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聽風起四
付沅不是哪家的小姐,她是長公主府的貴女,是身份尊貴的善寧郡主,更是謝稚川經年走火入魔的引子。
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謝稚川自然錯開,開口問道:“李豫的事查的如何,身份是否詳實?”
秦昭平收了調笑的神色,正襟危坐,“派人去了,探子查出的資料上確實說李豫這幾年就跟着禹王在禹州,未曾離開過,也沒有什麼奇遇……”
“好,繼續查,看他在禹州有跟什麼人接觸過。”
“是。”
頓了頓,謝稚川又道:“查查禹王近些年有什麼動作。”
秦明平面露疑色,“為何查禹王,難道這件事他也有涉及?”
禹王元則乃是當朝三皇子,李貴妃所出。
李貴妃是李照的長姐,本是憑女貴讓李家在京城的勢力愈發繁盛,但世事難為,如落花流水。李貴妃在元則七歲時因病離世,她去世后,李家勢力式微。
自小喪母,讓皇帝對這個兒子格外用心和疼愛。但也許是少了親母的教養和愛護,元則生性暴戾多疑,紈絝不堪,這讓皇帝心生疑慮,怕他終有一日良成大錯。
行冠禮后元則便被封為了禹王,去了禹州。隨行的便有李豫,按照輩分來說,李豫還是禹王的表弟。
皇帝讓李豫做元則的伴讀,並且派他跟隨元則去禹州,一是親人在身邊,能讓元則不覺孤單,二是將李家的壯年離開京城,進一步削弱李家的勢力。
謝稚川不敢多想,他在江南治水時,見過禹王幾面:褪了年少時的囂張跋扈,禹王如今沉穩許多,也更加內斂深沉……但他總有一種奇異的感覺。
在禹州時,他見過禹王與李豫,倆人關係不似上下官,也不像是表兄弟……更多的是像旗鼓相當的謀友,而禹王對李豫的態度,竟然有一絲敬重。
禹王乃是李豫的表兄,況且論地位,元則是二皇子,李豫是朝臣之子,禹王的身份比李豫要尊貴許多,更不應該對他抱有這種態度。
這讓謝稚川覺得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之感。既然要查李豫,那就得查禹王。
謝稚川對秦昭平道:“不知,凡事周全點好,越詳細越好,最好將他們接觸過的人都查一遍,不要有遺漏。”
“好。”
這時有人叩門,秦昭王揚聲道:“進。”
一位紅衣女子快步走了進來,朝着謝稚川和秦昭平微微頷首,朱唇親啟:“謝將軍,秦大人。”
“嗯。”謝稚川看了一眼,應了一聲。
反觀秦昭平一臉笑容,客客氣氣朝那女子道:“來,阿伽姑娘,坐這邊。”
他的笑容和迷戀堆滿了臉。
女子並未多說什麼,只是扔了秦昭平一個白眼,“我怎麼敢挨着秦大人坐呢,秦大人豈是我一小女子能沾染的……”
說著坐到了兩人斜後方,盤着腿端坐。
秦昭平摸了摸鼻尖,尷尬的陪笑道:“阿伽姑娘,我昨晚的話不是那個意思,在下給阿伽姑娘賠不是了。”
“哪兒能呀,我何德何能。”
“不是,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
謝稚川吭了兩聲,兩人止住了拌嘴,“可有新發現。”
那名被喚作是阿伽的女人開口,“有的將軍,我讓小宇去打聽過李家周圍的街坊鄰居,有些細節我慢慢說……哦對了,有一點我覺得很重要的,有好幾人曾說,在李家出事之前,有幾個人高馬大的僕人曾幾次進入過李府,說是送菜的……”
秦昭平默默地為她倒了一杯茶,然後含情脈脈地看着她,聽她繼續說。
阿伽狠狠瞪了他一眼,喝兩口茶,又繼續道,“而且街坊說以往也並未見過這幾人,我覺得嫌疑有點兒大……”
“好,”謝稚川點了點頭。
接著說,“今晚樓里也有行蹤詭秘的人,我派人在暗中監視着。”
“什麼,手都伸到錦江閣里來了?!”阿伽憤憤不平。
秦昭平也接口道,“對,西域人膽子真的大!”
