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是什麼？

丁佳還想走近，看清那抹黑色和那抹白色。但巫陽已經把她帶回那片無法言說的灰暗中。

回到幽冥，丁佳開始在腦海中搜索，是了，從一開始來到這裏就十分詭異，她卻從沒有去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從一開始，她就在迴避這個問題。但腦海中關於幽冥的記憶，仍然停留在那節枯燥的高數課上。

“那都一個多月了，我還沒死嗎？”

巫陽彷彿聽到了什麼很可笑的問題，“難道你是帶着那具身體在工作嗎？”丁佳搖了搖頭，“那時間不走了嗎？時間暫停了？”

巫陽笑了，“我們之間，存在代溝。”巫陽抬起手掌，變出了一個兒童玩具彩虹圈。他拿着彩虹圈往下甩，彩虹圈可以拉長，也可以縮短。巫陽玩了一會，把彩虹圈平整地放在手上，“看懂了嗎？”丁佳的智商受到了侮辱，巫陽這點和佛祖有共同之處：一句話能說清楚的事，一定會用一萬句華而不實、難以理解的話來表達。

“你所理解的時間是線性的。比如，你以為現在是2015年，那明年就是2016年，你可能會在2100年壽終正寢。再比如，今天是1月1號，那明天就是1月2號。再比如，現在是12點，下一個小時是13點，然後14點，15點......那如果沒有阿拉伯數字，如果沒有2015年1月1號，這串數字，你怎麼區分昨天、今天和明天？你怎麼區分時間？”這，沒有阿拉伯數字，這怎會沒有呢？

“你有沒有想過，流逝的不是時間，而是你的身體？”丁佳只希望自己大學修的物理，而且讀的是量子力學方向的研究生，或許能理解。

“這是什麼意思啊？人有生老病死，花有盛開枯萎，消逝的是生命，而時間是永恆的。正是生命的有限性，我們才發明了數字，才發明了計時法，才學會了定義時間。我們可以定義時間，卻永遠不能區分時間，也不能改變時間。”丁佳試着對巫陽的話，進行再加工。

“你不需要改變時間。過去就是現在，現在就是未來。此刻即是永恆。”巫陽指着手中層層疊疊的彩虹圈，“你把每一天理解為一個圈，你們把這三十個疊在一起的圈，稱作一個月。你們以為昨天過去了，就不能改變。但其實，一共只有一個圈。”巫陽手中的所有圈在一瞬間疊成了一個泛着金光的圈。

“什麼意思？可我沒有隻活一天啊。我活了很多天。”

“但你能對昨天下午三點十五分的自己感同身受嗎？你可能記得那個時候你在做什麼，但你能真的記得，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嗎？”沉思良久，丁佳還是搖搖頭。怎麼可能記得那麼多？

“好了，這些以後你都會懂，比我更懂。一瞬間就是永恆，你可以理解為時間暫停了。你自由地回到了過去，也有可能會穿梭到所謂的未來。所以，就像最開始和你承諾的，只要你累積五百年的時光，送10個將死之際的人來幽冥，我就讓你回到那具肉身。”

丁佳無語中:不就是穿越嗎？一句話能說清的事，非要講一堆鬼都聽不懂的話。突然，丁佳腦洞大開，“那我捨棄了肉身，就能永恆存在嗎？像現在一樣嗎？自由穿越。”

本以為巫陽會無情地嘲笑她，沒想到，巫陽卻在一瞬間變得沉重、憂傷，陷入了某種不知名的情緒，丁佳感到他的目光鎖定住了自己，“你真的想嗎？永恆。”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襲來，宿命般熟悉的恐懼，丁佳拚命搖頭。不想！不想！

後來，活着了，好多個午夜夢回，都是巫陽這句話。

你真的想嗎？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