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晏梧無法找沈於宙要手機號,但她確實是很需要網,於是退而求其次找了井辰。
井辰很快發了過來,同時照例附送了一條語音,得虧他沒有發語音說號碼,點開一聽,簡單的一句:“加油!”
晏梧不知道回什麼,只能發了個表情包,然後迅速連上網。
她靠着沙發,一邊刷視頻一邊分心看門口,聲音調的很低。只是沈於宙好像真的有事耽誤了,遲遲沒有上來。
原本這個時候她應該坐上回家的車,在公交車上先昏昏欲睡補眠。
靠在柔軟沙發上,她舒服得不斷打着哈欠,眼角沁出生理淚水,她一邊看着手機,眼皮子耷拉着,實在抵抗不了睡意,漸漸就靠着沙發睡過去了。
沈於宙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歪着頭,半隻手拉着菜狗在腿上睡着的少女。他手裏拿着一個很大的牛皮文件袋,走到沙發前居高臨下安靜看着晏梧。
她只露出半張側臉,髮絲凌亂在臉頰上,好幾根調皮落在她鼻子上,睡夢中她都皺起眉頭五官動了動,像是想要將那不適弄下去。只是怎麼都無果,於是睡夢中眉頭越發緊皺,嘴唇微啟像是在心裏嘀咕什麼。
沈於宙沒忍住,伸手輕輕替她撥下髮絲,指尖滑過她細滑肌膚,心底盪出漣漪。
晏梧身體動了下,頭再次深深往旁邊沙發里靠,剩下半張臉都埋進去了。沈於宙只能看見她纖細脖頸,因為衣服寬鬆,這個角度能看見一點其他顏色。
只一眼,沈於宙立馬轉頭,耳朵臉頰緋紅。晏梧燙了一下,覺得不舒服還自己換了個姿勢,從趴着變成側躺,睡得香甜。
沈於宙輕笑,去拿了一張毯子蓋在她身上,沒有喊醒她,就坐在沙發對面看着她。
好一會兒才不舍移開視線,他視線落在剛放在茶几上的文件袋,目光晦澀,遲疑了好久,終於拿過拆開。
裏面其實只有幾張照片,照片是新的,畫面卻模糊老舊,看起來像是很早前的照片翻拍后重新打印出來的。
其中有一張,是一份書信,上面還落著名字日期,還有一張結婚證照片。
沈於宙嘴角微揚,目光冰冷眼底沒有一絲笑意。上面那熟悉的兩個名字,已經像是很久前的記憶。
將照片放回袋子裏,沈於宙就專註看着晏梧,屋內靜悄悄沒有一絲聲音,窗外日光漸漸從耀眼變成橘黃,漸漸落在高樓后。
手機震動,沈於宙拿出來看,發現是井辰,拐彎抹角來問他晏梧打電話沒。
沈於宙這才記起她還沒自己手機號,而她的早就存在他手裏通訊錄里。沈於宙心情好,此刻的靜謐好像只存在少年曾經的夢中,他什麼也不想干,就這樣看着就覺得滿足。
沒回井辰,卻沒想看見晏梧放在沙發上的手機開始不斷亮起,震動一聲接着一聲,沈於宙走過去拿起手機,調成靜音。
剛好消息又跳出來,一眼就看見是井辰。
沈於宙只能用自己手機給他發。“別發消息了。”
井辰回了個問號。“我哪裏給你發消息了?”
躺在沙發的晏梧動了一下,她嚶嚀了幾聲,然後順勢躺在了沙發上,菜狗被她順勢攬在懷裏。
井辰還在納悶,嘴裏嘀咕着,就看見沈於宙發來一條。“別給她發了。”
他給晏梧發消息沈於宙怎麼會知道?井辰下意識就問了這個問題,沈於宙沒回。井辰正在撓心撓肺的時候,收到了雲璐發來的消息。
“卧槽,我突然想起來了,今天下午晏梧去補課的地方是碧雲啊。學神是不是住那裏?現在都下課了,我給她發消息都不理我。”
井辰茅塞頓開,立馬給沈於宙發:“你是不是把弟妹拐家裏了?你對她做了什麼?她怎麼不回消息!”
沈於宙還是沒回,井辰跳在群里直接艾特他,連帶着雲璐也出來湊熱鬧,嘴裏問着晏梧。
兩個人千呼萬喚,終於等到沈於宙姍姍來遲幾個字。“她在睡覺。”
群內罕見沉默了一分鐘,沒有人發消息,好像剛剛還鬧騰的人全都小時了,直到井辰發了個疑問表情包,雲璐回了一句‘這是可以說的嘛?’。
井辰還沒多想,他只是口嗨,也沒想到沈於宙行動力居然如此之快,真的把人撈回家裏了。
而雲璐卻知道更多一點,此刻正在回家路上抱着手機笑個不停,根本不在意路人看法,她很像控制自己腦海中危險想法。很像給晏梧發消息,可又怕被沈於宙看見。
晏梧醒來的時,夕陽沒有隻有夜色燈光,她醒後下意識臉蹭了蹭懷裏的玩偶,半夢半醒還在回籠清醒,卻聞到一股菜香。
視線漸漸清明,意識也回歸,晏梧刷地一下做起來。她第一時間看向窗外,夜色下矗立着五光十色的高樓,已經是晚上了。
晏梧有些懊惱,連忙站起來,就聽見身後傳來沈於宙聲音。“醒了?”
