若非那位大人法外開恩,判他流放之刑,那人早在青州就被斬首了,現如今那賊人逃脫,若是找不到人交差,想必兩位也知曉我大夏律法,我押運途中丟失殺人犯,是死罪一條,那人是在鳳城監獄裏丟失的,你二人難逃干係。”
那苟縣令和劉師爺一聽,嚇得魂飛魄散,顫聲說道:“李大人,這可如何是好啊?”
那彪服大漢冷哼一聲,說道:“我若是知道怎麼辦,我們這麼多人就不會呆在這大牢裏了。”
那苟縣令和那師爺唉聲嘆氣,眾官差也是低頭不語,那彪服大漢說道:“如今已是年底,我奉青州陳知府之命,得在明年中秋之前,將那賊人押送到豫州,若不然,你我眾人免不了罪罰。”
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那劉師爺在那牢房內踱步,忽地看見一牢房內關着一人,他冷笑一聲,說道:“李大人,方才你說要把那賊人押送到豫州流放,在豫州可有人識得那賊人相貌?”
那彪服大漢說道:“當然無人識得,那賊人是青州人士,只是流放,想來豫州無人識得。”
那師爺嘿地大叫一聲,說道:“那不就對了,李大人,既然無人識得那賊人相貌,我們何不另尋一人,押送到豫州流放,這差事不就完成了么。”
那彪服大漢思索一會兒,旋即搖頭道:“說得輕巧,如何去尋那一人?”
那劉師爺指着面前牢房內一人,說道:“那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正是眼前這人。”
那彪服大漢見牢房內躺着一人,心中一喜,問道:“這人可有來歷?”
那苟縣令在一旁說道:“這人前幾日得罪了我們這兒的地痞陳四,誰知那陳四有個好姐夫,我得罪不起,只好懲治此人,這人死不認罪,我命人將他關押在此,李大人放心,這人我們查過,家中無親,不過是個窮酸書生。”
那彪服大漢如獲至寶,那苟縣令令人將房門打開,只見牢房內那書生靠牆閉眼打坐,那人正是燕寧。
燕寧早間見這群人出去捉拿魏晨風,無事可做,便一直打坐練功,忽地感覺有人踢了自己一腳,把自己踢倒在地。
燕寧一睜眼,見那狗官帶着一群人圍着自己,不知作何,他本想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不能動彈,似癱瘓一般。
一官差見他癱倒在地,只當他懦弱膽小,吼道:“縣太爺來了,你這小子還不起身跪拜?”
燕寧欲要張口說話,卻發現自己連聲音也擠不出來。那官差見他睜着眼,身子卻不動,忙伸出手去探他鼻息,才發現他沒死,又踢他一腳,吼道:“裝死幹甚麼。”這一腳踢到燕寧身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嚇了眾人一跳。
燕寧不知的是,方才練功時,被人橫踢一腳,這正是習武之人的大忌,修習內功之時,需得靜坐無人擾,否則輕則走火入魔,重則當場身亡。好在燕寧功力淺薄,無甚內功,才沒當場橫死,只是輕微癱倒。
燕寧吐出那口血,發覺身體已能動,但依然虛弱,他見那狗官居高臨下看着自己,想到這幾日受的折磨,他不想被人這樣盯着,雙手扶着牆,硬撐着站了起來,悲憤道:“你們這群狗官,又想要來逼我招供,我燕寧寧死也不會如你們所願。”
那苟縣令嗤笑一聲,說道:“好一個寧死不從啊,小子,老爺我要不是心善,念你是個讀書人,就憑你頂撞老爺,早讓人把你給打死了。”
燕寧呸了一聲,朝那苟縣令臉上吐了口水,怒道:“我何須要你憐憫,你們這群人貪贓枉法,屈枉好人,想要屈打成招,你們就算打死我,我也不會認罪的。“
那苟縣令被燕寧吐了口唾沫在倆上,登時大怒道:“你這窮酸,好不識相,來人哪,給我狠狠地打。”
眾官差一擁而上,對着燕寧一頓拳打腳踢,打得他鼻青臉腫,疼叫連連。那苟縣令見打得燕寧不吱聲了后,命眾人退下,親自上前,朝着燕寧小腹狠狠踢了一腳,這一腳直踢得燕寧胃裏翻江倒海,想吐了出來。
那師爺盯着燕寧,指着身旁那彪服大漢,說道:“那窮酸書生,我家老爺念你是個讀書人,已饒恕你之前縣衙犯下之罪,如今你只需乖乖跟着這位官差大人走,你的罪,我家老爺再不計較。”
燕寧狠狠呸了一聲,說道:“我本就無罪,何須你們這群狗官恕我無罪。”又見那彪服大漢一雙眼直盯着自己看,他心中一凜,暗道:“這人定是押送魏大哥那官差,見他身上所穿刺彪官服,應是身居八品,那魏大哥不知犯了何事,竟讓這等官差押送。”
那彪服大漢走上前來,一隻手就將燕寧整個人提了起來,氣力之大,令其餘眾官差驚呼連連。那彪服大漢捏了捏燕寧的臉,忽然猛地一巴掌扇了過去,這一巴掌力道之大,扇得燕寧頭暈目眩,那彪服大漢冷冷說道:“去你媽的,你這窮酸書生好不聽話,老子我生平最看不慣的就是你這種人,油鹽不進,哼,只可惜啊,你小子落在了我手上,有你好看的。”
燕寧仍不服氣,怒道:“想不到你們這些當官的都是同樣貨色,狼狽為奸,殘害平民,我大夏律法何在,王法何在?”
