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浪起人無影
海風吹過，整個白沙洲的岸邊人雖然多但是並不覺得十分燥熱。一陣一陣的海浪不停地沖刷上來，散開成一片一片的網狀泡沫。
阿岐又找來了家裏曬好的魚乾，分給蕭姑娘吃。
小船上的靈蚌漸漸地多了起來，人群有些激動，因為有不少個頭碩大的靈蚌出現了。
要知道現下廣海縣的一品靈珠可是值不低的價錢。
小船往返在岸邊和海域之間，岸邊已經有了一些水手前去搬運靈蚌，議價之聲不絕於耳。
阿岐和蕭雲縈也圍在了陳嬸送回來的靈蚌周圍，她們這一組有四個海女，採的靈蚌多是在深海之處，因此個頭也明顯要大很多。
不少商販都圍了過來，嘖嘖稱奇。
叫價的人很多，這邊小船的漁夫卻一直不肯鬆口出售。
別人問起來，他只說陳娘子說水底還有更大的，請諸位稍候。
這話一出，更引起一陣讚歎。
蕭雲縈伸手摸了摸撈上來的靈蚌，蚌殼堅硬，顏色鮮艷深邃，確實並非凡品，看來陳嬸真是個好手。
阿岐笑得合不攏嘴，說：
“這下可好了，阿娘說採到了寶貝就送我去縣裏找師傅學術法。”
蕭雲縈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
“放心吧，你阿娘最厲害！”
又等了一會兒，日頭已經升到老高了，岸邊的喧囂漸漸地弱了下來，三三兩兩的小舟帶着已經筋疲力盡的海女們返航。
只有離岸邊最遠的一隻小船還沒有掉轉船頭。
紅色的浮球是陳嬸的，她已經潛下去好一會兒了，蕭姑娘的又抬起頭看了一眼太陽。
午時已至，潮汐回落已經結束，她們確實該返回了。
可是，為何遲遲不動？
阿岐有些擔心地拽着她問：
“蕭姐姐，阿娘怎麼還沒上來？”
海女的肺力強於一般人，幾年來又有不少修士研製丹藥來提高海女們的肺力，大家下水之前也都會先服一些，下潛的時間增長也是有的。
只是，岸邊的風已經增強了很多，那種悶熱又潮濕的感覺明顯了起來，貨郎商賈們忙着議價出售，今日開出了十數顆一品靈珠成交，果然是個好年節。
回岸上的海女們有條不紊地開蚌取珠，興高采烈地述說著自己在海底的奇聞，比如個頭極大的蝙蝠魚看着瘮人卻性格溫和，還有人在海底遇到了暗烏賊等等。
蕭雲縈見阿岐擔心，就寬慰他說：
“放心，如果有問題，你阿娘一定會發信號給我的。”
她搖了搖自己腰間的八卦銅鏡，沖阿岐眨眨眼。
阿岐這才看到蕭雲縈的腰間有一個小巧的八卦銅鏡，銅鏡的背面刻着繁複的八瓣蓮花紋，而此刻銅鏡表面暗淡無光，看不出有什麼特異。
阿岐的小臉這才剛剛舒展開，岸邊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聲喊了一句，那是帶着恐怖的顫音的一句。
“快看，有東西。”
所有人的目光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
遠處的天色竟然不知什麼時候突然暗沉了下來，墨色的陰雲很快爬上了天際，最可怕的是，遠處的天際線上，有一條顏色極暗的黑線慢慢地涌過來。
阿岐拉緊了蕭姑娘的衣服，說：
“蕭姐姐，那是什麼？”
有經驗的漁民和海女們已經發現了不對，他們早已經抱着自己的東西朝岸邊跑了起來，他們的口裏已經高聲喊了出來：
“快跑啊！漲潮了！”
漲潮是在預計之中的事情，但是意料之外的是這次的大潮長得格外地快。方才還站滿了人的沙灘邊此刻已經開始撤離了。
阿岐高聲疾呼：
“阿娘，阿娘還沒起來！”
蕭雲縈皺着眉看過去，陳嬸那組的小船已經不得不掉轉船頭了，而船上只有三個海女，陳嬸果然沒有回來。
銅鏡還是正常得沒有一點反應，蕭雲縈念了一個決，銅鏡閃出了黃色的幽光，她抬眼望向洶湧起來的海面，找准了一個方向。
蕭雲縈蹲下來，鄭重地對阿岐說：
“阿岐，你聽我說，今天的潮水漲得太快，你回我家去，把大門鎖好，然後等着，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能離開我家，明白嗎？”
阿岐臉色開始發白，一雙圓圓的眼睛裏已經包滿了眼淚，硬是沒有掉下來。
蕭雲縈摸了摸他的頭，笑着寬慰他：
“別擔心，姐姐告訴過你呀，我也是修士，我能救你阿娘，相信我！”
阿岐的眼淚被她擦掉，他點點頭，頭也不回地跑回村裡去了。
洶湧的人群往村子西邊的官道跑去，蕭姑娘抓起一根布條，紮緊了自己的長發，她跑了起來，和眾人逆行，她的眼神格外堅毅。
就在所有人倉皇逃竄的時候，她跑上了廊橋，越往前洶湧的海浪聲就越刺耳，她的衣服也漸漸地被濺起的海浪浸濕。
最後，這一抹格外醒目的身影消失在廊橋盡頭之上。
......