怪不得有飯香,晏梧看見沈於宙端着一碗湯,他身上不遠處開放式廚房上面還擺放着好幾個盤子,裏面都有東西。“剛好做的差不多了,正準備喊你。”
“對不起。”晏梧有些不好意思,“我睡著了。”
“沒事。”沈於宙將湯放在桌上,餐桌上的吊燈打在他身上泛起暖意,晏梧頓覺這一幕有些過於溫柔。“我見你睡得很沉,沒有喊行你。”
“剛好家裏有些菜,做了點東西,一起吃?”沈於宙問。
這還能拒絕嘛?晏梧點點頭,問清楚洗手間后先去洗了個手,冷水澆在臉上才讓她更加清醒。
她睡眠本就不好,為了有精神補課才強行調的作息,這幾日因為沈於宙她本就心神不寧,睡眠質量也不好,沒想到一沾他家沙發,倒卻是很快意外睡了個好覺。
晏梧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用手梳理了凌亂的頭髮,用手腕上的皮筋扎了個馬尾才走出去。
沈於宙已經擺好碗筷,晏梧局促走過去坐下。
“家裏只有這些菜了,我廚藝一般,你可以先嘗嘗味道。”沈於宙說。
晏梧連忙拿起筷子端起碗,真心實意誇讚說:“看起來都很好吃。”
很簡單的四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可看起來色香味俱全,尤其是那回鍋肉,晏梧看着都心裏流口水。
她已經很久沒吃過這些菜了,再加上中午被井辰一說心裏裝着事,也就沒吃多少,現在一聞到味道只覺得飢腸轆轆。
肚子不適時叫了一聲,很清晰的聲音,晏梧臉一紅,只覺得腳趾頭都抓緊了。她連忙低頭,夾了一塊面前的回鍋肉,混着飯吃了一口,然後說話緩解剛剛的尷尬。“很好吃,我已經好久沒在家裏吃過飯了。”
晏梧願意是想說好久沒吃過這些家常菜,沈於宙重點卻在‘家’這個字,他耳朵尖紅了起來,對這個說法心裏有些喜悅。“那你喜歡吃什麼可以告訴我,下次我給你做。”
晏梧剛要說好,又覺得不對,及時收住話頭,跟沈於宙對視一眼后低頭認真吃飯。
她是真的餓了,原本還想顧及沈於宙,想留點形象,沒曾想一碗吃完她剛要放下碗筷,就聽沈於宙問。“還吃嗎?”
晏梧想要拒絕,就看見他望着桌面,像是無意嘆息說。“還剩這麼多啊。”
“再來一碗。”晏梧重重說。
她起身要去廚房,卻被沈於宙攔下,拿着她的碗就去幫她盛飯。
兩碗飯,菜也被吃了不少,到最後晏梧靠在椅背,偷偷用手摸了摸自己肚子,有點漲。
沈於宙正要收拾碗筷,晏梧連忙搶着做。“你做了飯,我來洗碗吧。”
見他要說什麼,晏梧趕緊端起桌上的菜。“雖然我廚藝不行,但我會洗碗。”
沈於宙沒有阻止她,只是一直跟在她身邊,沒說一句話視線全落在她身上,晏梧差點手滑,加快洗完。
兩個人回到沙發坐下,晏梧這才想起自己手機,環顧了一圈沙發沒看見,一抬頭菜發現居然在沈於宙那邊去了。
沈於宙注意到她視線,將手機拿起遞給她,解釋說:“井辰一直給你發消息,我怕震動聲打擾你,拿過來給你開了靜音。”
“哦哦。”晏梧點頭。解鎖手機發現居然已經快八點了,也就是她睡了一個多小時。
群消息很多,她順着艾特跳到前面,粗略看了一眼,看到沈於宙那條消息時她突然覺得房間內的冷氣像是瞬間消失,溫度在臉頰攀升。
尤其是雲璐在小窗給她發的私聊,每一句都意有所指。
晏梧只能先給她回了消息。“睡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太困睡過頭了。”
沒等回復,晏梧將手機放在一邊,抬頭看着沈於宙。
他在家裏穿着寬鬆,懶散躺在沙發上姿態舒適,短褲下的長腿比她還白,卻並不顯柔弱,充滿了肌肉的力量。
晏梧只敢看一眼,視線盡量落在他臉上或者衣服上。“不好意思打擾你這麼久,還吃了一頓飯。”晏梧還沒忘記自己來這裏的目的,她怕自己再被誘惑,一時間忘記耽誤。
“我還是很想知道,你那個十年前就認識我,是什麼意思啊?”晏梧說,“我記得上次你說以前也在南川讀書?難道你也是三和小學的?”