那彪服大漢見他不服軟,提起他又招呼幾個巴掌,然後隨手把燕寧仍在地上,嗤笑道:“王法?哼,老子的拳頭就是王法,苟縣令,把這人給我用鐵枷鐵鏈鎖起來,明日我就帶這人走。”
那縣令忙吩咐左右官差,從牢房深處拿了一副鐵枷鐵索來,那鐵枷鐵索常年未曾使用,上面佈滿銹跡。眾官差將鐵枷鐵索牢牢扣在燕寧身上,獰笑道:“小子,你就認命吧,下輩子,投個好胎。”
燕寧本欲抵抗,又挨了兩巴掌,被打得渾身酸軟無力,只能眼睜睜看着這群惡鬼對自己上刑具,他心中悲愴,嘆道:“變白以為黑,倒上以為下,世間豈有公道?”
眾狗官見此間事了,便自花天酒地去了。
待到那群人散去,此間牢房,只剩燕寧一人癱軟在地,他此時被那鐵枷鐵索捆住,行動不便,只獃獃躺在地上,聞着這牢房內腐爛惡臭的味道,直想吐,他幾日未進食,這一吐,便把胃水也吐了出來。他見那鐵窗外雪花一朵朵飄落,較之幾日前,雪下得更大了,聽聞方才那狗官說今日已是歲旦,想着這年關將過,自己如今身陷囹圄,困在這暗無天日的牢房之中,他一時間悲從心起,嘆道:“百無一用是書生,我讀聖賢書十多載,所學不就是為眾生求一個公道么?沒想到如今落得個這麼一個下場,真是時也命也。”
到了第二日,那彪服大漢帶着一眾官差早早來了,那彪服大漢走在前頭,眾官差將燕寧押到馬場。
那彪服大漢命人用一根長繩將燕寧綁好,他跨馬上背,一隻手牽着馬繩,一隻手牽着長繩,在眾官的注視下,逕自朝着城外走了。
走不多時,那彪服大漢發現燕寧走在後頭,昏昏欲睡,他在馬背上喝道:“窮酸小子,給老子走快點,再這麼慢,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燕寧似未聽到一般,步履沉重,慢悠悠走着,那彪服大漢一怒,拿起馬背上鞭子抽去,一鞭子打在燕寧臉上,打得燕寧悶哼一聲,忽地倒在了地上。
那彪服大漢只當他裝死,未理會他,啪的一聲,催馬飛奔,那馬腳力極快,背上拖着那彪服大漢,又拉着燕寧,在山路間飛也似地跑着。那彪服大漢催馬跑了一段,見身後無人出聲,忙道不好,這小子莫不是斷氣了。
他下馬一探,見燕寧尚有鼻息,只是早已暈厥過去,他罵了一聲,從馬背上拿起一壺水,朝着燕寧頭上淋了下去。
燕寧迷迷糊糊地驚醒,見那彪服大漢惡狠狠地望着自己,他心中害怕,但口中乾渴,說不出話來。
那彪服大漢罵道:“媽的,老子怎麼會攤上你這麼一個窮酸書生,渾身上下無二兩肉,瘦得跟個娘們兒似的,他媽的才走了二里路,你這賤種就不行了,去你媽的。”
那彪服大漢不知道的是,燕寧自從那日被押入大牢,幾日未進食,就僅連喝的幾口水,都是那牢外飄來的雪花落下化的水。他早已飢腸轆轆,但此時口不能言,只得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那彪服大漢一口唾沫吐在燕寧臉上,罵道:“去你媽的賤種,竟是沒吃飽,老子的東西都不夠吃,你還惦記上老子的東西。”那彪服大漢口中雖然罵道,但卻從馬背上拿出一袋乾糧,又將水壺遞給燕寧,燕寧拿起水壺一飲而盡,又將那乾糧三兩口吞食下去,真是餓極了。
燕寧將水壺遞給那彪服大漢,說道:“謝謝。”
那彪服大漢表情不可思議,奇道:“我這般折辱於你,你還來謝我作甚?”
燕寧搖了搖頭,說道:“我只謝你飯食之恩,和你羞辱打罵我無關。”
那彪服大漢呸了一口,罵道:“少來跟老子套近乎。”然後縱馬上背,又牽着燕寧,兩人一馬再度上路。
兩人緊趕慢趕,走了月余,已到了馬陵山,見管道上有一茶攤,那彪服大漢將燕寧和馬鎖在一旁樹下,找了個空位,嚷嚷着讓店家上茶,那店家應聲,但行動遲緩,等了許久,才端來一碗茶,那茶碗中零碎飄着幾片茶葉,甚是寒酸,那彪服大漢怒道:“兀那店家,爺爺我的茶怎的這麼少?”