海面波濤洶湧，而海底卻很是平靜。
方才嘈雜的風聲浪聲全都消失。
冰涼的水溫消去了方才岸邊的濕熱之感，蕭雲縈的心裏也平靜了下來。
八卦鏡在水底隱隱發出暗黃色的幽光，朝着某一方向越來越強。
她越朝那個方向靠近，鏡子的幽光就越強，她心頭的焦急卻慢慢升騰。
幽暗的水底隱約可見珊瑚柱，而她遊了好幾個來回卻看不見人影。她心中默念口訣，鏡子又明亮了幾分，藉著這淡淡的黃色光暈，她慢慢地向海底摸去。
突然，她的面前出現了一排高大的珊瑚柱，這些柱子竟然一個挨着一個，分佈得極有規律。
她向上打出一道符，符光明晃晃地，照亮了眼前所見。
這些珊瑚柱竟然分佈成一個環形，而在中心處的還有一個兩人環抱大小的珊瑚柱，在那下面，蕭姑娘看到了紅色浮球。
她遊了過去，等她把紅色的浮球挪開，果然陳嬸就躺在下面，緊閉雙眼，一動不動。
糟了。
她心中暗叫不好。
她理開了纏在陳嬸身上的水草，一把探了脈息，然後從懷裏掏出了玄根草，塞進了陳嬸的口中，這才感受到脈息慢慢回復。
果然是好東西，蕭姑娘心頭鬆了一口氣。
可惜，好一陣折騰卻還是搬不動人，她這才看到，原來陳嬸的手腕上別著的鐵鍬竟然被什麼東西緊緊地卡住了。
她一掌盪開水草，這才看到那竟然是一個全身墨色的靈蚌，個頭極大，可以裝下一個小孩。
來白沙洲這兩個月，她每天都到岸邊來看採珠，出水的靈蚌她看了沒有上萬也有上千，這一隻靈蚌的大小和成色都是她不曾見過的。
這靈蚌里的靈珠一定是極品。
想到這裏，她的心跳有些快，再看看陳嬸，一向老練的她也會中招，多半也是因為看中了這隻極品靈蚌。
蕭雲縈又捏了一個決，打在了靈蚌和鐵鍬的夾口處，盈盈幽光一閃，她終於看清了靈蚌里的靈珠。
那是一顆渾圓透亮的珠子，靈氣充裕，堪稱稀有。
知道有貨就好辦了，蕭姑娘解開了陳嬸腕間的布條，將陳嬸扶起來，坐在了珊瑚柱邊上，然後畫了一道符震住她的心脈。
她自己把住鐵鍬的一頭，使上了渾身的力氣，一點一點地把鐵鍬扭轉了過來。
靈蚌的力氣極大，這輕微的扭轉迎來了它沉重的回擊，蕭姑娘的身子猛地一沉，只覺得周圍都震了一震。
再回頭一看，原來是陳嬸當時下鏟的時候已經深入蚌肉，這一轉，已然把那顆極品靈珠給旋了下來。
這也算是機緣，她自然不能錯過，便伸手抓起了蚌中的靈珠。
靈珠離體，靈蚌更是狂性大發。
蕭雲縈和陳嬸所在的水域登時晃動了起來，珊瑚柱上也裂開了很多口子，搖搖欲墜。
她立刻拉住陳嬸的手臂，又取下腰帶將二人綁在一起，然後雙手浮水而上。
兩個人的重量確實沉了很多，珊瑚柱下又捲起了彌天的沙塵，她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好在八卦鏡的幽光又增強了一些，讓她不至於失了方向，藉著紅色浮球的浮力，她可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慢慢上浮了一點。
可是幽暗的水中卻突然傳來一絲格外徹骨的寒意。
蕭雲縈不由得打了一個哆嗦。
還有東西？
這海底動蕩起來之後，絕不會有活物敢靠近。可是這一股股徹骨的寒意卻似利箭一般射過來。
她不得不閃身躲避。
這...不像是海底的生物，倒像是什麼秘家術法。
她心頭暗跳，稍稍穩住心神，滅了八卦鏡的幽光，割斷了紅色浮球的繩子，用力把浮球推到遠處。
果然，紅色浮球立刻被射成了篩子，就在這片刻，她帶着陳嬸朝反方向遊了過去。
頭也不回地遊了許久，兩人才堪堪從水面上露出了頭。
此刻的岸邊潮水猛漲，整條廊橋都被淹在了水下，還好蕭姑娘記得廊橋的位置，順着廊橋，一步一步地把陳嬸扶了上去。
岸上的人退得很遠，但是看到她們兩個冒出頭來，便有人高呼：
“是陳嬸，救人，救人啊！”
登時便有勇猛的漁民趕了過來，和蕭雲縈一起把陳嬸運上岸去。
等她坐下來喘氣的時候，陳嬸已經被有漁民猛壓腹部，咳咳了兩聲，悠悠轉醒了過來。
說不上為什麼，蕭雲縈猛地回頭，海面依舊洶湧，四面暗沉，根本看不出哪裏有什麼異樣，可是那種徹骨的寒意卻讓她皺起了眉頭。
看來有人，盯上了她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