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夜店酒吧素來都是極易發生意外的地方,喝了酒腦子發懵,不小心撞了一下對方就能打起來的事情比比皆是,所以距離后海酒吧街三百米遠的位置就有一個派出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陳嶼舟剛才是真的想把人往死里弄,圍觀的人不知道是誰報了警,警察趕過來后問都沒問,大手一揮,直接把兩個卡座的人全都抓回去。
已經甩手走人的陳嶼舟也被逮了回來。
霍硯行去派出所保釋桑吟出來,瞥見自家弟弟垂着頭靠在牆上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模樣,冷哼一聲:“出息。”
陳嶼舟眼皮緩緩撩起,好似不認識霍硯行一般,盯着他看了幾秒才站直身子:“可以走了?”
“你走哪去?”霍硯行站在他面前:“我只保了桑吟。”
“?”陳嶼舟問他:“我呢?”
“有人來管你。”
霍硯行話音剛落,高跟鞋踩地噠噠聲由遠及近,很急促。
陳嶼舟似有所感,看過去。
接着面無表情的看回霍硯行:“你告訴的她?”
霍硯行淡聲反問:“有問題?”
明芙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最後落在陳嶼舟身上,兩三步走過來,看到他肩膀處破開一道口子,心一下揪起來:“怎麼回事啊,怎麼跑這來了?”
陳嶼舟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霍硯行便已替他開口:“打架。”
明芙這才注意到身邊站着的一男一女,男人一身黑色正裝,久居高位周身氣場十足,眉眼和陳嶼舟有三四分像,比陳嶼舟更多一些冷厲和硬朗。
被他牽着的女人自然是桑吟。
見她看過來,桑吟揚起笑朝她揮手:“芙寶!”
“桑桑?”明芙一愣,問道:“你也打架了?”
“打什麼啊,就踹了想偷襲的人一腳。”桑吟嘟着嘴抱怨:“那警察問都沒問,一股腦都把我們抓進來了。”
霍硯行睨她:“你很有理嗎?”
桑吟瞬間消音,嘴角和腦袋齊齊耷拉下去。
霍硯行看向明芙,頷首示意:“弟妹。”
隔着電話還好,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冠上這個稱呼,明芙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目前這個情況也容不得她矯情。
明芙略略一點頭:“大哥。”
“你來了我們就先走了。”霍硯行朝陳嶼舟抬了抬下巴:“他我沒管。”
明芙應了聲:“好,我知道了。”
等霍硯行帶着桑吟離開后,明芙進去給陳嶼舟辦理手續。
裏屋牆根蹲了一排男男女女,明芙粗略的掃一眼,倒是沒看到有誰掛了彩。
楊銘已經被送去了醫院包紮傷口,不在這裏。
霍硯行嘴上說著沒管陳嶼舟,但還是和警察打了聲招呼,不然就沖他把人揍得那副模樣,輕易保不出來他。
明芙很快辦好手續出去。
路過陳嶼舟身邊的時候,腳步沒停,看也沒看他一眼,扔下一句“走吧”便目不斜視往派出所外面走。
陳嶼舟眼皮輕輕一跳,直覺不太妙。
跟上去,手伸過去想去牽她。
明芙像是預料到他的動作,換了只手拿車鑰匙,避開陳嶼舟。
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側身讓出位置,語氣有點硬:“上車。”
“明芙,我——”
陳嶼舟想說些什麼,但是觸及到她冷肅的神情后,把話咽了回去,乖乖坐進車裏。
無奈的捏捏眉心,在心裏暗罵幾句霍硯行。
他哥肯定是故意的。
明芙從車前繞過坐進來,見陳嶼舟已經繫上安全帶,也沒再說話,默不作聲開車回家。
車開出派出所,明芙直奔醫院開過去。
陳嶼舟看着越來越熟悉的道路,轉頭跟她商量:“咱回家行不行,剛在醫院出來不想再回去。”
“而且我就是被劃了一下,回去你給我弄弄就成。”陳嶼舟伸手過去把她頰邊的頭髮別到耳後:“行嗎,寶寶?”
“自己弄。”
明芙硬邦邦的丟出三個字,打了轉向燈拐彎,回天通苑。
陳嶼舟很識趣的應了聲:“行。”
顧念着他肩膀上的傷,明芙踩着油門的腳愈發往下壓。
陳嶼舟倒是沒覺得速度有多快,只不過小姑娘一向遵紀守法,從來不擦邊限速標準,可剛剛他看着儀錶盤上面的顯示,已經超速了好幾次。
“明芙。”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你開的是不是有點快?”