那店家見彪服大漢身穿官服,不敢得罪,連忙道歉,說道:“這位官爺,望您恕罪,並非是小人故意給官爺您少放茶,實在是小人有難言之隱吶。”
那彪服大漢咦了一聲,說道:“有何難言之隱?說來聽聽?”
那店家躬身說道:“官爺,看您是從外地來的,想來您是不知啊,此處是馬陵山,這兒人煙稀少,離這兒最近的一座城,就是前方的沈集,那沈集內有一大戶人家,手眼通天,把控着這方圓百里內的茶葉營生,那沈家以前還好,雖然有錢,但做營生也是守規矩的,一兩茶葉是多少錢,就給多少銀子;可誰知從去年起,那沈家卻變了樣,我本是小本買賣,地勢偏遠,所有茶葉都是自己栽種的,去年夏天,那沈家的人上門來,強行收走了我大半茶葉,卻給了往年一半的錢,這無異於強搶啊,哎!”
那彪服大漢聽完只冷笑一聲,說道:“原來是這點屁事兒,老子我不想知道,老子現在喝了你的茶,無甚味道,快再給老子沖泡一碗濃茶來,不然有你好看的。”
那店家嚇得不敢多言,一旁燕寧聽到他們二人說話,對着那彪服漢子說道:“那店家不過普通百姓,他實有難言之隱,你方才沒聽他說么,那沈家蠻橫霸道,欺壓良民,你讓他上哪兒給你找茶葉去?你又怎的去威脅於他。”
那彪服大漢怒從心起,揮鞭朝着燕寧打去,怒道:“臭小子,老子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
燕寧不閃不避,被這一鞭子打在肩上,吃疼悶哼一聲,卻依舊說道:“這世間不平事,我都要管上一管。”
那彪服大漢正要出言嘲諷,只聽旁桌一貴公子打扮的年輕人說道:“好一個世間不平事,都要管上一管,不知兄台如何稱呼?”那貴公子見他一身鐵索囚服打扮,卻也不避諱,直問其名。
燕寧看那貴公子一身衣着打扮不凡,自己雖是囚犯,他卻也不嫌棄,沒想到這荒郊野嶺還有這等人物,正欲答話,只聽那彪服漢子說道:“你沒看到他身上的囚服么,他是老子手裏的囚犯,干你何事?”
那貴公子也不動怒,只輕輕笑道:“這位官爺此言差矣,賢愚在心,不在貴賤,他如今雖是你手中的囚犯,卻保不準哪一天能魚躍龍門,一飛衝天吶。”
賢愚在心,不在貴賤。這句話聽在燕寧心中,他只覺如遇知己,心頭一酸,那彪服大漢嘲笑道:“哼,你又是何人?敢來教訓老子。魚躍龍門?他現在在老子手裏就是條死魚,蹦躂不到哪裏去。”
這彪服大漢此番話目中無人,但那貴公子卻拱手說道:“這位官爺,這位兄台,小生姓沈,單名一個復字,小生方才言語有失,頂撞了這位官爺,今日茶錢,由小生來付,望這位官爺莫怪。”
那彪服大漢見他低頭認錯,他不想多惹閑事,便不再多言。那貴公子將碗裏的茶一飲而盡,便轉身走了。
那店家不多時端上兩碗茶來,那彪服大漢問道:“我只點了一碗茶,你為何端上兩碗,是要強買強賣么?”
那店家連忙擺手,指着燕寧說道:“這位官爺,方才那位公子臨走時點了兩碗茶,他交待您和那位~那位爺一人一碗,那公子已經付過差錢。”
那彪服大漢知曉之後,示意店家退下,然後將兩碗茶一飲而盡,燕寧在一旁怒道:“你怎地把兩碗茶都喝光了,方才你沒聽那店家說嗎?有一碗是我的。”
那彪服大漢怒道:“去你媽的,你個賤種,還敢來討茶喝,老子我這些時日給你吃食就不錯了,你還想和老子平起平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著又抽了燕寧幾鞭子,打得他連連叫疼。
兩人又走了幾日,這一日來到了沈集,此時除夕將近,城內到處張燈結綵,那彪服大漢不願驚動當地縣衙,再生事端,便找了處客棧歇息,將燕寧鎖在客房內,獨自一人飲酒去了。
燕寧站在窗前,見窗戶被緊鎖,他透過窗戶上那層薄薄的砂紙望去,隱隱約約看見門外一群人,在那河邊放着紅紙做的小舟。他想到自己雙親早故,這些年來,自己都是獨自一人過這年關,往年只是孤獨,如今離開了徐州,眼前一幕幕陌生無比,看着河裏小舟飄搖,想到自身也如同那小舟一般,在塵海里漂浮,不知前往何處,他心中難受,嘆氣道:“我早已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何處是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