阿伽猛地轉頭,對着秦昭平說,“姓秦的,別學我說話!”
秦昭王委委屈屈,“沒呀……阿伽。”
模樣像極了被欺負的小媳婦。
謝稚川目不斜視,兩人一直拌嘴,他也就繼續朝着之前看的那個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一幕讓他一愣。
斜對着看過去,剛好能透過包間的小窗戶,隱隱約約看見一團緋色,那是付沅。
付沅跟裴容在談笑,她笑顏如花,就像夏初的晚櫻,搖曳生姿。被晃了眼,在無人察之處,謝稚川心緊了緊,在沒人看見的地方,他的耳尖微微泛起了緋紅。
他確信,付沅在自己心中是有地位的,並且地位還非常高。
他記憶里的那個穿粉色裙子,頭綁挽花小髻,滿臉天真嬌蠻的付沅原來已經出落成了一個大方漂亮,亭亭玉立的姑娘的……
十三四歲的年齡,笑臉如靨,嬌俏地回頭,頭上的珠花也隨她搖曳,“謝稚川,你以後肯定能做一個大將軍!”
這個畫面永遠印在了謝稚川的腦海里,十七歲的少年心裏出現了一聲哀鳴的訃告,像是在說,你完了,徹底掉入了這個深淵。
少年人哪懂情愛,可偏偏這悸動如荒原野火,讓他心肺滾燙。
接着他見付沅疑惑地探出頭,東張西望了一圈,又轉回去了。
謝稚川不動聲色地挪回了視線。
他輕輕咳了一聲,拌嘴的兩人禁聲看向他,“阿伽姑娘,你來京中辦的事可有進展。”
阿伽斂了斂神色,一本正經道:“有的,”
“我已經大致打探到了那人的動向,不過多餘的有關身份的消息卻是閉塞的,像是有什麼人可以封鎖了信息……不過,找到他並且報仇,是遲早的事!我一定親手殺了那小人!!”
說著她臉上露出了憤恨的神色,眼睛裏的怨恨和決心天地可鑒。
阿伽名叫塔伽,是極域人。
極域有一座巨大且高聳的山峰,叫做薩迦瑪塔峰,連綿幾萬里,直衝雲霄,山體常年積雪覆蓋,寒風凜冽。
當地人賦予其能夠到達天庭的美好寓意,薩迦瑪塔峰是極域的聖山。
塔伽是極域一個叫喇南部落首領的女兒,本該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聖女,可天有不測風雲,三年前喇南部落被異族入侵,整個部落七零八落,徹底破碎。
塔伽因為被父親提前送走,所以幸免於難,她一路逃跑躲避。到了嶺南邊境,在江南躲躲藏藏,為了混口飯吃,她差點被賣到了青樓。
后被被謝稚川解救,才幸得脫身。
謝稚川半道救下了她之後,就離開了,可塔伽性子又烈,直率坦誠,覺得謝稚川是個可追隨之人,於是到處打聽消息,才知道他竟是一國大將軍,是被派往江南治水的,中原國英勇神武的大將軍,十八歲便帶兵打仗,平復周邊附屬國叛亂,二十歲被封為定遠大將軍,英勇殺敵,保衛着中原國。
謝稚川不收她,她也不氣餒,死活混進軍隊裏,人拉都拉不走,久而久之,她就留在了軍隊裏。
身為部落的聖女,塔伽從小被部落里的長輩們授予極域的特殊醫術,她天資過人,學的也精透。留在軍隊裏當上了醫師,幫助那些患有傷疾的人。