明芙沒搭理他,過去這個路口的限速拍照,她利落的換了個擋,繼續加速。
雖然此時此刻不應該有這種想法,但是陳嶼舟覺得自家小姑娘真挺帥的。
他探過去一根手指勾了勾明芙的小拇指:“生氣了?”
明芙的冷硬有片刻鬆動,很快又恢復原樣,拍掉陳嶼舟不老實的手:“別鬧我。”
陳嶼舟思索了一會兒自己要是現在死纏爛打是能從輕處決還是會罪加一等,幾秒后,收回手,老老實實的坐在副駕駛沒再招她。
車子很快駛入天通苑,把車停好,明芙推門下車。
陳嶼舟緊隨其後。
明芙原本想過去給他開門的腳步一頓,轉身往樓里走。
正好有同一棟樓的其他住戶也在一樓等電梯,樓層還在他們之上,兩人全程沒交流。
出了電梯,明芙直接拐去隔壁,按了指紋開鎖。
這次沒等明芙開口,陳嶼舟便很有眼力見的先一步進屋。
明芙跟着進去,剛關上門,腰間一緊,雙腳騰空,被人攔腰抱起放在了玄關處的柜子上,雙腿被分開。
陰影落下,男人的身影壓下來。
在酒吧待了一晚上,陳嶼舟身上沾染了酒味,混雜着冷香一起包裹住明芙。
明芙下意識想去推他肩膀,觸及到他那道傷口后又停下:“放我下去。”
“不放。”陳嶼舟請傾身過去親了親她,嘴唇貼着她的沒離開,聲音含混:“別生氣了寶寶,我錯了。”
明芙偏頭避開他,沒理。
陳嶼舟的嘴唇順勢落在她的脖頸,叼起她頸間的一小塊肉含在齒間輕輕磨了磨,又舔了一下:“肩膀疼。”
明芙經不起他這樣的撩撥,再一聽他說疼,立刻心軟,摸了摸他的頭髮:“你放我下來,過去沙發我給你看看。”
陳嶼舟埋在她肩窩沒動:“那你還生氣嗎?”
“不生了,你快放我下去。”
“真的?”陳嶼舟聲音有些悶:“我不信。”
“......”
明芙歪頭親了親他的耳朵:“可以了嗎?”
陳嶼舟得逞的勾勾嘴角,抱着她腰的手往下,把她的腿圈到自己腰上,沒怎麼費力便把她從柜子上抱了起來朝着客廳走去。
她掙扎着要下去:“你別抱我,一會扯到傷口了。”
陳嶼舟拍了拍她的屁股:你亂動才會蹭到。”
明芙立刻變老實,乖乖讓他抱着。
陳嶼舟抱着她剛坐到沙發上,小姑娘就跟條泥鰍似的他懷裏跑了出去。
明芙把放在電視櫃底下的醫藥箱拿過來,“把衣服脫了。”
陳嶼舟揚眉。
“算了我給你脫,你別動。”
陳嶼舟聽話的沒動,任由她擺弄,明明知道她是什麼意思卻還是故意逗她:“幹嘛呢明律,怎麼還扒人衣服啊。”
明芙沒好氣的瞪他一眼,一顆顆解開他襯衫的扣子,最後往下一扒,將襯衫從他身上脫下來。
襯衫肩膀處也被劃破,衣服沒辦法再要,明芙隨意攢了兩下把襯衫暫時放到茶几上。
再一轉身,僵在原地。
男人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沙發上,腹肌塊塊分明,肌肉勻稱線條流暢,是正正好的那種身材。
黑髮因為剛才在她頸窩蹭的有些亂,他雙手向後撐,鎖骨明顯凸出,肩膀處那道破口的血跡已經乾涸,印在冷白的皮膚上莫名有些艷。
像個妖精。
明芙剛才只顧着脫衣服沒想那麼多,這下突然看到全貌,她又驚又羞,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放。
陳嶼舟眉眼懶散的看着她,嘴角擒着一抹笑:“我知道你對我身材挺滿意,但你再這麼看下去,我大概會害羞。”
明芙慌亂的低下頭,去醫藥箱裏翻出消毒水和棉棒,附身湊近陳嶼舟的肩膀。
破口大概有五六厘米長,是被陳嶼舟把酒瓶砸在楊銘頭上時,飛濺開來的玻璃碎片划傷的,隱約可見皮下的紅肉。
明芙擰眉:“真的不用去醫院?看着挺嚴重的。”
“沒事,我是大夫我還不知道嚴不嚴重么,就被劃了一下。”
明芙又彎下點腰,抬手碰了碰。
披散在身後的捲髮隨着她的姿勢從肩膀滑下,發梢盪到陳嶼舟的胸膛,又麻又癢。
陳嶼舟空咽了下,攬着她的腰抱到自己腿上。
“幹嘛呀你。”
明芙被嚇了一跳,手撐在他胸前,毫無阻隔的肌膚相貼。
距離變近,她感受到男人身上源源不斷的熱氣。
“坐着弄,給你省點力。”
“不要。”明芙一口回絕:“放我下去。”
從進門開始她已經不知道說過多少次這句話。
這人怎麼就那麼喜歡抱她。
陳嶼舟開始耍無賴:“我怕疼,得抱着你止疼。”
明芙瞥他一眼,沒再吵着要下去,就着這個姿勢給他消毒:“怕疼你還打架,多大人了啊。”
“沒多大。”陳嶼舟眼睛落在明芙臉上,目不轉睛的看着:“不過娶你正好。”
明芙手一頓,隨後加重力道拿棉棒按了下的傷口邊緣:“你正經點。”
她沒看陳嶼舟,自然也沒有看見他眼底的認真和誠懇。
陳嶼舟悶哼一聲:“謀殺親夫么你。”
“你別說話了。”明芙耳根泛紅,凶他:“閉嘴。”
陳嶼舟哼哼兩聲,安靜閉嘴。
過了會兒,明芙問他:“你為什麼打架?”