“我不是。”沈於宙眼睫動了動。
“我就說,我怎麼可能沒有印象。”晏梧就知道自己不會記錯,沈於宙果然跟她不是一個小學。
“小灣村,我在小灣村見過你。”沈於宙也沒遮掩,直接將答案說出來。
“誒,你老家也在那裏嘛?”聽到更加熟悉的地名,晏梧難掩驚訝,“那是我們隔壁啊,去趕集還要路過。”
“嗯。”沈於宙垂下眼帘,“我在那裏住過一年。”
晏梧誒了一聲,她小時候在鄉里是霸王,但也局限自家周圍幾個小朋友,還要學校里讀書的小夥伴,“那你在那裏讀書嘛?”
“沒有,生病了休學一年。”沈於宙語氣很淡。
“哦哦。”晏梧點頭。小學時的玩伴都好多沒再聯繫都模糊了記憶,更別提也許只有幾面之緣的陌生人。“好神奇啊,原來我們算同鄉。”
沈於宙臉上也露出幾分笑意:“不知道你還記得嗎,有一次你來參加宴席,幫我罵跑了好幾個人。”
晏梧臉上是迷茫神色,沈於宙不緊不慢說:“當時他們還要把我趕進羊圈,你衝過來拉了我一把。”
許久前的回憶,本該如同泛黃相片落在記憶最深處,但晏梧卻在沈於宙簡單述說中,腦海中突然清晰出來一幅畫面。
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目光將沈於宙上下打量,試圖讓他跟那個小豆芽菜聯在一起。“那個人是你?”
“是我。”沈於宙見她一臉不敢相信,“那時候生病了,看起來是矮小了點。”
人說女大十八變,晏梧覺得沈於宙也不遑多讓。
她還記得那次跟着外婆去別人家做客吃飯,她無聊跑出去逛,剛好看見幾個人圍着一個小男生惡言惡語,十歲出頭的晏梧那時充滿了俠女正義氣,最見不得這種事情,更何況那還是一個看起來瘦弱的小孩。她當即衝下去舌戰群儒,憑藉大嗓門把人嚇唬走。
她轉身正準備對小朋友說幾句,卻發現他已經一言不發走了,嘀咕幾句她也沒在意就走了。
為什麼還記憶深刻,是因為後來她跟罵他的其中一個女生又產生了摩擦。
“你這變化......”晏梧斟酌了一下用詞,“確實是挺大的。”
“你倒是沒變。”沈於宙看她。後來再次遇見,沈於宙還是能一眼認出她。
晏梧是真沒想到還有這層交際,但她一時間又有了新的疑問。“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
“是。”沈於宙點頭。
“那為什麼讀書的時候你沒給我說這件事呢。”晏梧有些好奇。
她自然不認識是因為沈於宙高傲或不屑,因為他不是那種人。沈於宙突然沉默,他指尖在大腿上點了點,目光一直看着晏梧。
就在晏梧快抵抗不住想換個話題繼續問的時候,沈於宙像是妥協一般鬆了口氣。
“因為我不敢。”沈於宙語氣帶着幾分自嘲,不復平日冷清,多了幾分很明顯的情感,夾雜着能清晰感知的情緒。
這完全不像是沈於宙,他怎麼可能會有挫敗跟不安。
“怎麼會不敢呢。”晏梧感覺聽到了一個玩笑。
“就是不敢啊。”沈於宙揉了揉自己頭髮,他這些日子又長出來一些,不再緊貼着頭皮,當時也是一時衝動看見晏梧那條微博就去了。“你又不是認識我。”
“你給我說我就知道了呀。”晏梧嘀咕。
“如果你高一進校的時候我找你,你會願意跟我做朋友嘛?”沈於宙問。
晏梧差點要問是哪種朋友了。
可轉念一想,無論是哪種,她那時候好像都會退縮。
“你不會。”沈於宙斷定說。
晏梧無法反駁,沈於宙太耀眼,如果不是畢業了,跟他有交集是一件會被人注意的事情。她可以不在乎路上遇見的陌生人,那只是匆匆一面的過客,可能不會再有下一次的遇見,可朝夕相處的同學她不行,甚至每天困在一個學校的校友她都不行。
“你可以為了顧林改變一些原則,但你不會為了那時候的我。”沈於宙說。他說話時語氣表情越淡,晏梧心裏就越發覺得有些難過緊張。
“你喜歡他。”沈於宙發覺自己說出這四個字還是抑制不住的嫉妒。
“你,你......”晏梧只覺得嗓子被東西卡住,話不成句。
“所以我說喜歡你,是真的很喜歡你。”沈於宙嘆氣。“我是故意給井辰說的。”
“我是曾想過借井辰對你說這些事,可我從一開始打得主意就是親口告訴你。我沒喜歡過別人,怎麼對待喜歡的女生對我來說是一門特別困難的學科,我能做的不是學習,而是憑藉本能。”
“沈於宙。”晏梧聽着他這番話,心裏湧上各種情緒,到最後只能喊出他的名字。
沈於宙繼續說,燈光下他的神色一覽無遺,全是認真。“但我也不得不承認晏梧,我想親口給你說是有私心的。”
想讓她知道自己那些情緒,喜悅抑或憐憫,只要有隻因他而產生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