“沒什麼,看他不爽。”
“陳嶼舟!”她挺生氣的喊了他一聲。
小姑娘板起臉來還真有點唬人,落在陳嶼舟眼中像只奶凶的小獅子。
他忍着笑,“在呢。”
“你能不能嚴肅一點?”
“能。”見明芙真的要生氣,陳嶼舟認錯態度良好:“知道錯了,下次不了,保證聽你話。”
明芙習慣性擰了下他的手背,算是回應。
暖白的燈光照亮客廳的每個角落,小姑娘坐在他懷裏,烏溜溜的眼眸認真盯着他的肩膀,秀氣的眉毛微蹙,透着心疼。
陳嶼舟喉間突然澀的厲害,湊過去親了下她的耳垂。
“你別動呀!”明芙沒想到他會突然靠近,棉棒恰恰好按在他的傷口上,她着急忙慌的抵着陳嶼舟另一側肩膀把他推開:“疼不疼啊?你靠——”
“明芙。”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陳嶼舟打斷。
明芙滿心滿眼都是他的傷,見他這麼不在意的胡來,不禁有點惱:“幹嘛?”
男人嗓子微啞,語氣晦澀難懂:“對不起。”
“道什麼歉啊,我不是說了不生氣了嗎。”乾涸的血跡擦乾淨,明芙轉身拿了根新的棉棒消毒:“我也不是生氣你打架,我是生氣你把自己也弄傷了。”
知道明芙誤會,陳嶼舟也沒解釋。
在聽到楊銘說出那句話的時候,陳嶼舟只覺得腦子裏有什麼東西斷掉了一般。
暴戾因子在那一刻瞬間湧上,如果不是程里後來提起明芙,他真有可能把楊銘弄死。
因為他想到了高考結束後幾天的那個晚上,明芙大半夜跑出來找他的事情。
即便楊銘沒有說出事情發生的具體時間,可他就是莫名篤定這兩者之間有必然聯繫。
後來在派出所等待的時候,陳嶼舟在腦海里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晚的場景。
過去這麼多年,那晚的情景依舊清晰。
小姑娘第一次主動給他打電話,在他消息發過去的第一秒。
接連說了兩遍想來找他,見面之後第一次主動跟他親近。
他明明察覺到明芙情緒的不對勁,卻沒有追問,只默認成為是和媽媽鬧彆扭。
還有後來她離開之後,他去她家找她,傭人說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家了,想來是在明芙去找他的那晚就已經搬了出來。
可是最後送她回家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告訴他。
他是明芙受了委屈之後想到的第一個人,可他還給她的是別人口中他要出國的消息,是他最開始追她的原因是和朋友打的一個賭。
他有什麼資格怪明芙不告而別。
在明芙把他當成唯一依靠的時候,他給她的只有失望。
如果說那天晚上明芙便已經和她媽媽斷了聯繫,那這些年她又是怎麼過來的。
陳嶼舟不敢去想。
他也想像不出來,一個還沒成年的小姑娘在經歷那些不好的事情之後,是怎麼一個人熬過來的。
他理所當然的認為明芙這些年過得很好,畢竟當年是她“拋棄”了他,他覺得自己是這段感情里的受害者,覺得是明芙對不起他。
所以心裏有怨氣,即便是因為她回國,卻還是用那種陰陽怪氣的態度對待她。
好像這樣就能扳回一局。
陳嶼舟從來沒有那麼一刻覺得自己這麼不是東西過。
他配不上明芙的喜歡。
可他也不想放手。
“我臉上有東西嗎?你一直盯着看。”
小姑娘疑惑地聲音把他從失神的狀態中拉回來。
他看見她越說擰的越緊的眉毛,耳邊是她緊張的念叨:“這夏天會不會化膿啊,你晚上洗澡的時候小心點,要不你別洗了吧,擦一擦就好了,應該不會臭,不過臭一點也沒關係,別化膿就行。”
絮絮叨叨的像個小話癆。
明芙給他貼好紗布,抬眸看他:“你說呢?”
“行。”他喉結滾了滾,壓下翻湧的情緒:“聽你的,以後什麼都聽你的。”
明芙狐疑的瞅了陳嶼舟一眼:“你這句話怎麼聽上去怪怪的。”
陳嶼舟笑了笑,手往上扶住她的后脖頸,仰頭吻上她的眉心。
虔誠又鄭重。
而後順勢往下,貼上她的嘴唇,沒有再進一步。
“只聽你一個人的。”
明芙不知道陳嶼舟怎麼突然間跟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是在回應她說的話,卻好像又不是。
男人灼熱的呼吸和她的糾纏在一起,攪得她腦子裏成了一片漿糊。
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兩人鼻尖相抵,嘴唇廝磨,一時間誰都沒有動作。
打破寂靜曖昧的是驟然響起的犬吠。
明芙側頭看過去,Lotus正扒拉着陳嶼舟那件染了血的襯衫撕扯。
她恍然回神,從陳嶼舟身上下去,紅着臉收拾醫藥箱,還不忘叮囑陳嶼舟:“你快去收拾收拾,別一會讓Lotus吃了。”
陳嶼舟煩躁的“嘖”了聲,起身朝Lotus走過去。
他蹲到Lotus面前,扯住襯衫一角:“三秒,鬆口。”
話音剛落,Lotus就把襯衫從嘴裏吐了出來。
陳嶼舟捏住它的嘴,垂眼睨着它:“你是不是故意的?平常虐待你了,你這麼壞老子好事兒?”
Lotus叫不出聲,只能從嗓子眼嗚咽兩聲出來,上半身往下壓,企圖避開陳嶼舟的魔爪。
“你別欺負——”
明芙把醫藥箱放進電視櫃,轉身過來的時候,話音頓消。
陳嶼舟依舊裸着上半身,他背對明芙,因為下蹲的姿勢後背綳起,肌肉線條走勢漂亮,后脖頸處往下有兩個紋身。
是明芙上次沒有看清的全貌。
她下意識往前兩步,看得更清楚一些。
后脖頸下方大概在衣領正好能遮蓋住的位置,是一朵被蛇纏繞着的蓮花,蛇頭妖嬈向上,嘴裏吐露着信子。
蓮花下方大約三指開始,是一串豎排的古希臘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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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芙大學選修過世界歷史,正好認得出這串古希臘文。
翻譯過來是希波克拉底,西方醫學的奠基人,被譽為醫學之父。
更是多數從醫人員的信仰。
蛇蓮花的圖案在古希臘文的上方,給人的感覺像是河流的源頭。
陳嶼舟正在教育Lotus,倏然感覺有什麼輕撫上他的背。
扭頭看去,明芙正彎着腰盯着他的後背。
他這才想起後面有兩處紋身。
紋的時間太久,他早已經習慣,不刻意的去想甚至都不記得他還有兩個紋身。
他挑挑眉,頗為得意:“好看么?我設計了好幾天呢。”
明芙的指尖無意識的描繪着那朵蓮花的形狀,吶吶出聲:“這朵蓮花......”
“就是你。”陳嶼舟直接給出肯定答案:“少跟我在這裝傻。”
明芙極其緩慢的眨了眨眼:“你怎麼把這兩個紋在一起了,不倫不類的。”
陳嶼舟也沒站起來,就這麼蹲在地上仰頭看着她,像是在仰視着他的神明:“很難理解?”
紋在一起是因為,在我這裏你和我的信仰並重。
甚至你比我的信仰還要重要。
因為蛇蓮花在古希臘文之上。
明芙心裏早就有了答案,雖然陳嶼舟沒有直接告訴她,但是她也能肯定她的答案就是他的答案。
手攏住頭髮,她附身在蛇蓮花上輕輕一吻。
“不難理解,我知道。”
作者有話說:
這已經不是痞拽少爺和內斂小白花了,這分明是不要臉男妖精和易推倒小書童。
PS:芙蕖是睡蓮科蓮屬植物,即已經開放的荷花,古代稱法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